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天地人分开的格局是世俗权利膨胀之后的一种选择,有时候这种办法可能就是各怪圈。

    分离后有些族群选择了一直压制宗教,有的族群则是在宗教出现后无奈地被宗教夺权,最后将蒙昧时代就已经完成过一次的宗教改革再来一次;有的则是在神话时代早熟地完成改革后一直延续,省略了这一步的轮。

    天地人分开,不是说不再祭祀,因为那样不符合长久的半蛮荒时代的思维方式。

    但是首领通过将祭祀正规化、神圣化的办法垄断神权,却可以杜绝这种非理性祭祀的方式消耗族群的力量,而且还有各种借口完成族群的统一。

    不论怎么样,这都是一种进步,也宣告了南方族群氏族时代的解体和族群自然发展极有可能形成一个正规的文明。

    从氏族时代的战争唯一目的就是血缘仇恨,到如今的五花八门的理由、借口,无疑证明战争已经有利可图,掌权者的管理水平正在逐渐拥有统治一个国家雏形的能力。

    这正是陈健所担心的问题,就此时的情形,大河诸部、东夷诸部、大河南岸的族群,都有可能发展出独立的文明。

    时间拖得越久,这种整合就会越发麻烦,可能要经过数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完成彻底的吞并和消化。

    而让文明只有一个声音,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文明成型之前将其打氏族时代,不准其有一个统一的国家雏形。要么血腥同化,要么赶出最适合文明发展的河谷平原让他们失去发展出强势文明的机会。

    如今生产力落后的情况,一场持续三五年的战争就足以宣告一个族群的彻底失败。而大河诸部有陈健提供的技术优势,三五年的时间战败后需要几十年的修养生息,但这几十年很可能就是致命的一段时间。

    历史本就是残酷的,很多氏族连名字都没留下就彻底消失了。这个时代这个坏境,陈健所在的族群有个极大的优势:长得都差不多,文化也没有天差地别的区别,语言不同但却属于相同语系。长期来看,殖民筑城、优势文化侵略、武力打崩对方最后可能的统一的几座城邑就足够。

    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办法,同化的事交给后人,如何选择都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冲淡。

    而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在名义统一后击败东夷、南渡大河让南方的族群失去统一的机会。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族群的发展情况,也所以他必须要把一些事的速度加快了。

    他将众人召集到一起,并不是为了现在就准备战争,比起东夷这个族群的威胁要小一些,毕竟离得还远。

    马上就要前往粟城成为诸部的大祭司,在这之前他需要安排一下离开城邑后的种种事,不惜代价地准备一些彰显城邑实力的礼物,还要让夏国的这些管理层知道一些事。

    世界很大,除了附近已知的文明族群,更远的地方可能还同样拥有这样的族群,让他们开眼看看比这之前更大的世界与不同。

    等到人都到齐后,陈健让那个从南方来的人,用自己的眼睛讲诉一个在众人听起来光怪陆离的世界。

    来的人等到众人安静下来后,缓缓讲诉起了他这一路的见闻。

    “渡过大河后,三五百里之内尚有大河诸部的城邑。再往南越过一些山,大约五六百里就有了南方族群的城邑了。靠近大河诸部城邑的地方和咱们的有些类似,不过还不太一样。”

    “我们跟着那些人从第一座城邑开始,向东南又走了二十余天,终于来到了他们族群最大的城邑。”

    “城邑依山而建,附近有片大泽,大泽中有猛兽,皮甲坚硬,牙齿如刀,尾巴摇曳如鱼,然有四足,力大无穷,一口便能将牛拖入泽中。有氏族城邑专以此凶兽祭祀,也有氏族剥取皮以制甲。”

    “那里的牛也与我们这里的牛不同,我们这里的牛毛色发黄,而那里的牛毛色发黑,体形壮硕,犄角又长且弯,喜好游泳。”

    “那里没有马,却有比牛马都大得多的野兽,牙齿极长体形巨大数倍如牛,耳如蒲扇,偶有驯服用来驮物,或取牙以作礼器。”

    “那里的人种植一种米,晶莹如玉,米粒比粟米要大的多,颜色如雪。”

    “他们有铜有石,各色农具,但是没有稷镰,成熟后薅出苗穗,也和咱们处理粟米差不多用石臼捣碎。他们称呼自己母亲的兄弟时和他们用来捣米的石臼一样,听说氏族时代的时候和我们一样知其母不知其父,诸如舂米之类的事就由母亲的兄弟完成,故有此称。”

    “他们会造船舟,善于捕鱼,捕鱼比咱们多,会结网。”

    “他们也有衣冠,但是因为天气湿热经常袒露上身,喜欢用赭石涂抹在赤着的上身上。”

    “他们用来织布放线的东西不是麻,而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就是姬夏让我去找的东西。不是长在树上的,而是和草一样,大约一人多高,开花后结果,果如白云,远望如花,他们称之为棉。”

    “他们纺棉的办法和咱们之前差不多,都有陶做的纺轮,不过织的布比咱们要差,不如咱们的细密。那种布摸起来比咱们的麻布要舒服,但是穿着热,咱们的麻布反倒更适合他们那里。”

    “他们也会榨油,是用棉籽里的油,不过不是用来炒菜的,他们没有铁锅,也没有铜的,是用来点油灯的,黑烟很大。”

    “对了,铜他们的铜器做的还不错,那座最大的城邑附近就有一座大铜山,那也是那座城邑建在那里的原因。他们也会用蜡做模子,也会同陶土。”

    “他们会挖水井,因为那里沼泽众多,很多沼泽里的水不能喝。不过他们挖井的办法和咱们不太一样。”

    “他们也有陶器,长得和咱们的不太一样,和别的城邑比不知道,反正比橡子烧的要好得多。”

    “他们也有耒耜,不过大部分是骨头的,也有石头的,还有铜的但是少见。”

    “他们还没有文字,但是诸部之间的话语都差不多。”

    “他们的房子和咱们也不太一样,墙壁不厚因为冬天不冷。城邑内的房子也是夯实地基,但是上面的黏土都用烧陶的办法烧的坚硬,用来阻隔水汽。”

    “城邑之外的屋子都是离地大约一人高,有柱子支撑,上面铺着木板茅草,木板之间有缝隙。木板之下养着猪狗之类的畜生,也有一些不能飞的禽鸟。”

    “他们造木器的水平很高,和咱们差不多,卯榫的很好,大约要是不好就不能用木栏杆做出高出地面的屋子。”

    “他们也有作坊,还有很多奴隶,很多奴隶都用来种植。还有一些是之前的氏族亲族或是违背了随意祭祀规矩的祭司。”

    “他们那里蚊虫和蛇比咱们这里多得多,所以他们既害怕又讨厌,每年五六月份的时候都会采集很多古怪味道的蒿草,和咱们一样挂在屋中或是晒干了驱除蚊虫。”

    “我们在最大的那座城邑见到了他们诸部的首领,送上了铁器火药之类的礼物,他很高兴,也问了我们很多事,同意用种子或是棉来交换铁器之类。”

    “他们的首领精通历法,在城邑的正中心有几根极好的木头做的柱子,和东边的山一起,站在某个点,在四季可以通过不同的柱子恰好让初升的太阳将影子照过来。”

    “他们把咱们大约五月的时候当作一年的开始。他们数数和咱们以及东夷人一样,也是十个十个的数。”

    “大约是他们的房屋建在木栏杆之上的原因,他们相信天地之间是有几根木头支撑的,而且就是首领用来观察日出的那种木头。那种木头很少见,据说只有在首领规定的几座大荒之中可以沟通天地的山上才有。他们相信在那些大荒山上爬这种树可以爬到天上去,也有很多人去寻找,但是这几年首领不准了,说是他和天地沟通过了,天地之间的距离拉大了,只有一种特别的神木才能爬到天上去,别的树都不行了。”

    “首领很富足,但也很睿智,几年时间不再有人随意祭祀,首领亲自领头祭祀,并且带着族人种植,这些年族人都很富足,又暂时没有水患,鱼虾众多。”

    “女人喜欢以贝壳为饰,但是没有钱,基本上还是互相交换。已经有穷有富,生下的子女有父亲起名字,不再是由母亲起名。首领带着众人种田、捕鱼、造船之类,已经有了奴隶耕种的私田。”

    “他们没有戈,但是有矛,不过用矛的很少,都是用些铜剑、石斧之类,因为矛不好在河泽较多的地方施展吧?”

    “他们没有车,更没有战车。”

    “他们有弓箭,但是箭术可能和咱们夏城人差不多,射的不是很远。但是他们有一种毒草或是蛇蜈蚣之类的毒涂抹在箭头上,很容易射死人。”

    “他们的士兵爬树比咱们强得多,爬得很快,而且都会游泳,也会撑船,有水牛皮做的简单的甲,习惯带着牛角的装饰。哦,对了,还有一种牛,体形也不小,但是只有一支角,但是不能驯养。”

    “他们也不再是氏族时代的习惯做为法律规矩,而是和咱们差不多也有了规矩法律,而且有五种肉体的刑法,还有一种把人扔到泽中喂食凶兽的可怕惩罚,或是把人绑在树林里等着各种虫子把血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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