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庆在家呆了三天,喝醉了三次,不过第三次并不是真醉,而是他的外祖父借口给母亲扫墓,厚着脸皮跑到李文村来了,这个时候喝醉酒变成了最好的借口,可以不用和自己厌恶的人打交道。

    第四天,当丁员外拉住女婿李大器,准备好好谈一谈外孙的婚姻大事时,李延庆已经悄然离开李文村,返汤阴县城了。

    李延庆考中科举,将去太学读书,也就意味着他不再是汤阴县学生员,不过他还是周侗的徒弟,离太学报到还有几个月时间,他将利用这几个月潜心练习骑射和枪法。

    次日一早,李延庆骑马出现在校场上,周侗顿时又惊又喜,他还以为李延庆夺得解元后就不再学武了,没想到李延庆还是来了,着实令他深感欣慰。

    李延庆上前抱拳道:“徒儿逾期七天才归,请师傅责罚!”

    周侗捋须笑道:“是我没有算好时间,忘记你还要等榜,还要乡谢师祭母,这次我不怪你,倒是四十天没有摸弓,你的骑射可生疏了?”

    “学生没有生疏!”

    周侗笑道:“有没有生疏不是你嘴上说,而是要试一试才知道。”

    他随即吩咐两个生员道:“去准备移动靶,放麻雀!”

    李延庆拾起一张一石半弓笑道:“学生已准备好,请师傅出题!”

    周侗捋须微微笑道:“百步射十三雀,你可能办到?”

    重新到了射箭场,李延庆感到浑身精力无穷,如鱼得水,他意气风,大喊道:“老贵,给我擂鼓助兴!”

    “好咧!”

    王贵拾起鼓槌,大鼓咚咚咚地敲响起来,李延庆负上一壶箭,双腿催动爱马雪剑,纵马向箭场上疾奔而去。

    他需要先热身一会儿,射几箭固定靶,慢慢找感觉。

    周侗望着李延庆意气风,他心中却在考虑最后几个月的教授方案。

    按照之前的计划,李延庆来后要苦练枪法,但周侗却准备改变计划了。

    之前他们已经学了几个月的枪法,李延庆始终表现平平,只能和王贵、汤怀一较高低,比起岳飞却有不少的差距。

    岳飞的枪法表现非常出色,远远过众人。

    虽然说这和李延庆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学业上有关,他下午练习结束后,便全身心地扎入到学业之中,而岳飞却每天都练枪到深夜。

    周侗却知道,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他浸淫武学数十年,光练枪就练了整整十年,下的功夫不比射箭少,但他的枪法还是远远比不上另一名禁军教头徐宁,但他铜弓铁箭却是徐宁望尘莫及。

    这就叫寸有所短,尺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弱项,比如说岳飞,岳飞的灵动性较差,眼力和反应甚至不如王贵,他的骑射在四个伙伴中也学得最差,并不是他不努力,他比谁都刻苦,每天射箭的时间也最长,但就是找不到感觉,天赋有限,这也没有办法。

    但岳飞却有一种常人难及的犟劲,他练习一样东西会往死里练,这恰恰是练枪法最需要的素质。

    练枪法枯燥无比,一个动作往往要练几个月甚至一年,没有岳飞那种常人难及的犟劲是很难练出上乘枪法。

    而这正好就是李延庆的弱项,他性格灵动,擅长即兴挥,对射箭有着然绝伦的天赋,周侗还是第一次遇到,居然半年就出师了,而且他骑射水平之高,很多人就算苦练一辈子也未必能达到。

    如果自己强迫李延庆象岳飞那样去练枪法,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不仅枪法练不好,反而会削弱他的射箭天赋,这是周侗观察一年得出的结论。

    周侗授徒的高明就在这里,他会根据每个徒弟的特长来针对性培养,让每个徒弟在某一个方面都能达到极致。

    如果说李延庆还留给周侗一个遗憾,那就是李延庆力量还稍弱,如果他能拉两石弓,那就可以继承自己的铜弓铁箭了。

    在李延庆不在这段时间内,周侗整整考虑了一个月,他最终决定在后面几个月的时间内再进一步挖掘李延庆的射箭天赋,同时提高他的力量,将他培养成为天下箭术第一人。

    至于枪法,除非李延庆肯放弃科举,他或许还能达到自己的水平,否则他也只能枪法平平了。

    这时,有生员喊道:“师傅,县君来了!”

    周侗从沉思中惊醒,一头,见蒋知县带着几个随从快步走来,周侗连忙上前见礼,蒋大道哈哈一笑,“打扰周教头授徒了!”

    周侗上课已大半年,蒋知县还从来没有来过,今天却来了,周侗便意识到,蒋知县恐怕有重要事情找自己。

    他笑了笑道:“我正好在考核生员骑射,县君不妨一起看看。”

    蒋知县本来就是行伍出身,他听说在考核骑射,顿时大有兴趣,连忙走上前细看,只见新科解元李延庆正在射击固定靶。

    他亲自考核过李延庆的步弓,却没见过李延庆骑射,便好奇地问道:“李解元骑射水平如何?”

    周侗低声笑道:“我可以私下给县君说一句话,我认为在东京八十万禁军中,李延庆的骑射水平完全可以杀入前十。”

    ‘啊!’蒋知县惊呼一声,他瞪大眼睛向场中李延庆望去。

    射箭场上,李延庆纵马来奔驰十几圈,又射了两轮固定靶,活动开了肩背以及双臂筋骨,这对骑射挥极为重要,他已经找了感觉,这时,鼓声开始转密,这是提醒他要送目标了。

    李延庆锐利的目光立刻射向右百步外的靶区,一支箭已经从肩后箭筒抽出,这是周侗教他的细节,箭不要咬在口中,那样反而出箭不流畅。

    若是左手执弓,箭筒就背在右肩后,若是右手执弓,箭筒就背在左肩后,这样抽箭才顺其自然,射箭也行云流水。

    此时李延庆是右手执弓,他张弓搭箭,依然在纵马等待目标,这时两个小黑点扑棱棱飞出,这便是用作移动靶的两只麻雀了,百步外,眼神不好还不一定能看见,李延庆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慌不忙,在疾奔的战马上拉弓如满月,一箭向西面小雀射去,他却不看结果,又抽出另一支箭疾射而出

    这时,远处轰然叫好,两支箭皆精准地射落了天空的麻雀,但鼓声并没有停止,李延庆调转马头,改为左手执弓,箭筒转到右肩,伸手抽出一支箭,再度纵马疾奔。

    周侗见蒋知县一直没有吭声,还以为他没有看见箭靶,便歉然道:“早知道知县到来,我就放一个大点的靶子,两只小雀目标太小了。”

    蒋大道却摇摇头,“我也练过射箭,看得很清楚,两只麻雀目标极小,李解元却能在百步外飞箭射落,堪称神箭也!”

    “他确实是天纵奇才,从小就有射箭天赋,仅学骑射半年就出师了,更难得他文武双全,文章也写得极好。”

    “是啊!我听童太尉说,大宋开国之时,善于骑射的进士比比皆是,过了一百多年,能骑射的进士基本上已经快看不到了,三十年来只出了一个宗泽,没想到汤阴县也居然出了一个。”

    蒋大道有点心不在焉,他是有重要之事来找周侗帮忙,虽然李延庆射箭精彩绝伦,但蒋大道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延庆身上,箭场的移动靶子再度出现,七只麻雀忽然扑棱棱飞出,漫天飞窜,度极快。

    但李延庆度更快,在不到六十步的疾奔跑中,李延庆的连珠箭连射七箭,一箭快似一箭,七只麻雀还没有来得及飞走,便全部丧身箭下。

    七箭连珠,追平了师傅周侗连珠箭的最高记录,若不是旁边站着知县蒋大道,王贵和汤怀等人都要大喊大叫起来。

    鼓声骤停,远处响起一片热烈的鼓掌声,李延庆却有点奇怪,师傅出题是十三箭,怎么只射了九箭便停止了,他头望去,却只见校场边站在一名官员,正向这边指指点点,他认出此人正是蒋知县。

    这时,李延庆见周侗向自己招手,他连忙催马上前,先向蒋知县行一礼,又躬身对周倜道:“请师傅教导!”

    周侗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肃然对他道:“你虽能射出七箭连珠,但力量还是稍逊,力量强则箭更快,射程更远,你箭术就能再上一层楼,希望你从今天开始加强力量训练,争取早日能开两石弓。”

    “师傅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周侗点点头,对众人道:“大家先休息一刻钟,蒋知县找我有事,头再接着练习。”

    说完,他对蒋知县道:“这里不方面说话,我们去木台那边说。”

    蒋知县点点头,他确实有迫在眉睫的急事找周侗帮忙,蒋知县也顾不得和李延庆打招呼,便和周侗向木台处走去。

    走到木台边,蒋知县忧心忡忡道:“童太尉要来了!”

    周侗一惊,“童太尉要来汤阴?”

    “不是专门来汤阴,只是路过,不过”

    说到这,蒋知县奇怪地看了周侗一眼,“周教头一点传闻都没有听到吗?宋辽可能要开战了。”

    周侗愣住了,半晌道:“一点消息没有,县里很平静,怎么会突然开战?”

    蒋知县苦笑一声,“你不知道也正常,若不是我收到童太尉的信,我也不知道要生战争,这件事很绝密,连京城都没有消息,不过再过几天,消息恐怕就会传开了。”

    周侗默默点头,又问道:“那我有什么能帮到知县?”

    蒋知县焦急万分道:“童太尉在信上说,我在汤阴已有三年,他希望这次路过汤阴时,能看到我的政绩,我问了县丞县尉,他们都不知该怎么办?周教头觉得童太尉对哪方面的政绩感兴趣?”

    周侗呆了片刻,摇摇头道:“很抱歉,我在京城和童太尉接触并不多,我真不知道童太尉对哪方面的政绩感兴趣。”

    因为周侗也是童太尉派来汤阴县,蒋知县便以为从周侗这里能得到一点启示,不料周侗也一无所知,着实令他失望之极。

    他只得忧心忡忡地走了,周侗望着他背影走远,心中也有了几分忧虑,战争真的要来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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