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北郡和临淄郡的分界点是一片山岗。.

    时值正午,日光正烈,山岗背面一顶土黄色的大纛正缓缓拔高,上书白色的‘张楚’二字,边角又有小篆,上面写着将军葛缨名号。

    紧随大纛之后出现的,则是一片漫无边际,寒光闪闪的戈矛之林,几欲与烈日争锋。

    最后涌现的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人影,黑色涌动,就像一群蚂蚁般漫过山岗,数也数不清。

    整整八万起义军,手持着戈矛,在土黄色大纛的带领下,汹涌如潮的漫过山岗,又向临淄郡席卷而去。

    数月前,他们还只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是属于贱民,受着秦朝苛政的剥削和欺压,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畜生般生活。

    可就是在那一天,有人站出来高举义旗,号召天下穷苦百姓都反了,向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亮出了森冷的獠牙。

    就是那个人给予了他们信心和勇气,为他们点亮了一盏指路明灯,想活命就跟他走,想向暴秦复仇就跟他走,想反身当贵族就跟他走。

    一系列的诱惑让老实如羊羔的百姓们,最终变成了一头头嗜血的饿狼。

    是的,既然你秦朝不把我们当人看,那我们就要做一只凶猛的野兽,撕碎你们这群膏腴百姓的恶主,把你们的女人变成我的女人,把你们的财富变成我的财富,最终,我们会翻身做主人,而昔日的恶主,将变成他们手下带宰的羔羊。

    怀着这样的梦想,起义军数月以来战果丰厚,所到之处无不被踏平。

    踩着临淄郡的大地,感受着临淄郡的丰腴。他们相信,不要一个月,这片土地一样会被他们的铁骑踏平,而这片土地上的财富,也将属于他们。

    “哈哈,听说临淄郡可是远比其他郡富有,葛婴,这回,我们可是有福气了。”

    土黄色的大纛下。为首有两名将军,一人高挑雄壮,脸色精明,颌下长着一瞥小胡须,说话的就是他。

    葛婴长相平淡无奇。脸色黝黑,才三十几岁脸上的褶子就如丘壑纵横,一脸悲苦相。

    葛婴听后,眼光向周市看了看,沉声道:“周市,你不可大意,临淄郡非同一般。轻敌会吃大亏的。”

    周市听后眼中的神色动了动,一手控马缰,一手摸向胡须,最后故做狂态笑道:“哈哈。葛婴你太高看神武候了,颍川、东郡、薛郡还有砀郡都被我攻下,可以说整个魏地都落入我手中,就连齐国旧地齐北郡亦是被我们拿下。又何惧这小小的临淄,他神武候不过四万兵马。而我们却有八万,况且沿途百姓恐怕还会争相来投,拿下临淄易如反掌。”

    葛婴听后没在看周市,而是把目光看向远方,语气深远的道:“神武候在临淄经营多年,深得人心,百姓不会像之前一般助我们的,况且,神武候的军队都是集中在一处,无论是训练装备,还是人数都比其它郡强太多,我们的优势将失去大半。”

    周市刚才只不过是故意试探葛婴,他是被陈王派来攻打魏地的,此次来临淄只是相助葛婴,说白了就是周市不想白白损失手下,况且除了尊于陈胜,他内心还有其它打算,所以他想看看葛婴的态度,免得跟着遭殃。

    “你说的是啊,看来我们得另想办法了,不知你有何高见?”周市骑在马上,慎重的出口问道。

    直到现在,他才对葛婴收起轻视之意,当初陈胜大泽乡起义,葛婴表现的异常出色,非常得陈胜信任,不过那时周市是和葛婴分开两路的,对他了解不多,后来他又打下了魏地便有些骄狂,闻陈胜让他相助葛婴,多少还有点不服气,但现在看来,是他小觑葛婴了,最起码跟着他,自己不会被他连累。

    葛婴闻言便道:“未观对方军力还不敢妄断,不过临淄城厚高大,开始就强攻肯定不行,必须先折起士气,在行他途,他们的军队虽然精于训练装备,但却未上过战场,若是士气在弱了,那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周市听话后眼光一亮,开口欣然赞同道:“葛将军说的不错,如此就简单了,我们在济北刚好补充了些铁甲,到时就让我们的精锐人马穿着铁甲成列于前,在于军中尽选武艺高强之辈,然后在城墙前挑战,只要他们敢出城作战,我们就迎头痛击。”

    葛婴听周市对自己尊重起来,便也回头笑道:“周将军所言极妙。”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突然从远处奔来,葛婴和周市见此,就一齐打马先前行十丈距离,然后停下。

    那名奔来的骑兵明显骑术不错,待靠近二人数米时忽然勒马停下,旋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道:“禀二位将军,目前我军离临淄城还有六十几里,临淄城方面已经发现我军行迹,现全城戒严。”

    “嗯,你现在立即去通知哨骑,在临淄城外五里处寻找适合扎营的地方,本将天黑前会赶到。”葛婴点点头道,这点他到不意外,自己这么多人行军,临淄不如临大敌才怪。

    那士兵听话当即应诺,随后起身上马离去。

    葛婴和周市在原地停留,等后续兵马跟上时,就大声开口道:“来人,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天黑前务必到达临淄城外。”

    “诺!”旁边骑马的传令兵轰然应诺,旋即调转马头,往后飞奔,并大声喝道:“将军有令,全军加快!”

    而此时,临淄城已经进入全面备战状态,城内的董翳正带着一队队的城防兵严加布防,根本不允许城内百姓随意出门,但凡有青皮在街上溜达,或稍有嫌疑的人立刻就会被抓起来,然后直接丢进牢狱里,以防止有敌军刺探。到战后在统一审查。

    而临淄城墙上,也站满了数万守卫的士兵,城墙垛碟的外侧有凹孔,几乎是三米一个,整整围绕了城墙一周,内有火光闪耀,就好似一条火龙缠绕在城墙上,最初发明这个东西的就是墨家,原理很简单。就是在城墙垛堞外侧凿洞,然后放上火油盆点燃,四周以青石加固,用处和普通城墙上打火把一样,就是为了照明。不过这个东西比火把有优势,不仅省去人工,还很好的隐藏了城墙上的士兵,避免被敌军当成活靶子。

    此时,赵军和数名将领,正一身戎装的站在城门楼上,借着灯光。远远看着数里外忙着扎营的张楚军,八万兵马光是扎营盘都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在不远处,他们又留了两万人在原地警戒。担心城内出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赵军皱了皱眉头,离的老远,他就能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八万起义军所带来的压抑感,还有这八万人心中的那股怒火。好似要把秦朝撕成两半一样。

    这是赵军第一次上战场,不过碰上的敌手却不简单。虽然这八万士兵训练简短,但却有着摧毁一切的疯狂欲望,并且都是经过战场厮杀的,反观自己手下,有些人不自觉的就握紧了兵器,眼神紧张,要紧了牙关,若真正两军对垒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尉缭虽然年近五十,但身体不差,且目力极好,他站在赵军旁边,远远观察了一遍数里外的敌军,然后开口道:“敌军的将领不是无能之辈,看其扎营和调拨军士的顺序,分明是掌控有度,应该是统兵经验丰富,生性谨慎之人。”

    “嗯,军师说的是。”赵军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在说,葛婴在陈胜刚起军时,战功卓越,是一员良将,据说诸葛亮其实就是他的后代,不过历史上好像早死了,看来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他的命运。

    “怕他作甚,老大,明天给我一万人马,待我杀出城去,定杀他个片甲不留。”曹无伤在旁边听后一脸不服气的请战。

    灌婴跟着一抱拳:“侯爷,我只有八千,定生擒葛婴。”

    英布一脸阴恻恻的站出来,傲然道:“我只要五千。”

    此时,唐厉、周昌、吕泽和虞子期几人对视一眼,同时抱拳道:“侯爷,吾等请战。”

    赵军见此,欣慰的点点头:“诸位英勇可嘉,此战我军必胜。”

    说罢,赵军又把目光转向尉缭,想听听他的意见。

    尉缭笑了笑,转身指着周围一脸紧张的守城士兵,开口道:“诸位,守城尚是如此,真正交战,谁能在大规模的战场上,保证其不出差错?兵者,凶道也,关乎着军国大事,故一兵一卒的调动都要谨慎行事。”

    众将听后一怔,虽然还不服气,却无法反驳,赵军暗暗点头,最不容易的就是指挥大部队作战,何况还是未上过战场的军队,就算是韩信,恐怕也未必敢保证让四万没上过战场的士兵,打起仗来还如臂使指。

    “这群没出息的,北军打起仗来都是嗷嗷叫,可看看他们这熊样,什么时候能博得功勋啊。”灌婴、英布和曹无伤在北军打过仗的都是恨铁不成钢。

    赵军摇头苦笑,最后道:“好了,军师说的有理,我们既然有城墙为依托,为何要出城与他死战呢?他要赶来,我们就在城墙上夺其性命。”

    “唐厉,各县的百姓,还有琅邪郡那边你可都嘱咐好了?”赵军又问道,他最担心的是乱军蛊惑当地百姓造反,到时就被动了。

    唐厉抱拳道:“各县都吩咐下去了,令衙役严格约束百姓,时刻警惕,琅邪郡那边我也去过了,郡守霍婴已经急招了五千人马,加上原本的五千郡守兵,以及青壮,共有一万多人严加防守,一旦有变也会及时通知我们。”

    “嗯。”赵军点点头,琅邪郡是在临淄南边,东胶郡就在临淄和琅邪后面,若是琅邪陷落,紧接着东胶郡也不会不保,而一旦这两郡陷落,在战略上自己就会陷入被包围地境,极其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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