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少峰问起了猛哥帖木儿,北宫鋆便答道:“正是,猛哥帖木儿率部回到阿木河旧居地,可是又不好好约束族人,已经与朝鲜有多次冲突,也正是因为如此,朝鲜国主才上书朝廷,请求大明约束斡朵里部。”

    杨少峰嗯了一声,对朱瞻基道:“假设啊,你家院子里跑去一个人,吃你的喝你的还拿着你家的东西,”

    “你在说你自己?”

    还没等杨少峰的话说话,朱瞻基就打断了杨少峰的话茬:“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抢我的,这事儿不就是你敢干?”

    杨少峰急道:“比喻!比方!我就是打个比方!我是说,遇着这样儿的,你会不会找对方的家长去告状?你想不想揍他?”

    朱瞻基呵了一声道:“我找干娘告状,回头你找母妃告状,不还是一回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朝鲜这情况跟你打的比方也不能算是一回事儿。”

    杨少峰道:“就是一回事儿!你想啊,猛哥帖木儿那孙子是朝鲜的万户,李祹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收拾他呢?”

    “为什么?”

    朱瞻基也是颇为想不通:“说起来,朝鲜的兵力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收拾一个斡朵里部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因为猛哥帖木儿那孙子还是大明的建州左卫都督佥事啊。”

    杨少峰答道:“就像你来我家吃我的喝我的,顺便还抢了我的东西,可是因为咱们两个是结拜兄弟,所以我只能去找义父义母告状而不能随便揍你一样,这就是一个道理。

    李祹是朝鲜国主,相当于大明的干儿子,现在猛哥帖木儿那个抱养来的干儿子跑到他家去吃喝闹事,李祹也是有苦说不出。”

    “然后呢?”

    朱瞻基问道:“现在英国公想要出兵讨伐,你这么一扯什么干儿子养子的,那军府还怎么出兵?”

    杨少峰撇了撇嘴,答道:“出个锤子的兵!

    李祹之所以不收拾猛哥帖木儿,是因为猛哥帖木儿那孙子的身上还挂着建州左卫都督佥事的职衔,可是如果猛哥帖木儿和大明没关系呢?”

    “那肯定揍他!”

    朱瞻基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李祹再怎么不成器,肯定也不愿意放任猛哥帖木儿就这么嚣张下去,他所顾忌的是大明,而不是斡朵里部。”

    说完之后,朱瞻基又皱着眉头道:“可是猛哥帖木儿确实是大明的建州左卫都督佥事,算起来也是正三品的大员,却是难办了一些。”

    杨少峰呵了一声道:“想要褫夺了他的官职,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朱瞻基顿时支楞起耳朵,问道:“计将安出?”

    “建州都指挥使李满柱上表弹劾猛哥帖木儿擅自率部回迁阿木河,有叛逃朝鲜之意,而朝鲜国主李祹又上表弹劾猛哥帖木儿擅自入境且不能好好约束部众,这不都是现成的理由?”

    杨少峰道:“大明是当爹的,对待这些养子义子什么的都得一碗水端平,否则容易给人落下话柄。

    既然猛哥帖木儿原本是朝鲜的万户,又已经率兵返回了阿木河,那就彻底褫夺了他在大明的官职,其后的事情交由朝鲜自行处置也就是了。”

    “不对。”

    朱瞻基皱眉道:“褫夺了猛哥帖木儿的官职倒是简单,可是胡里改部又会怎么想?

    还有,猛哥帖木儿现在有胆子跟朝鲜做对,正是因为他身上的建州左卫都督佥事衔,若是褫夺了,万一他老老实实的倒向了朝鲜,岂不是凭空替朝鲜做了嫁衣裳?”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杨少峰道:“这孙子两头吃已经吃习惯了,大明一旦表态要褫夺了他的官职,现在还隐而不发的朝鲜会立即下手收拾他,同样没敢闹出什么动静的兀者野人也不会放过这次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肯定也要收拾他,而胡里改部的李满柱就算想要帮他,也会因为已经迁移到婆猪江而鞭长莫及。

    失了帮手,打不过朝鲜,又有兀者野人捣乱,猛哥帖木儿这孙子肯定得哭,说不定会跑回来认错请贡。”

    “万一呢?”朱瞻基道:“万一他彻底倒向了朝鲜,兀者野人肯定就拿他没办法了,而大明也不好出兵讨伐,朝鲜得了斡朵里部,实力肯定会上升一截吧?”

    “朝鲜还欠着银行的钱呢!”

    杨少峰道:“有银行趴在朝鲜身上吸血,李祹哪儿还有心情接收猛哥帖木儿所部?朝鲜现在还有那个实力?

    就算有,估计卖高丽姬都快卖成职业人贩子的李祹也是想着怎么才能把斡朵里部抓来卖劳工,而不是怎么收编他们。”

    说完之后,杨少峰又狞笑一声道:“实在不行,辽东那么多的卫所都是吃干饭的?朝鲜的路不能白修!”

    被杨少峰这么一说,朱瞻基顿时也回过味儿来了:“那妥了,回头请陈兵部和英国公还有夏部堂来庄子上喝酒,该安排的还是要好好安排一下的。”

    杨少峰嘿嘿笑道:“英国公和陈兵部、夏部堂他们肯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可是李满柱和李祹,还有猛哥帖木儿也不能落下,同样要请过来招待招待。”

    朱瞻基疑道:“请过来招待?”

    杨少峰嗯了一声,答道:“眼看着就快要到中秋节了,中秋节后就是义父的千秋节,他们不得进京来朝贺一下?”

    “不妥。”

    朱瞻基道:“往常的千秋节向来免贺,最多就是咱们兄弟能到宫里去吃顿家宴,剩下的那些宗室也不过是把礼物送过来就算了,现在忽然让他们来贺父亲的千秋节,只怕他们会多想,反而不太好。”

    杨少峰道:“没什么不好的,义父都四十五岁了,我媳妇眼看着要生孩子,你媳妇也快生第二胎了吧?这么多的喜事加在一块儿,我回头再暗示一下金承恩,让他李祹来意思意思,这事儿就差不多了。

    至于李满柱,就直接让军府下道命令过去,让他借着千秋节的机会进京述职,难道他还能放过这么好的朝贡机会?

    还有猛哥帖木儿那孙子,直接用跟李满柱一样的名义,让他借千秋节的机会进京述职,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该来的他还是得来!”

    朱瞻基嗯了一声:“那倒是也行。可是就算李祹和李满柱那边不用考虑,猛哥帖木儿那边呢?如果他来了京城老老实实的贺寿述职,再哭闹一番,又该如何处置?”

    杨少峰嘿嘿笑了一声,答道:“一个正三品的都督佥事,你说他一个月俸禄得多少?

    有人替他求情,直接让夏部堂去应对也就是了,能省下一个都督佥事的俸禄,想必夏部堂不会介意当一回刀子。

    如果猛哥帖木儿那货知情识趣,就褫夺了官职之后让他滚蛋,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怎么样?”

    朱瞻基适时的担起了捧哏的角色:“难道你还能直接宰了他不成?”

    杨少峰道:“那肯定不行啊,直接杀人岂是我这般君子所为?

    不过,你说这嚣张跋扈惯了的人,平时会收敛性子么?”

    朱瞻基道:“那肯定不能啊,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看你在莒州和登封的表现,就知道肯定是改不了的。”

    杨少峰闻言,顿时瞪了朱瞻基一眼:“那能一样?”

    见朱瞻基呵了一声之后没话说,杨少峰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着说了下去:“这孙子一向豪横惯了,万一在哪个驿站里惹出了什么乱子,被心生不服的驿卒给宰了也是正常的。

    咱们先不说李祹会不会替他告状喊冤,就算会,咱们大明律的兵律也只会保护驿卒而不是替他一个蛮子讨回公道。

    如果实在说不过去,那咱们就把那驿卒抓起来审问,大不了叛个秋后问斩,待到行刑的时候让他喊两声冤,这案子就得发回重审,反正审一回就喊一回冤,喊着喊着就该有我这般的青天大老爷来为民做主了。

    另外,这驿卒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也不能一直关在牢里,干脆就许他保外就医,只是不许离开顺天府也就是了。”

    朱瞻基忍不住向着杨少峰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你这满肚子的坏水儿可真是一套又一套的,够坏的!”

    被朱瞻基这么一夸,杨少峰顿时骄傲起来:“那必须的,你当我这六首状元是白来的?”

    说完之后,杨少峰又接着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回头让老北去请英国公和陈部堂、夏部堂他们来庄子上饮酒,他们这边儿妥了之后,再让狗子去请金承恩过来,估计两个多月的时间也差不多够他们跑一趟了。

    对了,哈密忠义王勉力帖木儿不是遣使来贡良马千匹骆驼三百三十六头么?回头给我弄两头骆驼来尝尝。”

    ……

    “还是庄子上的酒菜好!”

    夏原吉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神仙醉,又从盘子里划拉了一大块驼峰肉,然后才开口道:“正三品的俸禄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

    洪武爷年间,正三品的俸禄不过是三十五石粮食,如今统一改为三十五贯宝钞,这可就不少啦!

    这么着也好,一个月省三十五贯,一年便是……四百二十贯,十年便是四千两百贯,若是像老夫一样省着点儿用,估计足够用上四十年了。

    另外吧,老夫还有一点儿想法,不知道状元公有没有兴趣听老夫念叨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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