三年十二月上。

    乐寿陶然居。

    陶然居是位于乐寿西永业坊中的一个酒肆高畅取代窦建德占据乐寿之后方才开业的新型酒肆和平原城的醉仙居一般酒楼的格局同样是汉胡两种风格都有。

    酒楼是木制建筑一楼一底底层全是胡桌胡凳数十张桌子摆在大堂上在此饮酒进食的多是贩夫走卒当兵的军汉他们并不讲究虚礼不耐跪坐盘座觉得众人坐在胡凳上围着胡桌一起饮酒取乐既方便又畅快。

    楼上则是雅座被分为十来个雅间全部按照汉人的习俗布置每一个雅间都铺着竹席如今天冷则在竹席上铺着厚厚的布匹在竹席上摆放着几张低矮的案几供放酒食所用若是客人需要还有专门的丝绣乐师侍酒美女提供。

    李靖虽然出身世家却不怎么讲究虚礼成年之后他更是长期驻扎在边郡一应习俗更是与胡人无疑。

    他身穿一件普通的青布长衫腰间别着一把横刀坐在陶然居底楼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此时空中太阳的脚步正走在午时与未时相交之间。

    酒肆中客人众多位于底楼的大部分是高畅军中的低级军官和士卒以及少部分行商由于高畅军中放银钱作为一部分军饷他们也就成为了很大一部分商品的需求者也因此拉动了乐寿的经济使得乐寿的商业表现出一副欣欣向荣之态。

    每当午时酒肆之中总是人满为患那些有假可休能够出营到城里来玩耍的将士纷纷将自己的军饷用在醇酒美食之中这些将士大多没有什么亲人领了军饷也只是花了了事谁知道下一次战役阵亡名单中会不会有自己存钱兴家娶妻倒不如及时行乐为好。

    酒肆里人声鼎沸有人欢笑有人怒骂有人在窃窃私语。

    对周遭的境况李靖充耳不闻只顾着将壶中的美酒倒入口中桌上的菜肴也不曾动上一动一看就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的确如今的李靖非常烦恼他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平时总是将自己的烦恼和迷惘埋在心中让旁人无法知晓当在酒楼独处身边都是陌生人之际他才泄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心思毕竟他也是人情绪积压过多也需要泄出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九月他去武邑征兵时想要脱离高畅军潜逃去东都洛阳但是到了武邑之后生了难民潮他为了解救难民不得已留了下来将袭击农庄的匪盗和与之勾结的豪族铲除之后他就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为了征召士卒训练新兵作为他副手的黄晟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令他找不到逃跑的机会待新兵的训练计划步上正轨黄晟忙于其他事务之后他正要实施自己的逃跑计划却也接到了高畅的命令命令他率领征召的新兵火北上前来乐寿。

    到了乐寿之后他接到了高畅的命令让他带领亲卫进入乐寿等待高畅的接见而他手下的部队却在副将黄晟的带领下继续北上前往景城。

    李靖到了乐寿之后却没有得到高畅的马上接见故而这才有闲情和时间来陶然居买醉陶然居的美酒不知采取谁的配方烈得惊人在这严冬时分饮用分外适宜李靖在马邑时喝惯了突厥人的烈酒而陶然居的酒比突厥人的酒还要烈上几分所以李靖尝过这滋味后有机会总会到陶然居来痛饮一番。

    李靖的烦闷自然不是为了没有马上得到高畅的接见说实话他完全是在生自己的闷气。

    在武邑的时候就算黄晟跟得再紧他还是有机会出走的所以所谓的找不到逃跑的机会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个理由而已!

    其实最重要的是出走之后他找不到该去何方?

    东都洛阳?

    算了吧?因为他有权浏览敌情司的军报故而对洛阳的情形了如指掌现在的洛阳乱得真是可以在洛阳有着两大派系一派是以越王杨侗为的东都本地派当然杨只是一面旗帜真正决定洛阳政权的是当地的洛阳系以元文都卢楚等人为;另一派则是以王世充为的外来系。

    这两派一派位于中枢掌握着朝政一派则位于外面掌握着军队在瓦岗军的威胁下两派暂时还能同生共济若是瓦岗的威胁一去必定水火不相容。

    李靖只是区区的一个马邑郡丞而马邑已经落入了贼刘武周的手中就算他真的到了东都又有什么用?别人会相信他会重用他吗?

    也许不砍他的脑袋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去江都?

    情况也许会更糟要是能面见圣上被圣上所杀也好却怕的是见不到圣上就被砍了脑袋听说现在圣上完全不理政事所有政事全部都交给裴蕴虞世基宇文化及等人处理而如今天下不晓得这几人是奸贼的可能只有圣上一人罢了!

    报国无门啊!

    李靖饮下一碗烈酒将酒碗重重地摔在桌面上

    残酒溅出打湿了他的衣襟。

    其实是舍不得自己这有用之身啊!不想与这残破的河山一起陪葬啊!或许这才是自己没有毅然出走的原因吧?

    一手一脚建立自己的军队这样的感觉真好看见那些新兵蛋子从什么都不懂到熟练地掌握好队形与格斗技巧到最初的乱糟糟到条件反射地听令行事那是一种难以表述的满足自己舍不得离开自己亲手铸造的这支军队啊!

    或许自己心中并没有所谓的忠诚吧?

    自己还是舍不得自己这条性命在没有一展抱负之前就如此窝囊地死去吧!

    然而就为了能够施展抱负一展胸中之志就身处在这反贼阵中吗?

    李靖非常痛苦也非常矛盾祖辈传下来的忠义二字不停地与他心中的真实**搏斗让他欲罢不能。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他满上酒仰起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陶然居的酒采取的配方来自于高畅其酒性烈无比绕是李靖酒量过人几碗急酒下肚也使得他头晕脑胀起来。

    就在李靖举碗痛饮之际一辆马车在陶然居外停了下来坐在车夫旁的一个仆人跳下马车往陶然居小跑而来。

    他进了门径自来到柜台前对柜台内的掌柜说道。

    “我家大人要的酒可准备好?”

    “好了!已经好了!”

    掌柜脸上堆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小坛美酒送上那仆人接过酒坛转身向外走去他的视线无意识地在大堂内扫过。

    “噎!”

    他低呼一声眼中满是讶色目光落在自斟自饮的李靖身上。

    他的脚步并没有停留而是用比进来时更加快的步伐向马车跑去上了马车后他掀开布帘对车中说了几句。

    不一会一个身着儒衫头戴高冠的中年文士步下马车在仆人的带领下朝陶然居走来。

    那人一进门就直接朝李靖的座位走去行走之际一边朝李靖拱手一边大声说道。

    “药师兄多年不见如何可好?”

    李靖抬起头他的眼神略微有些迷蒙不过现在离醉尚早他瞧见走来那人的面容顿时目光为之一凛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站起身略微有些犹疑地说道。

    “你是?公德兄!”

    “呵呵!”

    那人继续笑道。

    “正是我杨仪!”

    说罢两人见过礼隔着桌子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两人齐齐张口瞧见对方的动作却又同时欲言又止李靖笑了笑摆摆手说道。

    “公德兄请先讲!”

    杨仪和李靖是旧识昔日杨仪游学天下时曾经在马邑待过半年为的只是证明书生也能提剑报国在马邑那段岁月他和李靖结为了好友两人相互倾吐各自心中之志相互勉励忠君报国却不想时隔数年之后在这里见面。

    在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曾经相互立下誓言一人力争登上朝堂一人力争率领大军然后一人为相一人为帅共保这大隋江山让大隋的战旗飘扬在四海。

    然而这次重逢的时候两人却都在反贼高畅的营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最初见面时的漏*点过去之后杨仪也好李靖也好都想到了过去于是两人都颇有些不自在起来。

    当初高畅军攻下河间之后杨仪为了保全家族为了河间城免遭兵灾涂炭唯有命令河间城内的士卒放弃抵抗以免给百姓造成更大的伤害。

    高畅军的军纪严明进城之后不仅没有大肆烧杀劫掠就连私自民宅的人都没有一个他们只是占据了重要的战略要点然后命令河间城的士卒出外受降大军也一直待在城外的军营中。

    高畅的大军班师回乐寿之后杨仪也随着大军到了乐寿他要在乐寿接受半个月的培训然后再重新回到河间担任地方长官。

    这与他最初报国的誓言相违背当他坐下和李靖叙旧之时就开始后悔起来不该与李靖会面。

    同样对现在的李靖来说面对昔日的同伴这也是一种煎熬。

    所以两人并没有交谈多久杨仪就起身告辞说是有急事要办希望李靖有时间可以去河间两人好好畅谈一番。

    目送杨仪离开之后李靖莫名地感受到了轻松。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苦笑一声再次给酒碗内倒上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和李靖告别之后杨仪坐上马车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驰去他刚才对李靖说有急事要办也并非虚言他的确要去办一件要事。

    只是他知道自己完成这件事情的几率并不大那个人可是铁了心不怕死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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