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出城密会凯文,巴库就一直处于忐忑不安之中,虽说他与尾随的巡逻队有一定距离,但他总担心被巡逻队认出,也担心皮斯奈尔下令调查,更担心凯文不幸被巡逻队俘获。

    所以接下来的两三天,巴库总是跟在安东身边,表面上甘心情愿扮演着跟班的角色,暗地里却在寻找各种话题试探安东的口风。也许安东确不知情,或者它在故意隐瞒,总之几天过后,巴库没有套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几天,塞布隆城内一如既往的平淡无奇,没有精灵卫队穿梭于矿区,也没有精灵私下谈论隐晦的事情,就连皮斯奈尔也忘记了巴库的存在,竟然没有再次召唤他询问细节上的问题,巴库那颗高悬的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

    不过,巴库并没有因此如释重负,凯文交给的任务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他为此吃不好睡不好,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焦灼的状态之中。

    这个任务对于巴库来说,早已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的社交圈子有限,平时来往的都是年龄相仿的玩伴,这些玩伴在矿区众多的精灵族群中鲜有分量,且不说它们会不会走漏风声,就算大家齐心协力,最终能达到什么效果真的很难预计。

    更何况,造反是精灵族的头等大罪,在皮斯奈尔的高压铁拳下,矿区的精灵大都噤若寒蝉洁身自保,谁又会不顾全家死活的揭竿而起呢?

    巴库确实有点焦头烂额,他多次想找父亲瑞德寻求帮助,可他害怕伤重的瑞德受到刺激,更怕遭到瑞德的坚决反对。

    细心的佩吉觉察到巴库的心事重重,她把巴库拉到无人的角落,一番刨根问底之后挖出了其中的原因,她唉声叹道:“你还是去问你父亲吧。”

    “可是我怕他……”

    “我也担心你父亲的身体,可是这件事情太大了,只有你父亲才能做这个主。”

    巴库无奈,只得壮起胆子把雪山上的经历和凯文的嘱托全部抖了出来,瑞德听完沉吟良久,问道:“巴库啊,你觉得凯文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巴库愣了一下,“我觉得他应该算是一个坚韧、勇敢的人,还有……他很聪明,也很善良。”

    “善良?你是在用一个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这个评判?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杀你?”

    “不完全是吧……这个也是个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为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有些细节让我感觉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要忘了,凯文与古澌汀一脉相传,他自然会站在瓦奇族一边,对于他来说,我们是塞布隆的侵略者,就是他的敌人,如果他夺回了塞布隆城,你认为他会放过精灵一族?虽说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精灵受尽了压榨,但他会因此对我们产生怜悯,会因此不计较我们对瓦奇族造成的伤痛吗?”

    “这个我没想过,我……我只是觉得凯文不会骗我,对于他交代的这个任务,我从来没有产生过怀疑。”

    “这点我知道。”瑞德叹着气,勉强挪动一下受伤的身体,它想用软足抚摸巴库的脑袋,但是随之而来的痛楚让它皱紧了眉头。

    巴库看着心中酸疼:“难道我们就得永远苟活在皮斯奈尔的欺凌之下吗?”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精灵一族,从祖辈开始就是在寄生、掠夺和流浪中延续,直到占领了塞布隆城,我们才算稳定下来。你要知道,精灵一族的生存能力十分有限,如果离开这个大团体,很难有人能够独自生存下去。”

    “那大家为什么不团结起来,把皮斯奈尔赶下台?”

    “还不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在你还没有出生以前,有精灵秘密成立了一个组织,意图推翻皮斯奈尔的统治,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走漏了消息,他们被皮斯奈尔赶尽杀绝,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也遭受牵连,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敢造反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管?”

    “唉……”瑞德叹了一口气,“当初凯文救了你,我看他对你不错,本希望你跟着他再也不要回来,谁知道他竟然是……唉……”

    “嘿嘿。”巴库傻笑两声,他感受到这一声叹息饱含着父亲的慈爱,但是命运往往就是这样,谁又能预料巴库与凯文的一段交往,会带来如今的结局,“这也许是我们的机会呢,以凯文的身份,只要他对精灵族没有仇恨,说不定真能化解精灵族与瓦奇族之间的矛盾……”

    “你认为有这种可能?”

    “应该有吧……”巴库说得没了底气,父子两人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佩吉发出一声警示,没过多久,一只精灵飞到门前,它冲着屋内喊道:“巴库,队长要见你。”

    巴库应了一声转身要走,瑞德拉住他低声嘱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巴库点头,跟着精灵离开矿区一起飞到湖心岛上。

    安东见到巴库,双眼之中挤出一股神秘,它招呼巴库来到无人之处,压低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跟你一起去雪山的那个凯文居然出现啦。”

    “什么?”巴库惊得大声吧嗒出来。

    安东颇为得意,却不知巴库的反应并非因为这条消息的本身,不过巴库的惊叹恰如其分地迎合了它的显摆心理,以至于它更加乐于展现消息灵通的本领:“你是不是向**师这样汇报的:凯文失踪了?”

    巴库点头,心中暗忖:“它是怎么知道的?”

    安东看得仔细,对巴库的疑惑非常满意:“其实他根本没有失踪,而是偷偷跑了回来,然后被巡逻队抓住了。”

    巴库心中一沉,生怕被安东看出异样,赶忙用疑问掩饰:“他为什么会一个人溜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手上有一件非常贵重的东西,他这么做肯定就是为了独自邀功。”

    “哦……”

    见巴库将信将疑,安东有些失望,它佐证道:“自从凯文回来以后,**师不仅封锁了塞布隆主城的入口,还把护城湖中的水全部放掉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嘛……”安东的信息来源无非是一些道听途说,巴库这么一问,立刻点中了它的死穴,原本的满足一下子就被难堪取代,一丝不快从它脸上掠过,语气也跟着生硬起来,“当然是出了大事,否则**师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队长,您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快点告诉我吧。”

    如果安东真知道缘由,巴库的这种哀求一定能让它满足到巅峰,可偏偏它说不出所以然,那种尴尬自然无可言喻,它忍不住想作弄一下巴库:“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要安排你一个任务。”

    “队长尽管吩咐。”巴库一心巴结安东以求了解真相,对安东的细微变化也就没有留意。

    “你立刻前去打探一番,尽快摸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遵命。”巴库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但随即发现有些不妥,“主城不是封锁了么,我能进得去吗?”

    “如果那么容易,还找你来干嘛?”安东突然严肃地说道,“我给你两天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得混进主城,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巴库一愣,他见安东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禁怀疑安东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当真,他刚想再问一句,却听安东继续说道:“还有,万一你被卫队抓住,所有责任你都得扛下来,不能泄露半点消息,当然,就算你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也不会承认。”

    其实,就算安东不下这道命令,巴库也会不顾一切地潜入主城,只是进入主城的唯一通道已被卫队和宿主封锁,过不了这一关什么都是妄谈。

    巴库在迷宫入口处徘徊了整整一天,他想不出更有效的法子,只能跟把守卫软磨硬泡。

    守卫们反正闲来无事,便将巴库当成了乐子,它们会被层出不穷千奇百怪的理由逗得笑成一团,也会配合巴库拙劣的表演进行一番演绎,可是就是不放巴库过去。巴库好几次企图趁它们开怀大笑之时闯过关卡,都被它们无情拦住,就算他磨破嘴皮也无法得逞。

    就在巴库无计可施的时候,迷宫中飞出一只精灵,一路通传皮斯奈尔即将行经。守卫们急忙将巴库赶到墙角,还有一名宿主专门看管着他,就怕他趁机闹事。

    巴库满心希望凯文能与皮斯奈尔同行,然而迷宫中走出来的只有被一群武士前呼后拥的希斯曼和皮斯奈尔。

    原来凯文在石壁之中消失以后,希斯曼在议事厅中等得实在不耐烦,她抽空与雷纳多见了一面,回来之后仍然没有凯文的踪影,这种漫无结果的等待让她很不舒服,百无聊奈之下,她留下一大半武士继续监守,然后命令皮斯奈尔带她去矿区巡视一番。

    巴库没有见过希斯曼,但他看得出盔甲之下不会是凯文,也看得出此人来头很大,他不由紧张起来,生怕此人会对凯文不利。

    等队伍经过之后,守卫才准许巴库自由行动。巴库一心查明凯文的下落,毫不犹豫的尾随上去,趁着四下无人之机瞅准一个机会,快速附上队尾一名武士的脖子,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他。

    从迷宫到矿区还有多个关卡,为了不被发现,巴库没有骑上武士的后脑,而是挂在他的肩背后面,利用他那宽厚的肩膀做掩护。

    其实巴库的担心略显多余,因为有精灵的先行通传,希斯曼等人的途经之处早已清场,就算有卫兵守在两旁,也是无一例外地垂首肃立,谁也不敢抬头张望。

    行进之中,巴库已经将武士的大脑探究得一清二楚,抛开那些毫无意义的杂乱信息,他确认凯文在拿到传送徽记的当天就被带回了塞布隆,而且接连几日都在护城湖与议事厅之间往返,至于其中的缘由,这名武士并不知晓,因为他一直守在议事厅的门外,对议事厅内发生的事情了解得非常有限。

    巴库还探知到希斯曼的一些信息,只是这些不是他所关注的,以至于很多对于凯文来说非常重要的信息就这样被白白忽视掉了。

    巴库一直希望能从希斯曼与皮斯奈尔的对话中了解更多内容,可是他们一路上并无对话,直到进入矿区,才听希斯曼开口训斥:“这就是你所说的稳中有升、品质稳定?”

    皮斯奈尔不懂希斯曼怒从何来,垂首悬在一旁不敢随意回话。

    希斯曼指着在矿洞中忙碌的精灵,语气中全是不满的意思:“你看看这些劳工,全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可能保证产量和质量!”

    皮斯奈尔尽管心中不甘,也只能把矿洞中的监工全部召集过来。巴库担心被发现,赶紧撤回软足滑落地面,然后在阴影中逃离了现场。

    七八只监工聚拢在离希斯曼足有十米的地方,皮斯奈尔飞了过去,狠狠照着每只监工的脸上抽了一软足,吓得那些监工噤若寒蝉。皮斯奈尔用精灵的语言骂道:“你们是怎么搞的,矿工这么懒散,你们竟然视而不见?”

    希斯曼看着皮斯奈尔作秀,不屑的“嗤”了一声,冷冷地说道:“用不着跟本座来这一套,目前上头对硫晶矿粉的需求量还有很大缺口,本座给你十五天时间,如果能生产出五万盎司矿粉,你们的怠工之罪本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殿下……”皮斯奈尔一听就急了,“尊敬的殿下,五万盎司可是塞布隆两个月的产量啊,属下知罪了,还请殿下多宽限些时日。”

    “知罪?你有什么罪啊?”

    “属下治理无方,属下欺瞒殿下,属下罪不可恕,还请殿下高抬贵手。”皮斯奈尔顾不上颜面,当着一众监工的面仆伏在希斯曼脚下,硕大的脑袋在地面上如同捣蒜一般使劲磕起头来。

    “宽限一些时间也不是不行,这样吧,还是老规矩,以十五天为限,每超过一天,本座的药丸就晚到一天。”

    希斯曼早已认定皮斯奈尔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整个精灵族只有它懂人类的语言,她早就把它杀了,今天出此难题就是为了给它一点教训,免得它忘了谁才是塞布隆城说话算数的人。

    皮斯奈尔当然明白其中的缘由,它更加明白能够苟活到今天的真正原因,所以它从来不愿把人类的语言传授给其他精灵,哪怕是它最信任的部下。

    尽管如此,它还是只能把苦果往肚子里咽,若不是因为当初一时糊涂,中了希斯曼的奸计,以塞布隆的防御,就算再来十个希斯曼也奈它不何。

    这件事情得追溯到若干年前,希斯曼奉命带领大队人马四处寻找硫晶矿脉,当他们来到塞布隆雪山脚下时,有人在冰湖的水岸边发现了零散的水晶碎块,希斯曼大喜,当即决定在冰湖边驻扎下来。

    突然有大批人类宿主出现,精灵们自是喜出望外,可谁曾想到,皮斯奈尔的噩梦便因此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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