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璨死了。(小说文学网)

    正在若斯边境准备和当地驻军统领进一步接触的萧懿眼前一花,手里的密信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脚边。

    母亲在听说“西泰城覆灭,金家与苏家奋力抵抗外敌,最后竟阖族死难”之后,当即晕倒,在被救醒后泣涕不食,直到他这个儿子跪在眼前,请求母亲保重身体,她才长叹一声,勉强用了一碗清粥。

    自此之后,母亲本就不太康健的身子越发孱弱,直到听说表妹金璨逃得性命才略有好转。

    其间,安国公萧烈前来探望过多次,全都被母亲拒之门外。

    其实,萧懿在他懂事时起,就知道母亲乃是被父亲劫掠而来……母亲对父亲安国公又恨又怒偏偏没有半点情意,若不是意外有了他这个儿子,母亲绝不会忍受这么多年的折磨,而是早早就和萧烈玉石俱焚了。

    在母亲的悉心教育下长大的萧懿,对于那个妻妾成群又儿女绕膝的父亲也始终生不出什么孺慕、敬爱之情。

    之后母亲在病痛中挣扎反复,却还是咬紧牙关硬撑,陪着他并护佑他成长。

    母亲虽对安国公不假辞色,可萧烈偏偏对母亲情根深种。

    有母亲在,萧懿虽然一直受几个年纪相近的兄姐排挤,却并没人敢真的怠慢他。

    直到萧懿成年,母亲大约是预感到自己再撑不了太久,在那些日子里仔细告诉他很多隐秘旧事,还多次嘱咐他要照顾好表妹金璨:他们兄妹两个都流着苏家的血脉……很可能是最后的血脉了。

    就在大夫暗示他做些准备,母亲还有一两年寿命之时,母亲却骤然离世。

    当大夫面无表情地通知“苏夫人去了”,得到消息便从郊外兵营匆匆归来的萧懿猛地一掌挥出,险些将这个安国公的心腹推了个跟头,萧懿则头也不回地冲进母亲的卧房。

    看着床上神情安详,腰腹处却再无一丝起伏的母亲,萧懿脑子一片空白,他冲到床前,死死攥着母亲尚有余温的双手,滴滴泪水落在母亲的脸上,又顺着脸庞滑落在枕上——而他的母亲再不会像以前那样疲惫地睁开眼睛,用消瘦却温暖的手捏着他的脸,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

    萧懿泣不成声,这世上最爱他的人就这么去了,甚至没来得及再和他说上几句贴心话。

    母亲名义上只是安国公的宠妾,却几乎以正室之礼下葬。

    萧懿始终冷眼旁观,看着各怀心思的人们竞相上前,或窃喜或遗憾或愤怒,唯独真心哀伤母亲离去的只有他自己——而一脸肃穆的安国公也许能算半个。

    母亲下葬后,萧懿多方查证,知道了母亲去世另有隐情,却苦于当时实力不足——他怀疑的萧念和他的生母都有族人支持,内外皆有援手,而萧懿势单力薄,又不想求助于萧烈,只能隐忍不发,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再提报仇一事。

    一年后,安国公把几个出色的儿子叫到眼前,询问他们的志向和谋划时,萧懿在去往南安或是若斯之中选择了后者。

    据他了解,他金璨是个懦弱又胆小的女孩,而胆小往往意味着她不会轻举妄动,在南安还有镇南王的次子看护,想来衣食无忧且安全无虞。一时半会儿,并不需要他这个表哥横空出世,照顾安抚。

    而若斯这边儿掣肘不多,他能更快地积攒起自己的势力。

    就在他来到若斯,刚刚站稳脚跟之时,居然得到了金璨身死的消息……

    母亲的命、表妹的命,他一个也没保住,母亲最后的嘱咐他也一样没有做到。萧懿颓然地跌坐在椅上,胸口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这股闷痛让他心如刀绞,一时都难以呼吸。

    一夜难眠,第二天清早,萧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若斯,居然没有惊动什么人就顺利地潜回了大秦。他甚至没费什么功夫,就在一群黑衣人之前拿住了表妹曾经的贴身大丫头碧珠儿。

    明晃晃的刀子在这胆小如鼠又贪财如命的丫头面前比划了几下,她就全身颤抖,四肢酸软,什么都一五一十地招了。

    原来,买通碧珠儿借仇人下落一事将金璨引出南安的罪魁祸首正是萧念——虽然金璨是个傻丫头,但能尽早斩草除根,萧念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萧懿在碧珠儿颠三倒四又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迅速理清了前因后果,刀光一闪,这背主的刁奴便掉了脑袋。

    半年后,顾涵仅带着数十侍卫来到南安城防军大营,只为亲眼观察新兵器具体的威力,以及相关演练,原本一切顺利,新兵器的威力固然不错,却也不至于引人惊讶。

    怎料场中兵器忽然失控,一枚卷着火光的硕大炮弹径直飞向贵客所在的观礼台。

    大家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炸了个正着。

    木石混建的观礼台登时倒了半边,帘布和木头柱子易燃,此时已经噼啪地烧了起来,黑烟弥漫,气味刺鼻又熏眼,众人急于逃命,顾涵已察觉不对,与贴身的四个护卫一起俯低身子,快步往外跑去,却不防身侧忽然刺出一剑,正中顾涵脖子与肩膀的交界之处,鲜血喷溅,借着锥心的痛,顾涵竟更清醒了几分,余光扫过,发觉身后侍卫已经不见踪影,心知自己难以脱身,却仍要拼死反抗,他辨明方向便反手回击。

    此人却像是早有预料,稍稍侧过身子便让过这一剑,旋即又是猛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正中顾涵肩甲,刺客立功心切只想尽快结果鲜血已经流了半身的顾涵,竟冲出一直借以掩护身体的石柱,怎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刚探出身子,便被一把雪亮的长刀砍中脖子,裹着湿布口巾的刺客睁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杀死自己的凶手,“你……”一个字勉强出口,便被更为势大力沉的第二刀削断了脖子。

    顾涵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些恍惚,他捂着伤口,面向救他性命的恩人,刚想说些什么,便感觉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弥留之际他也只听清楚了几个字,“你没……闪闪……死……余辜。”

    闪闪……这名字……有点儿耳熟。顾涵再也无力思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萧懿站在顾涵和萧念的尸体旁边,心情竟然十分平静。

    他刚才并无救下顾涵性命之意:萧念第一剑便刺在顾涵要害,自是回天乏术。他之所以在萧念得意之时果断出手,只是因为当时正是击杀萧念的最好时机。

    万幸,安国公在南安根基不深,只有梅家充当耳目,也买通了几个官员和统领,却远远不够支使他们出手暗杀宗室成员,能像今天这般“添乱”已是极限,萧念无奈也只得带上有限的几个死士亲力亲为,这就给了萧懿一个可以不惜一切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四周烟气更重,萧懿也被呛得咳嗽不止,心中却忽然有些茫然,他捂着嘴缓缓站直身子,喉间……便是一股撕裂剧痛。

    他甚至还能伸手摸了摸:嗯,一根弩箭,在火光黑烟中仍能一箭封喉,真是好眼力好准头……也好,不用犹豫了,就此和母亲团聚也挺不错。

    火被迅速扑灭,观礼台废墟中的尸体也不至于面目全非。

    尤其是烧断的木头和石柱交错构成的、一个约莫半间书房大小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三具尸体。

    一个身首异处,一个……竟是镇南王的次子顾涵,另一个喉间正插着自己射出的那根弩箭。

    身边的随从脸白得与失血过多而死的顾涵有得一拼,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无措,“叶统领,您看……”

    叶灵冷静地指挥属下替三人仔细收敛,自己则抬头看了看依旧晴朗湛蓝的天空,喃喃道:“要变天了啊。”

    这一夜,大雨倾盆。

    忽然一道炸雷让萧懿猛地从床上坐起,嗡嗡之声仍不绝于耳,他的心也跟着砰砰乱跳。

    伴着哗哗的雨声,他独自坐了一会儿,才默默地换下冷汗浸湿的睡袍。

    端着床边温水润喉时,刚刚的噩梦他竟已记不起多少,却有几个血红色的片段始终在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

    只要闭上眼,母亲拉着他的手嘱咐他照看表妹的情景竟又历历在目,与几个血色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分辨不出现实与梦境。

    后面这半夜,他果然辗转难眠。

    第二天,安国公把四个出色的儿子叫到眼前,隐晦地提过自己的野心,问及儿子们的志向与意愿之时,萧念在假惺惺地谦让一番过后,便选了南安。

    而萧懿则毫不犹豫,全然无视萧念的挑衅,“我去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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