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阵叮咚的琴声将李延庆从睡梦中惊醒,他披上衣服走出了房间,思思有独睡的习惯,她睡眠不太好,需要绝对安静才能入睡,她和两个贴身侍女住在小院东厢房,李延庆则睡在西厢房,隔壁就是他书房,和寝房有小门相连。

    院子后面是一片竹林,穿过林间石板小路便是池塘,这里修建了一座亭子,李延庆给它起名叫做听琴小筑,此时,琴声就从亭子里传来。

    李延庆站在林边注视着十几步外的亭子,只见思思身穿一袭雪白的长裙,正坐在软席上全神贯注地弹琴,旁边焚了一炉香,青烟袅袅,微风抚过,使她披在肩头的秀发微微扬起,青色如海一般的天空中漂游着一轮皎洁的新月,清辉洒在水面和树上,使思思俨如刚从月宫里下来的仙子,是那么的柔美飘逸,那么的仙姿玉色。

    一曲琴音结束,思思对旁边侍女说了一句,旁边侍女上前抱着琴先回房间了,思思起身歉然道:“惊扰夫君睡眠了。”

    李延庆走上前微微一笑,“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娟娟到湖上,潋潋摇空碧。夜凉人未寝,水静闻响琴.....思思夜里弹琴,莫非想家了?”

    思思走上前嫣然一笑,“我只是来新宅,需要慢慢适应,今晚一时睡不着,便起来弹琴,倒没有想家。”

    李延庆拉着思思在软席上坐下,轻轻搂住她的香肩问道:“你从未告诉我,家乡是否还有亲人?”

    思思沉吟一下道:“我父母早已去世,但我确实还有个兄弟,今天看到青儿,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兄弟。”

    “你去找过吗?”

    “怎么会没有找过,几年前我就托人去寻找,但已经找不到了,也不知被西夏人掳走,还是已经死了,我从前住的村子已毁于战火,包括把我卖入乐坊的黑心人也死在西夏人刀下,西夏嫌他没用,便一刀杀了,也算是他的报应。”

    说到这,思思轻轻依偎在夫君怀中,笑道:“夫君说说曹家吧!

    “曹家?”

    李延庆笑着摇摇头,“曹家给我的感觉就是大,我们这座小宅只相当于他们一座小院,说实话,我走在其中,有时竟然感觉到自己很渺小。”

    思思浅浅笑道:“夫郎看到的是历史,是曹家一百多年几代人的积累,曹家子弟可没有几个赶得上夫郎,我也知道曹家很有钱,三十年前,曹评曾在矾楼一夜花掉了三万两银子,至今保持着矾楼的最高的记录,但又能怎么样,能打动我李师师吗?休想!只有我的夫君能打动我,让我甘愿抛弃一切名利跟随。”

    李延庆叹道:“思思的债,恐怕我一辈子都还不了。”

    “那就这样抱着我一辈子,等有一天我年长色衰,不准抛弃我!”

    李延庆举手道:“我李延庆发誓”

    思思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用心发誓,不要说出来,我只相信刻骨铭心,不相信油嘴滑舌。”

    李延庆默默点头,“你说得对,誓言要说给自己,而不是对方。”

    思思又抿嘴笑道:“我们继续说曹府,今天曹家老爷子有没有向你提亲?”

    李延庆有点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夫郎意思是,提亲了?”

    “他只是暗示,问我有没有考虑成家?我告诉他,我不想为了成家而成家,其实就是含蓄地堵住了他想说的话。”

    思思低低叹息一声,“虽然夫君恩宠于我,但我毕竟不能代替妻室,我还是希望夫君能早一点娶妻,娶一个温柔贤惠,能够与我相敬相容的女子,说实话,我真的怕悍妇进家。”

    李延庆微微笑道:“我也怕悍妇,所以我一定会娶一个思思喜欢的大妇,如果思思不喜欢,那这个女子再是美若天仙,我也绝不考虑。”

    “夫君有情,思思心领了。”

    思思本想提一下曹蕴之事,但想了想,她也觉得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就像夫君所言,不能为了成家而成家。

    “明天是我父亲忌日,我想带小青儿去法云寺上香,也顺便让她拜祭一下父亲。”

    李延庆点点头,“明天我让宝妍斋的牛车过来,你们再坐车出门逛逛街,带上帷帽,相信别人也认不出你来,再过几天就是重阳了,朝廷放假一天,我正好带你们出城踏秋去。”

    思思心中欢喜,她在家中着实闷得慌,早就想出去走走了。

    次日天不亮,李延庆便出门上朝去了,临走时,他让杨光去宝妍斋借来牛车,又让他和张虎护卫牛车逛街。

    今天要到隔壁寺院祭父,扈青儿也早早起来,思思给她戴上了帷帽,帷帽有两种,一种是宝塔形,帽檐较窄,整个纱幔拖在肩膀上,将肩膀以上部位都遮蔽得严严实实,这种适合年纪较大的妇女戴。

    而年轻女子大多喜欢带笠纱,象斗笠一样的宽边,边缘装有轻纱,轻纱会飘逸在脸上,宽松美观且不影响呼吸,还会给人一种朦胧之美。

    思思和青儿当然是戴笠纱,而且她们的覆纱稍长,如果不用手掀,基本上看不到面容。

    喜鹊拿着一顶笠纱嘟囔道:“这玩意儿戴上闷得慌,我就不用戴了吧!”

    思思笑道:“又没有人强迫你戴,再说你也没有必要戴。”

    这时,青儿想起一事笑道:“卢世叔有个义子叫做燕青,这小子精于易容术,非常厉害,我跟他学过一点”

    青儿没有说完,喜鹊便欢喜得直拍手,“那就用易容术好了,不用戴这个劳什子纱帽。”

    青儿连忙摇头,“你听我说完,他的易容术是用猪皮削薄后粘在脸上,倒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但胶在脸上非常难受,只能军队用一用,我们是不能用的,但还有一种易容术就是化妆,我在想,既然宝妍斋就是卖各种化妆脂粉,为什么不请一个高水平的化妆匠人来教授技艺,以后郭大姐平时化一下妆,就能变一个人,这样出去游玩就更不用担心了。”

    思思点点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用化妆来改变相貌,宝妍斋就有这个条件,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青儿,你会化妆吗?”喜鹊问道。

    “我只会一点点,但我知道大名府有个刘婆婆,化妆本领非常高明,宝妍斋可以把她请来教授化妆。”

    喜鹊欣然道:“今天我就去给老爷说,一定把这个刘婆婆请来,反正我们宝妍斋也需要一个高明的化妆大师坐镇。”

    法云寺的烧香花不了多少时间,她们烧香出来,牛车已经到府门前等候了。

    这时,张虎上前道:“奉御史之令护卫夫人出行,我和杨光跟在车后,夫人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吩咐!”

    思思比较喜欢这个张虎,为人稳重、踏实,让人值得信赖,那个杨光就比较油嘴滑舌,不过只是嘴皮子讨厌,人还是靠得住,思思便点点头,“今天就麻烦两位了。”

    杨光手一挥,嬉皮笑脸道:“夫人放心,谁敢调戏夫人,我们保证把他打得半死!”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黑亮的闪电袭来,速度快得无以伦比,一条蛇一样的鞭稍缠住了杨光的脖子,杨光吓得魂飞魄散,一动不敢动,他已经感觉到里面藏有极为锋利的刀刃,只要一拉,他的人头就没有了。

    扈青儿冷冷道:“以后不要乱说话,尤其在我嫂子面前,否则我直接割了你的人头。”

    “小人知错了!”杨光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认错。

    思思在旁边柔声道:“他就是这个嘴皮子讨厌,别的还好,对官人也很忠诚,青儿放了他吧!”

    青儿手一松,鞭子又如闪电般收回,‘咔吧!’扣在腰间,她鞭刃平时就象条青色的腰带扣在腰间,出鞭收鞭,异常熟练,是她最得心应手的暗器。

    青儿瞪了杨光一眼,“大姐,我们上车吧!”

    三人上了牛车,牛车缓缓起步,张虎对心有余悸的杨光道:“记住了,调戏两个字在主母面前不要随便用,这是对主母的不敬,以后你要管住自己的嘴,连夫人都说你嘴讨厌了,其实我们大家都这样认为,只是不好意思说你而已。”

    杨光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道:“官人这个妹妹厉害啊!一举手就能要了我的小命,我可不敢再惹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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