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手中现在没有鹅毛扇,否则来上几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岂不美域?

    更可恨的是,现在这雨还没有一点儿要停的意思,自己这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黎利那孙子从容的撤兵遁去。

    柳升瞧着城下乱纷纷的景象,忽然开口道:“要不然就别筑京观了?”

    杨少峰和朱瞻基顿时一脸懵逼的望向了柳升,就连朱高炽望向柳升的目光中也满是好奇之色——刚刚都商量好的事情,说不筑就不筑了?

    柳升斟酌着道:“既然黎贼无法攻下城池,那咱们不如做好城内的防疫准备,不要清理城外战场,让未死的叛军自然死亡,伤兵的哀嚎岂不是消减叛军士气的最好办法?”

    朱瞻基眼睛一亮,正想开口应下,杨少峰却轻摇着刚刚从狗子手里接过的折扇,笑眯眯的道:“伤兵的哀嚎固然能消减叛军的士气,可是这京观,打击的整个交趾所有叛军,包括那些没有反叛的猴子们的胆气。

    待会儿让兄弟们穿好衣服,戴上口罩,伤轻的先分出来,让他们跟城里的猴子们一起去挖坑,伤重的那些就直接本着人道主意精神给他们补上一刀,免了他们的痛苦吧。

    对了,我这个人最是心善,江湖人称心善小郎君,所以这补刀挖坑什么的我就不管了,等回头筑京观的时候再喊我。”

    想了想,杨少峰又接着说道:“还有,这城里的防疫也要先弄起来,谁知道那些猴子身上有没有病!”

    柳升和梁铭就这么静静的瞧着杨少峰在那里大放厥词——明明就是想偷懒,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呸!

    最终还是保定伯梁铭带人出城去补的刀。

    没办法,朱高炽是大明皇太子,朱瞻基是皇太孙,柳升是安远侯,只有保定伯梁铭的爵位小了一些,自然也就命苦了一些。

    至于杨少峰,除非朱老四在这里,或者朱高炽强行逼着他去,否则那就是个谁也支使不动,也没有人愿意招惹的滚刀肉。

    骂骂咧咧的梁铭一直带着人在城下忙活到天色近晚,才总算是带人把那些该补刀的叛军重伤兵都给补了刀,大量城中没有从贼的交趾土著也被梁铭指挥着跟那些伤轻的叛军士卒一起挖好了大坑。

    也直到这个时候,杨少峰和朱瞻基等人才再一次出现在城外。

    柳升打量了一眼这个能容纳大概万把人的大坑,又将目光投向了杨少峰:“这京观到底怎么个筑法,还有那个碑文该怎么写,还是得麻烦状元公?”

    杨少峰撇嘴道:“我跟你说,这个京观得摆的有特点,不能跟个祭坛似的瞎胡摆。”

    在坑边上踱了几步,杨少峰才道:“让人先把那些死猴子往里面扔,等扔到跟地面平齐的时候就先停下,把挖出来的土活成泥,里面放猴子,外面用泥给封上。”

    随手比划了一个圆形,杨少峰又接着道:“从跟地面齐平开始,就弄成这种形状的,封一层,缩一层,逐层往上收,最上面用猴子头封顶。”

    朱瞻基忍不住嘲讽道:“你这不是瞎胡摆,你这根本就是随便弄了个尸丘,还不如祭坛好看呢。”

    杨少峰瞪了朱瞻基一眼,反问道:“真要按照京观的标准来弄,那可是要弄成阙型的,你确定要那么整?”

    被杨少峰这么一问,朱瞻基也有些麻爪——

    京观: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

    真要是严格按照京观的标准来整,那整个交趾估计都找不出来几个会弄这玩意儿的。

    杨少峰见朱瞻基被怼得无话可说了,顿时又本着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说道:“战捷陈尸,京观岳如,就这么着了,按照小土山的标准来建。

    对了,京观最上面的猴子脑袋得硝制干净,别弄得这里臭哄哄的,回头让人来看的时候还不够恶心呢。”

    朱瞻基皱着眉头道:“你这就足够恶心人的!”

    杨少峰正想开口说话,忽然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肉香传来,杨少峰忍不住耸了耸鼻子:“什么情况?保定伯的部下在城外炖肉呢这是?够香的啊,赶紧弄两块过来尝尝。”

    梁铭摇了摇头,答道:“怎么可能是我的人在城外炖肉,光忙着挖坑了。这股味道是那个叶公公在带着人硝制叛军的人头。”

    “人……卧槽!”

    杨少峰顺着梁铭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只见一大群番子正在不停的忙活着,一股股异香正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那个叶公公此时正在番子之中来回踱着步子,指手画脚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训斥那些番子。

    强忍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杨少峰终于还是哇的一声狂吐起来,直到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又疯狂的咳了好半晌之后,杨少峰才强撑着道:“打从今天开始吃素,谁再提吃肉我跟谁急!”

    杨少峰开了一个坏头,尤其是杨少峰还提到了吃肉这两个字,当朱瞻基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之后,也跟着狂吐起来,整个战场上除了血腥之气外,又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惟永乐十八年冬十月,大明皇太子朱讳上高下炽,巡御交趾,理兵乂安。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虎贲十万,玄甲耀日,朱旗绛天。然后黎贼奔逃,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乃遂封山刊石,昭铭上德。今以京观立乂安,晓谕天下万民,曰:凡日月所临,江河所致,敢称兵者,斩!”

    一座巨大无比的京观矗立在乂安城外,京观前面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杨少峰亲自抄出来的文章。

    朱瞻基很是嘲笑杨少峰这个六首状元:“抄都抄不完全,还得不停的删改,班固都替你臊得慌!”

    抄了燕然铭的杨少峰丝毫不以为耻,反而颇为自得:“这就够用了,再多写一些复杂的东西,那些猴子也看不懂不是?

    现在有了这京观,再加上这碑文,你看那些交趾野人还敢不敢跟黎利那孙子搅和到一起去?”

    朱瞻基道:“暂时肯定不会搅和到一起,可是黎利也不会就此甘心,只怕他会想方设法的来毁了这京观和碑文。”

    “光他想,没有用,因为那些交趾猴子不想。”

    杨少峰道:“我早就让人传出信儿去了,京观在,交趾在,京观毁,以京观为中心,五百里内鸡犬不留。

    现在,京观五百里之内的那些猴子比咱们还紧张这京观和碑文的安全,如果黎利想要来毁了京观和碑文,那些猴子会最先跟黎利玩命。”

    ……

    事实上,黎利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情理会什么京观和碑文的事情。

    早在兵败之时,黎利就已经带着仅剩下的那点儿军队遁入了山里,一路向南狂奔了两天之后才算是停了下来。

    尤其是当京观和碑文的消息传到了黎利叛军之中后,近乎于绝望的黎利干脆一头扎进了后宫,打算在阮氏路的身上寻找一些安慰——黎利觉得,安南局势的崩坏,就是从阮廌投诚明军之后才开始的!

    之前说动黎利兵围乂安的陈元扞和范文巧比一头扎进后宫里面寻找安慰的黎利还要头疼和担心。

    现在的局面实在是太烂了,可是更烂的是,黎利可以趁着现在早早投降,投降之后混个昏侯、安乐侯之类的爵位还不难。

    可是对于陈元扞和范文巧两人来说,现在投降的唯一下场,就是死!

    “象兵指望不上,这次死在象兵手里的士卒比死在明军火炮下的士卒还要多。”

    陈元扞一把一把的薅着头发,脸上满是蛋疼之色:“明军的火炮不用担心阴雨天,这也就意味着趁阴雨天进攻的想法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范文巧同样满脸愁容:“然后呢?晴天不行,雨天不行,围城不行,难道咱们就只能往山沟里钻?”

    陈元扞摇头道:“有了那座京观和石碑,现在不会再有安南人敢跟咱们扯上关系了,哪怕是咱们现在想要毁掉那座京观和石碑,那些百姓也不会同意的。”

    说着说着,陈元扞又有些眼红:“如果是咱们灭掉了乂安,那勒石纪功的就该是咱们了。”

    范文巧恨恨的呸了一声,骂道:“刁民!都是刁民!该死!”

    陈元扞叹了一声道:“没有了百姓的支持,咱们钻到山里之后没有补给,没有情报,除了慢慢等死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不过,这事儿也怪不得那些百姓,毕竟那个魔神已经放出话来,谁家敢跟义军扯上关系就诛九族,京观和石碑毁了之后更是会屠尽五百里内的所有人,这事儿换成是我,估计也是跟那些百姓一样的选择。”

    范文巧嗯了一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咂巴着嘴道:“要不然咱们去爪哇?或者先把哀牢给灭掉,然后再去爪哇?”

    陈元扞眼睛一亮,端起酒杯敬了范文巧一杯,哈哈笑着道:“说的对啊,既然不能钻山沟,那咱们还可以去爪哇啊!对了,去爪哇之前,咱们还可以顺手把哀牢给灭掉,好歹也能振奋振奋士气。”

    想了想,陈元扞又接着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则,先灭哀牢,然后请大王即皇帝位,然后再出兵爪哇!”

    陈元扞正在激动,提出这个建议的范文巧却又有些泄气的道:“如果爪哇向明军求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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