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突然而至。

    天波府的一间苏家储存货物的仓库,一夜之间被官府查封,用的名头是战时囤积居奇,按规矩,要把整间仓库的粮食暂时封存起来,等到青郡的公文下来,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

    那些粮食本是苏家所属粮店接下来要售卖的,现在没有了粮食无法收回银两,那么欠当铺的银子定要逾期,到时候保不得连铺子都要被收走。

    所以当当铺已经打着要去拿房子收地契的主意的时候,忽有传闻,有神秘人连夜送过来几马车的现银,一番扯皮之下,总算保住了五家米铺。

    然而双方的所有人都知道,这点事情,或许只是一个开端。

    同一日,三川郡的消息传来,苏家筹集药材的车队被强人所劫,数万两的药材被人洗劫一空,随车的镖师有三人丧生,八人重伤。

    这批药材颇为重要,如果不能及时运到,前线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伤重不治而亡。

    要知道这算是极为反常之事了,苏家的车队一向走得是这条线,沿路打点亦不曾缺,再加上有镖局的几位武修压阵,最后还是出了事情,可想而知定是有人在背后出手,来者不善。

    几乎同一时间,花头县一直为苏家办事的顾掌柜,被人发现畏罪自杀于江畔。手里攥着的遗书,说是他这么多年一直逃避衙门税收,手里还握着三条人命,因为引起了衙门的注意,最后实在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在江畔选择溺江而死一了百了,遗书的最后,是请求东家大发慈悲,看在这么多年为苏家做事的情分上,帮着照顾一家老小家眷,那么他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瞑目了。

    还有种种其他,一夜之间,苏家不仅本郡,连外郡有所关联的生意全都遍地烽火。作为主事人的吴木心,此时并没有在苏家,而是在乌眉县一处不起眼的院内。

    因为远离城区,所以这里显得荒芜了些,但胜在清幽,而且院外看着无人,其实早有二十来好手躲在暗处,为的就是在这期间不会有任何外人接近此处。

    屋内有女子坐于主位,下面坐着一排,不过因为屋内光线暗淡,他们的脸不大看得清。

    便是对手如此步步紧闭,吴木心仍是面色平和,没有半分焦急之色。

    前面的王富贵低声说道:“我们手里的银子还能够勉强周转的开,可若全都投下去,那便无异于先亮出了手里的全部底牌,而谁的底牌先出来,输面总是更高一些。”

    坐在王富贵身后的另一人说道:“光是拼银子,咱们也不见得真输于他们,就是衙门里。”说到这里,那人指了指上面,接着说道:“那个李家的老不死听说与郡丞大人有些交情,这点实在难办。”

    屋内片刻沉默,自古民不与官斗,你就是家缠万贯又如何,掌握了一个大郡的经济命脉又如何,真碰触到了某位的逆鳞,上面的一句话,便可让你顷刻间倾家荡产。

    想想前朝号称东赵乃至天下第一富豪的沈万,生意遍至四国,最后还不是落个家产全部充公,举家流放的下场。

    吴木心透着窗户纸看了眼天上的日头,念道:“应该到时间了。”

    咕咕

    窗户边,有肥鸽子落至上面的声音。

    吴木心打开窗户,拿出鸽子腿上带着的纸条,略扫一眼,而后销毁,轻声说道:“开始吧。”

    “放心,嫂夫人,我等必不辱命。”以王富贵为头,所有人一齐起身,拱手应道。

    “那么木心在此,谢过了。”吴木心行了一礼。

    说完,其他人推门出去,各自去做着各自该坐的事情,王胖子因为身子肥硕,一下子落在了后头。

    吴木心在王富贵身边,看着他说道:“你们都是因夫君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同苏家站到一处吧。”

    王胖子听完,嘿嘿一笑,“吴姑娘,不,嫂夫人,你从前可从没称过青黄为夫君啊。若是青黄在此,说不得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说到最后,王富贵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青黄他现在在哪。”

    吴木心看着外面,平静说道:“他会回来的,我知道。”

    然后看着王富贵那张胖乎乎的脸,轻声道:“从前,是我错怪了他,不曾想到他有如此大志向,暗中为苏家谋划了这么多。”

    “嫂夫人现在知道也不晚。”王富贵笑着说道,“且看我们这帮别人眼中牵

    鹰走狗之辈,如何助嫂夫人在青黄不在时,大破李家。”

    “是啊,也不晚。”吴木心看着外面已要消失在视野中的众人,脚步间各有龙蛇之气。

    “大破李家。”

    ……

    “齐老爷子,这次在苏家的卧薪尝胆,真是委屈您老了。”李家院内,李羡言对着眼前恭敬坐着的齐三,言笑晏晏,又为老人亲自沏了一杯茶。

    “她吴木心想着要你老协助药材一路的关节处,却未料到这路线与药材数目全漏了底,更有其他生意的资料,您老当属此次扳倒苏家的大功臣啊。”

    齐三赶紧笑着说道:“少爷您这是折煞老头子我了,我这么点微末功劳哪里值得挂念。”

    “要的,要的,我们李家会记住这次恩情的。”

    “少爷。”外边此时有心腹进来,在其耳边轻语,齐三老实坐在一旁。

    片刻后,李羡言笑着对屋里其余人说道:“可以了,收网吧。”

    商场如战场,虽不见血,然厮杀惨烈犹有过之。

    两日之内,苏家的反抗越来越弱势,随着李家又一笔银子入局,苏家的铺子开始因为没有货物等种种原因渐渐关门,一间又一间,从别的郡到青郡。所有知道点内情的人都知道,苏家在同李家的这场争夺中,银子要用完了。

    ……

    李羡言揉了下熬红的双眼,他已经连着三十多个时辰没睡了,待的最后消息传来,尘埃落定,才从椅子上起身对身边人,如释重负道:“大局已定,接下来,我们该去苏家看看我们的吴姑娘还有什么手段,若是此时不看,下一次,恐怕要在牢房里看了。”

    “哈哈,大哥好布局。”李凤言在一旁兴奋恭维道,十足的纨绔相。“真是想看看木心她现在是什么表情,滋滋,美人垂泪,也一定是道顶美的风景。”

    李羡言大伸懒腰,看院外朝阳东升,于一群人前呼后拥下,推门而出。

    门外,花红柳绿,草长莺飞,正与节气相合,好一场春风得意。

    ……

    乌眉县令,这位乌眉县的父母官此时正在苏家门前,对着吴木心客气说道:“吴姑娘还请随我走一趟,实在是名下各铺子最近出事太多。这么个敏感时节,前线吃紧,后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本官也要多加小心。不过还请放心,本官定会秉公执法,绝不会冤假错判。”

    温老在前面着急的说道:“大人,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是齐三,是那李家,根本不关木心姑娘的事情。”

    县令摇头道:“事中缘由,本官自会查清,但如今,还请吴姑娘屈尊随我一同,否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您说是吗?”

    温老一把拉住吴木心,悄声说道:“丫头你绝对不能走,谁不知道这狗官的德行,同李家在背后勾勾搭搭,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你要进了大牢,还不成了板上鱼肉,任人宰割,甚至会在里面害了你性命。”

    县令一脸冷笑的看着他们,向后一努嘴,已经有衙役拿着枷锁要上前,眼看人是不保,一边围着一整圈看热闹的人中,忽有一苍老声音从后头传来,说道:“张大人,先别急着拿人,能够听老朽说上几句话。”

    “谁?”县令张重回头一看,待的看见来人,一下子愣了神,而后在所有人眼中,这位一直冷着脸的县令大人,竟迈着小步子赶紧上前恭敬笑道:“田老爷子,您可是我的老上级了,这一声大人,晚辈怎么担待的起。”

    被称作田老的老人笑着锤了锤腰,感慨说道:“到底是老喽,身子骨越来越不济,这才站了多久,整个后背就全僵硬了。”

    然后转头看向吴木心,“丫头,老头子可否进去你们家讨一杯茶水喝喝。”

    “田爷爷说得是哪里话,有您光临,苏家蓬荜生辉。”一直安静的吴木心,终于含蓄笑道,并不过分热情,但就是这种刚刚好的作态反而更能引起别人的好感。

    张重面色一变。

    田老又看向县令张重,和蔼说道:“张大人也进去坐坐如何,有什么事总要挑个安静的地方说不是,在这里被这么多百姓围着,像什么样子。”

    张重赶紧点头说道:“还是您老考虑周到,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苏家正堂内,闲杂人等全在外面侯着,田老慢悠悠喝着茶水,看着张重说道:“张大人。”

    “得。”张重笑

    着伸手道:“您老再这么叫,我是真喝不下这口茶了。”

    田老笑呵呵的说道:“那我就摆一次老资格,叫你一句小重。”

    “哎,老爷子,还是这句小重听得舒服,当初若非您老提携,我说不定还在下面熬着呢,哪坐的上这个位子。”张重说道,“不知您老今日来的意思?”

    田老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意思,你说我这老骨头早退了,本来在家闲着养花逗鸟挺好,谁知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告诉我说,咱们乌眉县有人在背后做着贪赃枉法的勾当,所以就出来透透气儿,正好遇见了你们。”

    张重听得此言,微思量了下,轻声说道:“您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老人摇了摇头。

    张重看着老人一副成精的样子,叹了口气,别看这位老得半只脚进了棺材,但当年也是郡守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因为年纪长了大人不少,连郡守大人现在见了,也要笑着叫老头子。

    许骁那是谁啊,整个东赵,屈指可数的几位巨头,朝中文武百官,首辅大将,哪一个不要给他三分面子,就是当今天子又如何,同样是得以礼相待。

    不光是许骁的一身修为境界深不可测,更因为青郡这么大的地界,他若真有反心,值此乱世,随时都可以自立为王。

    所以背后有这么多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老人对自己有恩,由不得他张重不多想。要知道他还年轻,升迁机会大把,遇事总得格外加三分小心。

    这口茶水绝对是张重喝的最不痛快的一顿。

    正想着怎么把话挑明,眉头紧皱间,外面竟又有一位老人拄着拐杖弯着腰,人还没到门口,声音先是传了过来,“田老头,你老东西腿脚还是这么快,又比我先一步。”

    “孙老爷子。”田老还没说话,张重面色变换,又是起身,赶紧上前迎接。

    这位身份更了不得,乃是前任郡丞,自己虽没在其手下当过差,可这位的名头,整个青郡谁人不知。

    孙多福,很俗气的名字,却在当年许大人刚接手青郡,外忧内患之际,辅佐大人理清全郡大小事宜,连着九天九夜不曾休息,事成之后吐血三升,从此落下病根,渐渐隐退。然而青郡从当时过来的人们,有谁不记得这位的恩情。

    孙多福身后跟这个搀扶他的唇红齿白年轻人,看年纪,应该是他的孙子。

    “来,小勇,见过张大人,见过你田爷爷。”近得跟前,老人笑着对身后人说道。

    “孙勇见过大人,见过田爷爷,也见过,木心姐姐。”年轻人礼数齐整说道。

    “你这老东西,还没死呢。”田老看着这位有着半辈子交情的老兄弟,打趣说道。

    孙多福白了他一眼,说道:“哈哈,放心,我肯定比你这老东西长寿。”

    “得,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张重赶紧把老人请上座,然后弯腰斟酌着用词问道:“您老来这是?”

    老人吸溜了一口茶水,看着他说道:“小勇手里有些东西,想要交给张大人,让您这位县令大人给掌掌眼,看看这样的人还配不配做咱们青郡的人。”说着,一旁侧立的孙勇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去。

    张重伸手接过这张纸,只觉着自己似乎参和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里,还要在这陪着笑脸,哪一个也不能得罪,一时间这薄薄的一张宣纸,如有铅重。

    “这是。”看着纸上的内容。张重越看越心惊,等到最后,一张脸全变成了黑炭颜色,看着两位说道:“二老请先等一下,我立刻上报郡守大人,定能还给冤屈之人一个清白。”

    “小重啊,你千万得秉公执法,不能因为我们几个老东西而有偏私,那成了什么样子,让外人知道了,还不说我们两个倚老卖老。”田老摸了摸孙勇的头,很是喜爱这孩子的灵性,笑道。

    “就是,就是,按理说我们这种老骨头的早该去下面了,不有句话说吗,老而不死,那叫什么,那叫贼。只是在没把咱们青郡的贼拔干净之前,我们这两个老贼,先下去,怕死不瞑目啊”孙多福笑眯眯的说道。

    张重苦笑。

    您两位都一起来了,哪敢不秉公执法,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还不得去郡守大人那里告我的刁状,到时候,自己要承受的,说不定得是牢狱之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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