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锦衣少女身旁的张淑妃闻言大惊失色,随即以袖遮面与她窃窃私语。

    只见锦衣少女频频点头,然后对身旁贴身侍女耳语一番。

    不一会儿,侍女便快步离开。

    锦衣少女正襟危坐,望着李吉即便疲惫依旧俊雅清逸的面容,她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笑,连一向清冷的眼里也含着点点柔情,整个人似乎因着这片刻的柔和更显得温润如玉。

    此时,钟鼓齐鸣,庆典仪式已经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殿之中。

    不一会儿,锦衣少女趁机起身,向台阶处径直走去,李吉亦被侍女一起带走。

    李吉拱手作揖问道:“姐姐,这是去哪里?”

    贴身侍女曲身行礼道:“公公到了就知道!”

    走出大殿沿着石阶而下,迂回拐到一个后院,贴身侍女说道“公公里面请”,引领李吉进入院中。

    院里有古朴雅致的小院石墙,高耸挺直的竹林,翠绿欲滴,她将李吉带到竹林下的石桌椅边,说道:“公公请稍等,奴婢这就给您倒茶去。”

    此时,锦衣少女从后院走了出来,柳眉一挑,怒道:“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溜走了,想不到你却躲在此处。”

    李吉错愕的望着锦衣少女,此时正面对视,面容清晰可见。

    只见她身披金丝长袍,亭亭玉立,柳眉盈盈,眼若秋水,两颊泛着微微的桃红,乌黑的发髻上点缀饰步摇簪,如此盛装打扮,与往日略有不同,雍容华贵的外貌,高雅不凡的气质让人心神荡漾。

    李吉赶紧稳住心跳,向着锦衣少女道:“疯丫头,你还敢问我,关了我两天不让出去,谁受得了?”

    垂手侍奉一旁的婢女怒斥道:“大胆,竟敢对武康公主无礼!”

    李吉早已怀疑锦衣少女身份非同小可,但是听婢女一说,仍然震惊不已:“没想到疯丫头竟然是公主!”

    武康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吉,道:“无妨,不知者无罪,本公主可不是这么小肚鸡肠,容易记仇的人!”

    她所言似有所指,李吉顿然明白武康公主显然是对当初在阳羡祝陵村一事耿耿于怀,于是咧咧一笑道:“公主是大人有大量,哪里会记仇!”

    “说正经的,你如何得知母妃的甜汤有毒?”

    “我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不会错!”

    李吉便将所见所闻悉数告之,只听得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真是岂有此理!”

    武康公主怒吼道,气得一掌将石桌拍得粉碎,激起大片尘埃飞扬。

    李吉见状暗暗心惊,料不到外表柔弱的武康公主武艺超群,但细细一想,南齐萧氏乃马背上得天下,骑射功夫自然十分了得,后辈任侠尚义,习武之风盛行,虽是女流之辈,尤铮铮铁骨,寸寸柔肠,巾帼英雄不让须眉。

    此时后院深处忽然发出一个轻微的脆响,自然没能逃过李吉灵敏异常的耳朵。

    他向那后院深处望了一眼,忽然瞥见了一道五彩身影一闪而过,于是指着大叫:“公主,就是那名宫女下的毒!”

    武康公主随着李吉所指,只见一名宫女飞快的遁入御花园的假山石林之间,不一会儿消失不见。

    “快追!”

    武康公主带着侍卫以及一众侍女急忙向前追去。

    李吉并未举步,而是眉头深锁,四处张望,原本与俞尼子约好在此处汇合,此时并未见她踪影,于是呆呆坐在石椅上,不吭一声的垂首苦思:“已近午时,姐姐她无法按约定汇合,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快走啊!公主催了,你还愣着干嘛?”

    李吉抬头一看,正是金刀侍卫田安启:“怎么又是你?你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处都可以看到你的身影!”

    田安启抱拳道:“田某职责所在,烦请李公公移步!”

    李吉眉头一皱,见拗不过田安启,迫不得已随着他向假山石林方向疾奔而去。

    毗邻“穿针楼”的御花园,亭台楼榭清幽典雅,以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陡峭峻拔,清澈如镜的湖水宛若一块剔透的碧玉,微风夹着清凉的水气吹拂而来,一扫燥热的暑意,令人心旷神怡。

    走在前面的武康公主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用丝帕拭了拭额间的细汗,因走了一段路,双颊微微泛红,似抹了胭脂般,凭添了几分娇媚。

    抬眸环顾四周,沉吟了一会儿,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向前行去。

    绕过假山,早已不见那名宫女的行踪,贴身侍卫便在四处搜索。

    此时,倏然见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名少女亭亭而立,梳着蝴蝶篆儿,戴几朵蜜蜡珠花,簪一支累丝嵌宝石花蝶金簪,容长脸,皮肤白净,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神色颇有几分倨傲,着崭新的桃红色妆花褙子,银红色挑线裙,整个人似一朵艳丽绚烂的桃花。

    一众侍卫以及婢女见到这名桃花少女,急忙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吴县公主。”

    武康公主乍见到她,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目光落到她手中五彩斑斓的风筝,淡淡地道:“原来姐姐在此处放风筝,没在大殿观看乞巧盛典。”

    转身欲走,却听到尖细的声音讥讽地笑道:“什么姐姐妹妹,我娘可只有我一个女儿,没给我添过什么妹妹。我家乃百年名门望族,不是那些阿猫阿狗想攀亲就可以攀亲。”

    武康公主懒得与她作口舌之争,脚下未停,蓦地手臂一紧,吴县公主抢步上前拉住她,娇叱道:“站住!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么急着走作什么?”

    李吉见到两人在拉扯,也不便插手,颇为尴尬的站着瞧热闹,暗道:“这姐妹两人关系似乎不好,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公主都一个样,刁蛮任性,堪比市井无赖,任谁娶了公主,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武康又不是你宫里的丫鬟老妈子,凭什么要乖乖地站地这里听你说话?”

    “我问你,你这次回来究竟有何目的?”吴县公主似审犯人般高声问道,目光却又嫉又恨地盯着眼前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一双剪水双瞳,清澈灵动,微风轻抚,秀发虽遮住了脸庞,却也难掩倾城的姿容。

    “你这话问得可真有趣,皇宫是我家,我想父皇了,自然便回来了。”武康公主无视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咸不淡地回道,甩了一下手臂,哪知她攥得极牢,一时竟没能甩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么?”吴县公主轻蔑地笑了一下,手上加重了几分,瞬间尖而长的指甲透过轻薄的衣料掐进细嫩的肌肤里。

    武康公主感到一阵剧痛,心中大怒,用力地抽回手,忽地响起一道裂帛声,手臂一凉,低头望去,身上那件金丝长袍经不住两人的拉扯,竟硬生生地被撕掉了半幅衣袖,露出莹白如玉的手臂。

    吴县公主握着半截衣袖,眼中掠过阴谋得逞般的喜色,阴恻恻地道,“有我在,你休想称心如意。”

    武康公主墨玉般的瞳仁闪过一抹怒色,如看疯子般地望着她:“姐姐,这里可不是袁府。你想发疯撒泼也要看看地方,被人瞧见了,自个儿丢了脸不打紧,小心连累你那百年名门望族因你而蒙羞。”

    吴县公主闻言一张俏脸霎时涨成猪肝色,胸口急剧地起伏,指着她:“你……你……”

    武康公主气定神闲,嘴角依旧噙着一丝温和的微笑,摸了摸露在外面皓雪般洁白的手臂,隐隐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似有蹊跷,但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找到下毒宫女,不然又生出什么风波来,就不一定招架得住了。

    “贱蹄子,你和你娘都是不要脸的贱蹄子!”恼羞成怒的吴县公主口不择言地骂道。

    武康公主大怒,抬手狠狠地掴了她一巴掌,目光如寒冬冰雪:“再敢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李吉目瞪口呆,两个公主吵架胡闹还能动起手来!

    吴县公主见她一贯温和有礼,受到欺压总是忍气吞生,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哪料到一言不和,她便大打出手,此时见她像只愤怒的野兽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竟一时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捂着红肿的脸颊,怒不可遏地骂道:“贱-人,你竟敢打我?”

    说罢,便欲扑上前去与她撕打在一起。

    就在这时候,侍卫急急忙忙跑来禀报道:“不好了!”

    吴县公主、武康公主此时正在火头上,均怒道:“何事慌慌张张?”

    “御花园的湖里发现有人溺亡!”

    “什么?皇宫里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武康公主心里隐约有一个不详的预感,玉手一挥叫上众人,“走,我们看看去!”

    吴县公主显然有些吃惊,在随从的搀扶下也跟在身后。

    只见有几名侍卫已将溺水者捞起,正是那名五彩宫娥少女。

    李吉屏住呼吸,悄悄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个宫女躺倒在一处花圃的花丛里,脸色都发青,并不像是溺水而亡,似乎是中了厉害的毒药。

    武康公主轻触五彩宫娥少女的鼻孔道:“她尚有余温,却停止了呼吸,显然是刚刚断气的。”

    李吉跺脚道:“刚才还好好的,转眼间就没气了,怎会如此蹊跷?”

    “你是哪宫的太监?竟敢在本公主面前肆无忌惮的言语,有违礼制!”

    吴县公主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少年太监,只觉得他眉清目秀,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气,与宫里其他太监截然不同,不禁心生疑窦。

    武康公主闻言一愣,随即掩饰道:“他是新来的小太监,规矩还没学会,对欺负本宫、蛮不讲理的人自是不客气的。”

    说着,朝李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吴县公主一听这话,气得七窍生烟,娇美的面容通红一片。

    武康公主见之,嘴角露出一抹得意之色,随即又问道:“姐姐,你识得这名宫女?”

    吴县公主在随从的搀扶下此时已聚拢了过来,见地上躺着身穿五彩衣裳的宫女,不禁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她……是我宫里的婢女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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