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员撤了郑国之围,率军回到楚国边境,驻大军于麋地,时常派人打听昭王下落,又让专毅和越朋练兵,自回郢都去面见吴王阖闾,商议平定楚国之策。

    因为孙武提出的‘弱楚’方针不被阖闾采纳,吴军在战场上的一时得胜让吴国君臣上下冲昏了头脑。以伍员为首的武将便主张趁此机会灭了楚国,把泱泱大楚的版图纳入吴国囊中。所以‘灭楚’方针的制定,让吴军试图以占据边关重镇为依托,以点带面,完成灭楚大业。

    伍员先入郢都王宫大殿,拜谒阖闾。向吴王奏明随国、郑国的战事,还有自己对眼下局势的看法:

    “楚王不知所踪,臣以为楚国未定,所以暂且班师。楚国的属国虽然众多,但都不能成事,臣所担心的主要是中原的诸侯。如果昭王获得诸侯的出兵相助,则对我灭楚大业甚是不利。所以臣建议大王,派出使者出使诸侯之国,向他们进献一些楚国的财宝,以安抚诸侯的蠢蠢之心。”

    阖闾准奏,君臣旬月没见,阖闾叹道:“寡人出师以来,已经快一年了,时刻梦回姑苏。看来寡人已经老矣,如此情浓思乡。”

    伍员知吴王有回师之意,但楚国的现状就是一顿半生不熟的米饭,让吴国的倾国之兵都淹没在这广袤的国土之中。就如一瓢水,洒入干涸的沙漠,霎时不见影踪。

    “臣知楚人未服,楚国人心未定,且昭王不知所踪,灭楚大业仍然任重道远。大王此次亲征,已经建立了不世之功,臣请大王坚持坐镇郢都。完成最终的灭楚心愿!”

    阖闾点点头,立起身来,唤伍员跟随自己,进入了王宫的后苑。

    “先生此次出兵随国和郑国,昭王不知其踪。如果昭王不能得,楚国人心没灭,这该如何是好?”

    “臣已经派出了许多细作在楚国的各个属国之中细细访查,相信不久之后便自有回音。”

    “寡人前些天接到了太子送来的奏报,说国内空虚,担心越国有不轨之心。先生请想。吾国的精锐倾巢而出,长此以往,太子的担心无不道理。”

    伍员便与吴王商定,如果在半年之内依然不能灭楚,便采用孙武的‘弱楚’策略。退兵还吴。

    君臣二人阔别多日,吴王恩宠有加。在后/宫独宴伍员。

    不过数日。伍员离开郢都,赶回麋地。

    这时已是四月,春意正浓。一辆双马车驾在一条宽阔的驿道上向前飞驰。,腾起的烟尘,弥漫在整齐的林荫道上。一支骑兵小队紧紧跟随其后,旗幡猎猎。两侧翠绿的树木投下团团的浓荫。

    这时,只见一骑快马对面而来,见了伍员旗号,便翻身下马。

    伍员轻轻掀起了车帘。望了一眼两侧飞快退后的风景,干咳了一声。

    车驾缓缓停了下来,伍员问道:“前面来者何人?”

    “是从麋地来的哨马。“侍卫们答道。

    侍卫把那人带到车前,伍员便沉声问道:“难道麋地出了什么事情么?”

    哨马呈上来一封信札,回道:“有人往麋地给将军致书一封。专毅将军怕有重要军情,便令小人快马送来。”

    伍员接过那只封好的竹筒,见筒口蜡封如新,便挥了挥手,令车驾继续前行。

    伍员用短剑撬开蜡封,展开信札,原来是用绢写就的一封私信。伍员展开看时,却是故人申包胥之信:

    “闻子胥在郢都掘墓鞭棺,四处欲求昭王。但我想君乃平王旧臣,曾经有君臣之份。今日却如此惨辱其尸,以报仇为借口,但如此折辱先君,岂不太过耶?任何事情物极必反,作为旧友,我劝吴国君臣还是回师还国,从此吴楚各求自安。不然,我当践约前言:‘君以灭楚为孝;欲灭楚;我当存楚为誓,必存楚’!”

    伍员得书,沉吟良久。心里揣度了一番,心知这申包胥可是楚之良臣。如他有存楚的雄心,必定自有存楚的策略。那申包胥的存楚策略是什么呢?伍员苦苦思索。现在,昔日的好友已经出招,自己该怎样接招呢?

    原来那申包胥自从郢都被吴军袭破以后,听闻昭王南逃;又见众大臣有的听到消息后便去追赶楚王,有的就各奔西东,逃往偏避之地避祸。这申包胥就逃到了夷陵的石鼻山之中隐居了起来。但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郢都的时政,当他得知伍员在郢都毁掉楚王宗庙、掘墓鞭棺;吴军抢掠奸淫、无恶不作之时,禁不住悲从心来。想着自己当日为了全朋友之情,放走伍员,不想楚国有今日之祸。

    包胥自思:“子胥必将灭楚,我定不可坐以待毙!”于是包胥立志存楚。为了保住楚国的江山社稷不被吴国吞噬,包胥确定了自己的存楚策略:借助诸侯之力,使楚国不灭。

    申包胥过滤了一番:现在诸侯之中,国力能够和吴国匹敌的只有晋国、秦国和齐国。而晋国虽然有霸主之名,其时君弱臣强,权臣各自为政,大大削弱了晋国的国力。而齐国的景公已经年老,志气不振,加上朝无良臣、边无良将,也无法依靠;那么只有秦国可选。

    申包胥认为,昭王之母楚王后孟嬴,是现在秦哀公的亲妹子,秦王便是楚昭王的舅父。要解今日楚国之难,除非求秦。

    申包胥确定求秦救楚的策略后,立即行动起来。从夷陵的象鼻山出发,徒步往西,昼夜疾行。

    足踵虽然血迹斑斑,一层一层的布帛缠紧水肿的脚掌。申包胥步步流血,身上的衣衫破败褴褛,一路经过千辛万苦,向秦国的国都雍州而来。

    申包胥到了雍州,欲求见秦哀公。

    包胥先至楚国设在雍州的驿馆,沐浴更衣之后,以楚国国使的身份朝见秦王。

    踏上那层层的阶梯,仰首便是巍巍大殿。这西部的黄土地,弥漫着彪悍的气息。申包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着侍卫的脚步,抬腿步入那红色大门浓黑的阴影里,那是秦宫大殿高大的黑色漆花木门,厚重而威严。大门两侧是一行长长的红色木柱,托起头上巍峨的屋檐。

    走过那条灰色的青石地面,面见殿上正襟盘坐的哀公。包胥长跪叩拜,声音沙哑:“外臣申包胥叩见君王!”

    秦哀公为包胥赐坐,略问劳苦,问及楚国现状。

    包胥道:“吴国现在举兵侵入我国,贪婪成性,欲占我国土,毁我家国;按照吴国现在的战略,将步步蚕食诸侯,先以我楚国开始。寡君一时失了社稷,逃亡于草莽之间,特命下臣向贤君告急,请君王念在甥舅的情分上,出兵施予援手,兴兵为寡君解厄。”

    哀公也早知吴楚之战,可是现在吴军势大,以数万之师就把楚国打得几乎灭国,所以心存畏惧,便推脱道:“我秦国位于边陲之地,居于西鄙,兵微将寡,自顾不暇,岂有能力救人解厄乎?”

    包胥道:“楚国和秦国是接壤之国,如果此时贤君见死不救,让吴国最终灭了楚国。那么,吴国的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秦国了。秦国如能兴师救楚同时也是自固江山的行为,君王必定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吧?吴国已有称雄独霸之心,贤君应有所警觉。”

    哀公不以为然,虽然吴军侥幸破楚,但有晋国在自己的前面,吴国暂时还没有能力在眼前形成对秦国的威胁。

    “大王如果能够兴师存楚,我楚国君臣皆以贤君为恩,愿意世世代代北面事秦!”申包胥带着有些哀求的语气恳求道。

    哀公意犹未决:“大夫暂且居于馆舍,待寡人和群臣商议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寡君逃难于草莽,不知所踪。下臣岂敢安居馆舍乎?”

    于是申包胥拜辞哀公,退出朝堂,就立在秦宫朝堂之外,等候秦国君臣的消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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