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一见慧觉立时起了杀意,他从船上蹿蹦下来沿着江边寻声觅迹。此时林中人影浮掠,慧觉冲着法相喊了一声:“少林叛徒,今天我和你拼了。”法相回头凝望,慧觉双目崩裂,怒气冲冲地瞪视着自己。法相怪叫一声,使出一招虎跃山林,朝着慧觉扑了过来。

    法相恶龙伸爪手,慧觉竟然是不闪不避,实令法相心中窃喜不已。没待他的擒拿手触及慧觉,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的脚下沙土尘扬,一个陷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法相双手虎**叠丹田,意静神和,一股内劲源源自气海冲出,他大喝一声,使了一招千斤坠,赫然停立在陷坑边上。

    一转眼慧觉已经不见了踪影,法相恶眼撩动,不时地向四周张望。这时慧觉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法相气恼不已,口中骂个不停。

    慧觉也不理会,彼进我退,法相来时,慧觉又潜身藏尾逃之夭夭了。

    一个穷追不舍,一个落荒而逃,这法相乃是达摩堂首座,武功已经登峰造极。慧觉纵然是天资聪慧,亦不可能与法相抗衡,他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到法相的身边捋虎须?还是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飞蛾扑火,要与法相作困兽之斗?都不是,原来一切都是袁英武授计慧觉,让他以诱敌深入的计策,引法相离开海楼船,他好趁机去船上救人。

    法相欲杀慧觉斩草除根,遮掩自己欺师灭祖的丑行,袁英武正是利用了他心理上的这个弱点,将他带到了密林深处。现在暮色如墨、星光惨淡,法相不顾一切地闯到林中来,周遭草深林茂,自感到似要陷入迷境之中。他不停地用掌拍击阻挡他的蒿草,随着倒伏的蒿草,前面出现了一条崎岖蜿蜒的卵石小路。

    黑黢黢一眼望不到边际,法相站在石子路旁禁不住大声呼喝道:“慧觉,你给我滚出来,缩头缩尾的算什么东西。”空寂的林中,他的幽怨声回荡耳畔,一只猫头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法相抬头瞪向枝梢,随即将碗口粗壮的杨树劈作两截,猫头鹰吓得振翅逃走。

    这时又有人在他的背后呵呵一笑,法相铜铃巨眼瞪得滚圆,他恶狠狠地说道:“谁在那里?”这时韩爌从林间闪出,倚棒拄在小路旁。

    借着这微弱的星光,法相看到来者破衣褴衫,枯木般的脸上满是千沟万壑的皱纹,他撇了撇嘴,用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韩爌。接着法相神情傲慢地问道:“你这个叫花子是什么人?”韩爌冷笑道:“老朽乃是丐帮帮主高清义,你这个秃驴还不快束手就擒?”

    “高清义?”法相的心头不由得一怔,他对丐帮的事情略有耳闻,听说前任杨帮主与外敌勾结,害死了不少的帮中兄弟,所以丐帮上下对其恨之入骨。只是这个高清义是何许人也?自从他接管丐帮,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加之法相足不出寺一心参研武学,是以对这个丐帮的新帮主,更是知之甚少。

    他双掌合十,对韩爌说道:“高帮主,不知贫僧与你有何仇怨,你要拦阻贫僧的去路。”韩爌拿起竹杖,向法相顺手一指道:“我与你素无仇怨,就是看你们这些个秃驴不顺眼,你能咋的?”

    此言一出,法相心中无名业火蹿起,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即对韩爌说道:“原来高帮主截住贫僧的去路,是来故意找茬的,也好,贫僧素闻丐帮的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名震江湖,今日就请高帮主不吝赐教吧。”说罢,马步弓身,以罗汉伏虎拳迎击韩爌。

    韩爌咧嘴说道:“秃驴,本帮的降龙十八掌精妙高深,我只用两巴掌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法相张开斗大海口,獠牙呲动着,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继而对韩爌说道:“既然高帮主武功如此精湛,那贫僧倒要好好领教。”降魔式拉开了阵式,就要向韩爌扑来。

    这时韩爌连连摆手,对法相说道:“且慢,我刚才吃了驴肉,现在消化不良,你稍微等我片刻。”法相只见韩爌消失在了密林之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其人出来。他勃然大怒,连连大骂高清义。

    韩爌藏在树后抿嘴微笑,他亦不知这高清义是谁,只是英武如此吩咐,徒然让此人担了骂名。

    林中啸风忽起,铅云渐渐聚拢,法相前不见慧觉,后不知退路,在林中气得团团直转。无法发泄心中的怒火,自然这佳木繁荫遭到他的毒手。他像疯子一样在林中奔跑,时而大喝,时而呼喊,后来累得犹如一滩烂泥。

    韩爌又走了出来,冲着法相骂道:“秃驴,你如何不守约,本帮主要找你较量武功,你居然脚底下抹油,逃得无影无踪。”法相积郁的怒气终于似火山一样的喷发出来,他双臂一展驱虎吞狼一般,大力金刚掌直向韩爌的面门打去。韩爌“妈呀”一声喊叫,弃了竹杖掉头就跑。

    法相呸了一声,冲着韩爌的背影紧紧追赶,他不时地冷笑道:“丐帮帮主原来是个泥捏的,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哈哈。”他的神情很是得意,一旁悄然藏于暗处的慧觉按动霹雳弓,机弦触发,万道羽箭如丝丝细雨径向法相射去。法相大惊,虬龙翻身、苏秦背剑、鲤鱼打挺,一连番的腾跳闪躲,可是蚊须一般的箭还是穿进了他的胳膊和双膝。他惨叫一声,向草丛里滚去。

    韩爌现身出来,对慧觉说道:“侄儿对这个恶僧不要手下留情,放箭射死他。”法相气恼不已,他抚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对韩爌说道:“呸,堂堂丐帮帮主,居然使用暗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传扬出去,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韩爌冷笑道:“法相,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恶僧,将来等智善禅师得救,一定要好好惩治你这个少林叛徒。”一听他嘴中说起智善,法相的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想来慧觉的突然出现,还有眼前这个自诩丐帮帮主之人,他方知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现在法相心惊肉跳,觉得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韩爌侍立在不远处,不停地用言语挑衅,以期慧觉找到法相的位置,再用霹雳弓将他射死。

    哪知慧觉心怀善念,眼见法相受伤,竟然下不了手。韩爌急得连连跺脚,他不时地冲着林中大喊。法相趁机向韩爌虚晃一掌,然后纵身一跃外钻进了密林深处。

    韩爌步履蹒跚地来到慧觉的身边,对他说道:“哎呀,侄儿,你纵虎归山,以后要贻害无穷啊。”慧觉低头不语,眼睛茫然地看着天上的星斗。韩爌无可奈何地冲其摇了摇头,跟着他沿路回到了船上。

    这时合寺僧众已经悉数被袁英武救出,智善禅师双掌合十,慈眉善目地对袁英武说道:“阿弥陀佛,袁少侠大智大勇,使少林寺化解了一场劫难,这种恩情,合寺上下铭感于心。”袁英武谦恭客气,更是令众位高僧欣喜不已。

    一旁的吕四胆战心惊,他支支吾吾地对袁英武说道:“袁少侠,你答应过小的,救了少林众僧之后,就将烂肠丹的解药给我。”袁英武一双犀利的眼睛盯视吕四,对他说道:“你这恶贼,倘若就此给你解药,难免日后你再来骚扰少林宝刹,不如让你肠穿肚烂而死吧。”

    吕四吓得屁滚尿流,“咚咚咚”响头磕个不停。袁英武将半颗解药扔给他,对吕四说道:“吕四,这半颗解药给你,可保你生命无虞。倘若你妄动恶念,一定会毒发身亡。滚吧。”

    吕四磕头如捣蒜,一溜烟逃之夭夭了。慧觉扶着智善禅师,回寺之后,智善禅师让僧众将寺中各处打扫一遍,锦衣卫将宝刹闹得一塌糊涂。整顿了寺务以后,智清禅师遂向智清禅师辞行。

    智善禅师倒是很为智清禅师担忧,他认为吕四很可能卷土重来,再找他的麻烦,韩爌在一旁听着,不时地埋怨着慧觉。智善禅师说道:“因果报应,终有定数,法相心怀恶念,必然会自食恶果。”接着他又向韩爌和袁英武表示谢意。

    韩爌迈着蹒跚的脚步向众僧告辞,智善禅师见韩爌风烛残年,生活自是十分的艰难。他将慧觉唤到身边,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番。慧觉听了喜极而泣,俯身连连向方丈磕头。

    原来智善禅师打算让韩爌留下,又担心他不肯授人帮助,是以借慧觉之中,以照理寺中菜园为由,将韩爌安顿下来。韩爌孑然一身惯了,面对智善禅师的盛意拳拳,他婉言拒绝了。

    慧觉与韩爌多年不见,转眼即将分别,他的脸上簌簌泪水滚落下来。韩爌叮嘱他江湖险恶,要照顾好自己。智善禅师说道:“依老衲愚见,韩施主不妨留在寺中,一来可以帮着料理寺中菜园,二来可以与慧觉时时相见,也免了他的牵挂。这样两全其美,岂不甚好?”

    盛意难却,慧觉又是神情悲苦。韩爌点了点头,答应智善禅师留在了少林寺。一场危机化解,少林寺的事情圆满。可那吕四和纵逃的法相,还带着一肚子的怨气,随时准备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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