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目前的形势与党的策略,第三党内部也有一些很弱的声音,这些声音主要来自党的下层和与党关系密切的外围人士,但这一切都没有引起邓演达、黄琪翔、季方等核心高层的注意,他们依然坚持反蒋,不过他们也注意到全国民众对抗日的要求,因此在反蒋前面加上抗日二字,反蒋还是主流。

    “文革,厉害呀。”邓演达呆了半响才低沉的说:“我没想到连你都被他拉过去了,真是没想到,他的确是成熟了。”

    很显然,严重是受庄继华的影响,他也不想否认:“他是很厉害,比我们想象的都厉害,有时候我忍不住拿他与蒋介石和你比,他在某些方面比你们俩都厉害。”

    邓演达没有答话,而是默默的走到门边与严重并排站立,脑海中回想起当年那个有些青涩又有些冒失的小伙子,“转让给我行吗,两倍也行。”看来当初他就是这样,一旦看准了,就敢于投入巨额代价。

    “他会不会自立?”邓演达突兀的问道。

    “现在还没这个意思,不过,”严重想想后犹豫的说:“要看情况变化。”

    邓演达明白了,严重的意思是如果中央出现变化,比如蒋介石死了或者彻底从政坛消失,那么就不排除庄继华自立的可能性。

    “他有那么大的实力?”邓演达语气依旧平淡。

    “有,”严重毫不迟疑:“他在三年之内,在重庆厉行的社会改造和工业化,创造了雄厚的战争基础。别看他只有五万士兵,只要他愿意。这五万人一个月就能扩充到十万,两个月,可以扩充到三十万。重庆的兵工厂可以给他提供源源不断地武器弹药,他的部队可以成为中国装备最好地部队。”

    邓演达这次没有惊讶只有惋惜。庄文革已经不能让他惊讶了,他到重庆的这些天即便是走马观花,却也了解了很多,重庆市民对政府的地信任恐怕是中国最高的。可惜地是他不愿投入第三党,要是…。那第三党就有与蒋介石抗衡的资本了。

    “劬园兄,你真的认为现在的形势到了与蒋介石合作抗战的地步了吗?”邓演达十分慎重。这涉及到党地工作方针的全面转变,而且他与两广刚达成协议,不试试看,他会非常不甘心。

    严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院中地楼阁上的浮雕,那个浮雕已经有些模糊,似乎是个飞鸟,正欲展翅高飞。

    “择生,这个答案一二九运动已经告诉我们了。”严重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说得再多。对邓演达也没用。只有让他自己去发现,去寻找出答案。然后才有可能转变。

    “一二九运动你们插手了吗?”严重轻声问道。

    “嗯,季方和张申府,特别是张申府,他是发动者之一。”邓演达说,这又是一个让他有些头痛的人。张申府是黄埔成立时的重要人物,**党员,后来与蔡和森等人发生冲突,忿而**,接受蔡元培的邀请,出任清华大学教授,在大革命时期少有作为,可四一二政变之后,他却又支持邓演达,是邓演达创建行动委员会的主要成员。但这两年他与行动委员会渐行渐远,组织内的许多重大事件都没参与,相反却单枪匹马在北平掀起了一场席卷全国的运动。

    “他恐怕是支持的我的。华北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地书桌,说得真好。”严重叹口气说,张申府这个人实在太特立独行,严重与他在黄埔也没多少交往,不过既然能发起这么大一场运动,那么对目前地形势自然有更多的认识。

    邓演达微微皱眉,他在心里认可严重地话,季方是党的北方事务的总负责,据他报告,热河抗战之后,张申府就提出与蒋介石和解,共赴国难,与季方发生争执,于是又是一次拂袖而去。

    这个时候,两人相见时的喜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缕沉重,邓演达显然不想放弃反蒋抗日的主张,严重坚持认为应该改弦易辙了。

    “文革有个判断,”严重终于还是回到试图说服邓演达的道路上来了:“他认为,中日之间的全面战争最快可能在三年之内爆发。”

    邓演达悚然一惊,忍不住低低惊呼:“三年!不可能吧!”

    “不是不可能,是很可能,”严重随后又把庄继华的分析一一详述:“…,我认为他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三年之内爆发战争的危险性很大,择生,三年内,我们能彻底打倒蒋介石吗?能把蒋介石离开后的局面控制住吗?各个地方派系会服从新的中央吗?”

    “当然…”

    邓演达的话音刚落,严重毅然决然的打断他:“不会,择生,你错了,地方派系与中央的矛盾是天然的,不可逆转的,中央要削藩,要控制财政,要控制人事,就必然与地方发生冲突,他们才不会管中央由谁主持,是蒋介石他们就反蒋,是你邓择生,他们就反邓。

    可是中央要不控制那些,中央就没钱养军,没钱抗日,没钱搞建设。所以择生,三年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邓演达哑然了,严重继续说:“庄文革在重庆实施的这些改革,在刘湘他们身上就花了大量精力,每走一步都是利益博弈,谁也不肯平白放弃手中权益,其中的艰难非切身体会不知。邓演达细细的思索着,良久才摇头说:“三年?不会,决对不会,劬园,庄文革恐怕太悲观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日本新内阁上台后。有感于中国国内此起彼伏的反日浪潮,绝对修改对华方针。以外交代替军事对抗,广田甚至提出将日本军队撤回长城以外,关内只留下警察为此非武装区的治安。”

    严重意外地看着他。猛然间他想明白了:“你们,你们不会与日本有联系吧?”

    “我们没有。陈济棠有,他已经派陈友仁去日本活动了,希望日本能提供军火。”邓演达没有否认,但他也没完全吐实,不过严重也猜到了。提供军火,那些军火是那么容易拿的。

    “我真没想到。”严重痛苦地说:“你们居然会如此不择手段,全国都在反日,你们居然去与日本做交易,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邓演达脸色微红,他分辩道:“劬园,我们没有与日本人做交易,与日本人做交易的是陈济棠,当然我们没有制止,这只是个策略问题。等推翻蒋介石之后。我们再慢慢算账。”

    “狡辩!”严重暴喝道,他的脸涨得通红。手指着邓演达,哆嗦着,眼中充满失望:“打着抗日地旗号,私底下却与日本人做交易,这哪里是抗日,这是打着抗日的旗号反蒋。择生,你必须改弦更张,要么立刻停止这种做法,要么我党即刻退出这次事变,否则…,我就退出,我…我和你,割袍绝交。”

    退出、割袍绝交,邓演达再度震惊了,他好像不认识严重似地,看着他激动的神态,邓演达第一次感到是不是真的应该调整了。

    不错,第三党没有直接与日本人交往,但对陈济棠的行动却是知道的。他地行为在第三党内部也引起激烈争论,陈铭枢和黄琪翔就明确反对,他和李济深难以取舍,季方章伯钧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洋不知道详情,陈友仁和谭平山却表示赞成,认为这是权宜之计,推翻蒋介石才是第一等的大事,一切行动都要围绕这个大事来办。

    “劬园,你冷静点!”邓演达大声制止严重地失态,他抓住他的肩头,直视他的双眼:“我们交往二十年了,我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我邓演达是卖国的人吗?”

    连串质问让严重平静下来,邓演达接着说:“转变策略需要一个过程,需要说服全党同志,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劬园,你要给我时间,让我仔细考虑。”

    严重平静下来,邓演达肯定不是卖国之人,你就算把他剁成肉酱,他也绝不会出卖国家,否则他绝不会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与共产国际发生冲突,不过,严重还是感到深深的危机,如果换成当年的邓演达,他是绝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择生,这些年你的压力太大,我建议你停下来,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中国革命的道路该怎么走?”严重看着邓演达疲倦地脸沉重地说。

    “革命讲究策略,但这个策略要有底线,纸是包不住火的,我敢说,陈济棠勾结日本人地事情一旦暴露,不但举国上下会一致反对,就连粤军将士也绝不会,两广虽还没起事,却已经败了。”

    严重的话深深刺痛了邓演达,也震动了邓演达,难道最终还是要与蒋介石走到一起吗?邓演达陷入沉思中。

    “抗战是全民族的抗战,我们可以支持蒋介石抗战,承认他是抗战的领导人,但不代表我们放弃我们的原则,我们的纲领,照样可以反对他的独裁,同时还可以推动他抗战到底。”

    严重的话让邓演达眼前豁然开朗,他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这样重大的决定必须与同志们商议,让大家转过弯来。”

    庄继华没有随部队一起行动,而是自己先行赶到雅安,当他到雅安之时,金沙江边的战斗已经完全变了。

    龙云在金沙江边集结了五万人马,由孙渡统一指挥,要过河来抓捕凶手。刘元塘和陈光藻合兵一处,但兵力依然远远不足,两人一天一封电报向远在雅安的刘文辉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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