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灰曜的尸体消失殆尽,先知取来一只土陶烧制的细口瓶,念动咒语将弥散在屋内的烟雾收进瓶中。这一切刚刚处理妥当,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先知没好气地喝问:“是谁?”

    一个声音立刻传来:“伟大的先知,酋长他……他快不行啦……”

    先知布满“橘皮”的脸上连续抽动几下,嘴角中挤出几个字眼:“知道啦。”

    等他收拾器物来到酋长住所时,屋内正聚集着好些族人,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垂首围在酋长四周,一名中年妇女则半跪在床边低声抽泣,并不时抹着眼泪。

    床上躺着一名健硕的中年壮汉,他的头部、颈部和腰部都有粗麻绷带缠绕,绷带上隐隐渗透着血迹。他的双目紧闭不开,两片近乎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张着,游丝般的气息经由此处勉强维持他那微弱的生命痕迹。

    众人见先知到来,全都让到两侧,中年妇女跪伏到先知脚下,双手搭在先知的脚背上,连声祈求:“伟大的先知啊,求求你救救他吧……”

    酋长于数日前被骑士团所伤,这几天全靠先知调配的药剂维系生命,中年妇女自然把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先知身上。

    先知将她搀扶起来交给旁人,然后来到床边探了探酋长的鼻息,转身对众人说:“酋长需要用药,你们全都出去吧。”

    “他不会有事吧?”中年妇女放心不下,可换来的却是先知冷酷的目光,她颤巍不舍的慢步退出,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言,都跟着朝门口走去。

    先知唯恐有人误闯,特意冲着众人的背影强调一句:“用药期间,擅入者,偷听者,死!”

    中年妇女闻言浑身一震,回首间,房门正在慢慢合拢,她的心忽然碎落成冰,一种强烈的预感油然而生,似乎房门关上之后就永远不会再开。她近乎痴怨的死死盯着屋内的酋长,甚至把满腔怨恨全都怪责在房门之上。那张门似乎成了阴阳之隔,那边是酋长越走越远的影子,而她在这边无助的撕心裂肺,无助的看着熟悉的身影慢慢消失。

    先知不屑地撇了撇嘴,抽出一把匕首将酋长身上的绷带尽数割断,袒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随后,他取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用水将它调化成略显粘稠的液体,并把这些液体全都涂抹在伤口上面。

    不知是药水的作用,还是酋长在用最后的力量与死神抗争,只见他的腰部忽然向上挺起,支撑着背部和臀部离开床板,然后又狠狠摔落下来,继而头部和四肢快速蜷缩,一阵低沉急速的呻吟从他口中发出。

    先知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对于酋长的痛苦挣扎他竟视同不见,直到酋长终于瘫软不动,他才从怀中取出陶瓶,拔去塞子,一边将陶瓶中的淡雾倾倒在酋长身上,一边念叨着含糊不清的法术咒语。

    那些淡雾游走在酋长身体四周,通过酋长的毛孔、五官和伤口慢慢向体内渗透,十几分钟之后,所有淡雾尽皆消失,而酋长忽然睁开了眼睛。

    先知满意地停下咒语,退后两步背手而立。

    那酋长看清一旁的先知,吓得从床上翻滚下来,满眼都是恐惧的神色,他跪爬到先知面前,如捣蒜一般拼命磕头:“伟大的先知,求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先知也不说话,抬脚绕过酋长径直坐在床沿之上。酋长赶忙挪动膝盖,跟着爬到先知面前,仍旧叩头不已。

    先知不耐烦地闷哼一声:“行啦!”吓得酋长立刻停下动作,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酋长一愣,慌忙回答:“伟大的先知,我永远是您忠实的奴仆!”

    “废话!”先知眼中怒气大盛,“你叫什么名字!”

    “我……”酋长不明就里,却又不敢不答,“我……我叫……灰曜……”话音未落,他又苦苦哀求:“伟大的先知,您就饶过我吧,灰曜再也不敢违抗禁令了……”

    “住口!”先知显得极不耐烦,“你再说一句求饶的话,信不信马上让你再死一次。”

    酋长吓得不敢再言,心中却在揣度“再死一次”是什么意思,他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可就是找不出任何头绪。

    先知见酋长消停下来,怒气随之散去不少,但他并没有新的举动和言辞,只是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着。

    没过多久,酋长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先知满脸疑惑地询问:“先知,你……我……我这是怎么啦?”

    先知淡淡地回应:“灰曜,你如果不想再死,该做什么你应当知道。”

    酋长更加摸不清头脑,他很快发觉自己跪在先知面前,按理他的地位远在先知之上,怎么也不应该对先知下跪,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起身,面部的肌肉忽然抽搐起来,两只眼睛不受控制的向上翻去,只留出两团白白的眼球。紧接着,他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咽喉处被钳制得“嘎嘎”怪响,他的身体也因难以呼吸而倒在地上。

    面对这种异相,先知仍是泰然处之,直至酋长苏醒过来并重新跪在面前才问道:“酋长,你还好吗?”

    酋长不敢抬头,几近呜咽地答道:“伟大的先知,我这是怎么啦?”

    先知微微点头道:“你站起来吧。”

    “灰曜不敢……”

    “你还想违抗命令?”

    “不……”酋长赶忙爬起身来,却依旧低着头不敢乱动。

    “很好,你现在仔细看看,你到底是谁。”

    酋长狐疑地把双手摊至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把目光逐一看向身体的其他部分,当他低头看清腰部和腿部的伤痕,吓得双脚一软,立时瘫坐在地上:“我……我……怎么在……在酋长的……酋长的身体里……”

    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想起被先知掐断喉咙的情景,才明白刚才的殊死搏斗竟然是在同酋长争夺躯体,无限的恐惧因此而起,面前的先知瞬间成了凶神恶煞的模样。

    先知见他瑟瑟发抖张口无言,反而觉得心满意足:“灰曜,你现在可以做决定了,究竟是再死一次,还是用新的身体活下去。”

    “我不想死,灰曜不想死……”

    “只要你乖乖听话,你不仅不会死,还会过得比以前更好。”

    “伟大的先知,灰曜一定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很好,从现在开始,有外人的时候,你就是酋长,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只能是……灰曜!”

    “灰曜遵命!”灰曜终于克制住浑身的颤抖,摸索着重新拜倒,“可是先知,我……不知如何当……当这个酋长……”

    “笨货!”先知骂道,“等你在酋长身体里呆稳当了,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灰曜连连点头,心中还在猜测先知的话意,先知已然作了解释:“酋长的灵魂已经极为虚弱,你要尽快找到他,然后把他彻底打败,到那时,酋长的一切记忆和习惯都会变成你的,你还用发愁不会当这个酋长吗?”

    “先知英明!灰曜有罪在先,先知还能这样对我,灰曜……灰曜……”

    “你什么也用不着说,你只需记得,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同样可以随时拿走,轻而易举!”

    “灰曜明白!”

    “嗯。”先知的脸上终于泛出一线笑容,“你现在可以说说那个真神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灰曜忙把昨日所见原原本本地叙说一遍,先知听完沉吟半晌:“你没有眼花?”

    “灰曜不敢有半句假话。”

    “行啦,知道了,你继续假装大病初愈,等酋长的灵魂不再出现,立刻向我禀报。”先知说完,示意灰曜躺回床上,然后迈步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的露台上朝聚集的族人道:“酋长不会有事了,都散了吧。”

    那中年妇女惊喜地冲上前来,先知一把搀住她下拜的身体:“快进去吧。”

    很快便有女性亲属扶着中年妇女进到屋内,其余族人也都放心的各自散去,先知在门口略微听了听动静,嘴角再次莫名地抽动两下,一丝奸邪的笑容一闪而没。

    回到住处,先知命人把灰曜的副队长岩狼召到跟前,待核实完“真神”一事,他命岩狼立刻带上数十人去寻找凯文等人的踪迹,一旦寻到必须想方设法把他们“请”回营地。

    岩狼是部落的寻路者,他饲养着两只精壮的游隼,这一对游隼从小就跟着他,与他有着某种特殊的沟通方式,有了它们的帮助,岩狼总能准确的访到猎物和目标,也能在荒漠中找寻出路。

    领命之后,岩狼不敢有半刻松懈,匆匆召集部下紧急开拔。他的两只游隼也被放飞出去,经过大半个下午的寻觅,它们终于在天黑之前把目标方位带了回来。

    岩狼率领众人马不停蹄连夜赶路,虽说游隼在黑夜中派不上用场,但星光月色都是岩狼辨识方位的法宝,当晨光初起,游隼又重新飞上天空,它们很快带回讯息,马队离目标仅剩不到两千米的距离。

    “下马!”岩狼果断发出命令,几十名部落将马匹留在原地,各自携带兵器向凯文等人的方向摸去。幸亏先知有令在先,岩狼不敢对凯文等人用强,只得将四人四马团团围住,然后静静站着,直到菲尼发出警报,他们才将武器放在地上,单膝着地跪成一片。

    凯文等人从梦中惊醒,大家手忙脚乱寻找武器时才发觉部落的异样。凯文心知部落未曾动手的原因,急忙飞上半空,那群部落见状呼啦啦全都拜伏下去,还齐声颂念起难以明辨的祷文。

    卡尔等人这回算是信了,他们趁此机会赶紧收拾行装,可是部落众人并没有让路放行的意思,卡尔不敢硬闯,只得招呼凯文回到地面低声询问:“怎么办?”

    凯文壮着胆子走到部落面前大声质问:“你们要干什么?”

    怎奈那些部落听不懂他的意思,岩狼同身旁几人窃窃私语一番,也只能从凯文的神色和语气中揣度一二。

    凯文见部落没有反应,又追问一句,此时岩狼从人群中跪爬出来,冲着凯文“呼哩哈嘛”的说了一通,闹得凯文瞪大眼睛不知所云。

    无奈之下,凯文只能用手势告诉岩狼让出道路,可是岩狼只会一个动作,就是用手指着营地的方向“呼哩哈嘛”。

    凯文回头看向卡尔,卡尔皱着眉头道:“我们闯出去再说。”

    凯文点头:“好,我们掩护你们!”说罢他又飞上半空,卡尔等人则翻身上马,那些部落见状忽然收起虔诚,全都抓起武器严阵以待。

    凯文赶紧落在岩狼面前,喝问一声:“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岩狼慌忙将武器扔在一旁,双膝跪倒的同时,又抬手指向同样的方位,口里依然“呼哩哈嘛”个不停。

    凯文恨不得一脚把岩狼踹翻,可是部落人多势众,他不敢轻易煽起部落的众怒,只得请卡尔等人先行下马再做打算。

    见凯文等人没有突围的企图,部落众人见又将武器放下重新跪伏在地,艾米丽被这帮部落逗得实在忍不住:“凯文哥哥,看样子他们是不想让我们离开呢。”

    卡尔也说:“我觉得他们是在胁迫我们,礼貌、温柔的胁迫。”

    凯文头也不回地问道:“要不然,我们随他们走一遭?”

    “我怎么感觉同上次被鱼形人绑架的情形差不多呀。”

    “凯文哥哥,你说去我们就去,说不定他们真会把我们当神灵供奉呢。”

    菲尼也跟着说:“我没意见,就算会出现最坏的结果,只要能跟你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这句话说得大家心中暖暖的,艾米丽情不自禁地更加靠近他的身边,一双妙目在他脸上忽闪不断。

    凯文深受感染,他学着岩狼的语气“呼哩哈嘛”几声,一边点头,一边抬手指向同样的方位。

    岩狼面露喜色,转身点出几名手下,他们低头进去圈中去牵卡尔等人的马匹,卡尔却不同意,双方难免僵持不下。凯文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劝说卡尔等人松开了缰绳。那几名部落牵着马匹快步离去,岩狼则命部落让出道路,一群人跟在凯文等人身后款款而行。

    待到众人回到马队稽留处,先前的几名部落已将凯文等人的马匹与部落的马匹绑在一起,岩狼似乎早有制约凯文的手腕,卡尔、艾米丽和菲尼三人被部落前呼后拥着,几乎没有脱离部落监控的可能。

    凯文对此心知肚明,可他无暇顾及,他只想着该如何把“神灵”的角色扮演得有模有样,怎样才能把那群部落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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