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亮明身份?还是掩面逃走?

    这是一个问题。

    但没等朱弦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对面就停了手。

    “朱姑娘?”

    好吧,也不用逃了……

    朱弦轻咳两声,道:“我、我睡不着,出来——”

    话没说完,眼前“唰”的一下,半个人影都没了。

    “出来散散步……”她轻声喃喃。

    一个人站在院中,形单影只,怅然若失。

    晚风微凉,吹得脸上滚烫一片……

    朱弦揉了揉脸,破罐破摔地踹了门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只从被踹开的门借了一点微弱月光。

    朱弦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儿,才隐约看出屋内的陈设。

    池长庭的书房,她只进过吴县太守府那个,不过也没细看,印象中,似乎跟眼前这个陈设差不多,差不多的乏善可陈。

    正屋不过寻常会客布置,但是她到回乐这几天,似乎没听说他在书房会过客,大多在衙门里议事。

    他的书房,好像只有他女儿进来过。

    朱弦突然觉得心口剧烈跳了一下。

    现在她也进来了……

    进来了又怎样?以前在京城,陆家那个大姑娘不也经常出入他的书房?

    朱弦冷哼一声,丢开那些胡思乱想,开始专心找自己的剑。

    池长庭这厮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把剑还给她很难吗?偏这么多天她不问他要,他也不还她,非拖到临走了才暗示她自己来拿。

    干嘛早不暗示?

    要是他在的时候……好像有点过于刺激……

    朱弦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才把思绪拉了回来。

    虽说书房的守卫都发现是她了,可她还是不好意思点灯,便只摸黑寻找。

    正屋是会客的地方,东屋摆着书案,应该是池长庭平时批阅公文的地方。

    这两间屋子都没有找到。

    剩下的西屋是卧房。

    朱弦在西屋门口站了许久,才抬脚往里走。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纵然没有点灯,也能模模糊糊辨认出床头架子上挂着一把剑。

    她慢吞吞走到床前,取下剑。

    一入手,便知是自己用了十几年的那把。

    她怔怔站在原地,指尖抚过剑鞘上冰冷的雕纹,仿佛还能触摸到他留下的温度。

    池长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把她的剑挂在床头?

    他每日晨起与睡前看到她的剑,心里都在想什么?

    朱弦痴痴想着,不自觉在床上坐了下来。

    手摸到沁了夜凉的床铺,愣了愣,突然跳了起来。

    这、这是池长庭的床!

    惊过之后又生出逆反之心,重新坐了回去。

    池长庭的床怎么了?池长庭又不在,她坐坐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那厮把她的剑挂床头,她找半天都找累了,坐下歇歇怎么了?她还要躺下歇歇呢!

    池长庭要是有意见就出来反对啊!

    看吧!池长庭没反对!

    朱弦理直气壮地抱着剑躺了下去。

    脑袋一碰上枕头,就察觉到了不对,忙弹坐而起,伸手往枕头上一摸,摸到了纸张。

    拿在手里,对着窗眯眼辨认了一下。

    似乎是一封信?

    但是信上的字实在是看不清。

    池长庭人都不在,枕头上放封信干什么?

    总不会……总不会是给她的吧?

    要不要带回去看看?

    可此时她的心里就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心痒得刻不容缓,便直接在屋里找起了火烛。

    火烛不难找。

    找到之后,朱弦刚想点火,又怕屋里有了亮光被人发现。

    想了想,悄悄脱了鞋爬到床上去。

    她放下帷帐,躲进床角,这才小心翼翼点了烛火。(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烛光照亮了信封,上面空白无字。

    翻到另一面,还是没字。

    朱弦捏了捏信封,又掂了掂,似乎是空的?

    枕头上放一个空白信封是什么毛病?

    朱弦见信封没有封漆,便打开伸手进去摸了摸,却摸到了一张薄纸。

    取出一看,脑袋轰然一热,差点把信摔出去。

    纸上有字,行书风流俊逸,有如其人。

    这些没什么,让她想摔信的是信上的内容——

    “若硬枕不适,内侧有软枕。”

    他凭什么就知道她会来!

    他凭什么断定她来了会躺下来!!

    他的枕头适不适关她什么事!!!

    朱弦恨不得立即将信塞回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剑也不要了!就当自己没来过!让姓池的计划落空!

    朱弦忿忿想着,但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信还没看完。

    信上只有两句话,第一句让她暴跳如雷,第二句又轻易地安抚了她——

    “昔日所欠,不敢轻忘,枕边有物,暂作抵偿。”

    朱弦愣了愣,拿着烛火去照,果然在枕边发现一个绸布包裹。

    打开一看,却是毛茸茸一团。

    拉出来抖了抖,是件轻软裘衣。

    朱弦轻抚裘衣,出了一会儿神,随后熄灭蜡烛,抱着裘衣躺了下来。

    床的内侧,果然有一只软枕。

    她摸了摸软枕,只觉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脑子里也都是他的身影。

    一件裘衣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池长庭对她一点都不好,总是气她,赶她走,还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

    哎……他到底什么意思?不能说清楚吗?

    一件裘衣,是不是太便宜了?

    这样不公平啊……

    ……

    次日上午,池棠都临完两张帖了,才见朱弦从屋里出来,眉眼恹恹,一脸的没精打采。

    “朱师叔——”池棠喊了她一声,仔细打量了她两下,问道,“没找到剑?”

    朱弦翻了个白眼,不想回答。

    “我爹又欺负你了?”

    “他又不在,怎么欺负——不是,我会被他欺负?哼!”朱弦恼羞成怒。

    池长庭要是在,也是她欺负他!

    嗯?欺负……

    “朱师叔,你怎么脸红了?”池棠好奇地问。

    “你眼花了!”朱弦断然否认,正色走到井边打水。

    池棠忙跑过去拉住她:“朱师叔!这都秋天了,你别用冷水洗漱了,环儿!快给朱师叔端热水来!”

    “江湖人哪儿那么多讲究?”朱弦嘀咕着,捏了捏小姑娘的手。

    哎呀,好软……

    难怪人家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她一定是看在池小姑娘的面子上,才对她爹忍气吞声的!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动静,抬头看到夏辉领着一群婢女走了进来。

    朱弦看到婢女们手里捧的东西,眼皮跳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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