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顾夏.......”

    睡梦里,有个人在叫我。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却并未看清他的样子。

    他说:“梦到什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他这么一说,我才惊觉,我的脸上早已经是爬满泪水,眼前的一切。包括他,都是模糊的。

    用手擦了擦脸,湿糯糯的,满手的冰凉。

    “几点了?”我问。

    陆暻年早已经站起身来去了卫生间拧了毛巾拿过来,递给我让我擦脸。

    毛巾的温热的,擦在脸上暖暖的很舒服,我舒服的叹了口气,听他说:“早上九点,我买了你爱吃的生煎回来,起来趁热吃。”

    说完他就想要站起来。

    我这时伸手拉住他。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显然是一整夜都没有回过能换衣服的地方的。我知道他也许此时很累,但是那压抑在胸口的憋闷,还是让我忍不住问他。

    “你昨晚去哪里了?”

    “医院。”

    “跟方笙在一起吗?”

    “嗯。”

    他回答的肯定而坦然,我却像是被抽干了气力。是真的累,身体累,心更累。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到什么时候。那种眼看着幸福来了,我大步狂奔,却在手指刚刚碰触到的时候,黯然远去。

    也许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失望吧。

    我喃喃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你的前妻。女儿,你什么内情都不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了维护她们,你宁可让我这样彻夜苦等都不给我来个电话,我没办法想象这是我们往后生活的常态,太可怕了。

    陆暻年坐回来,拉起我的手,我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里显得纤细又柔软。

    他说:“方笙刚生下安安的时候,得了产后抑郁,孩子靠近她就会意图伤害。那个时候双方的父母都不知道她的情况,孩子就只能由我带一段时间。安安是我抱在怀里长大的。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认为有必要跟方笙谈一谈。”余狂肠弟。

    “所以呢?”我反问,“跟前妻彻夜长谈孩子的教育问题?”

    他皱起眉头,那样子看起来是想着反驳我的话的。

    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下了,而是让自己更平心静气的跟我说:“安安晚上闹的厉害,我脱不开身,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恰当。之前根本没有想到孩子能缠人成这样。往后我会注意。”

    他的态度是很好,但是我心里却还是无法平静。

    “往后?你打算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往后!”

    陆暻年眼神里有些发怒的样子,可最终他并没有发出来,而是沉默的面对我。

    他的沉默让我奔溃。

    “你以为我想这样像个疯子、傻子一样的等着你,然后质问你为什么要去陪孩子吗?陆暻年,如果可以有选择的机会,我实在不想看到自己走到今天的模样!”

    是什么在心里炸开了。

    从一开始,我就并不怎么愿意跟他在一起。是他逼我的,我的性格,让我在跟了他之后坚守,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放弃。相处中,我们也真的是有了感情。

    但是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开始呢,我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能养活自己,我明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可以理直气壮的谈恋爱,不必这样殚精竭虑,不必这样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里,只为了谅解他。

    “我没有那么大的心,去面对你跟前妻的纠缠不清。如果你真的觉得她让你不能割舍,她的秘密值得你不及一切代价的去维护,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求婚?我嫁给你的意义,难道就是跟你一起保守这些秘密,跟你一起担当起这些本就根本毫无关系的责任。”

    我说到后面就哭喊了起来。

    他对我始终保守着方笙的秘密,我不问,那是体谅他,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天然的欠了方笙什么。

    至于安安,“你曾经跟我说过那不是你的女儿,那你现在摆出这幅慈父的样子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她亲生的父亲不能来教导她,宠爱她,就等着你这个便宜爸爸吗?!”

    早已经跟方笙她们撕破脸,我是真的对她们难以忍受。

    陆暻年口口声声说爱我,说他跟方笙不是我想的那样。他说安安不是他的女儿,让我相信,他的婚姻跟我一样的遭遇过背叛,受过同样心伤的,那么又是为什么,他对背叛过他的方笙这样的维护,对于他口中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安这样的心疼。

    将心比心,如果当初江哲年领回一个不是我生的女儿,让我抚养,我恐怕是做不到真心相对,全力付出的吧。

    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我看不透,理解不了,也无法接受。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呢,他对安安的好,比上亲生的父亲也不差什么了吧。

    陆暻年半晌不说话,然后他站起来,走了。

    是的,他就这么走了。

    听到家门关上的声音,我实在是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么长的时间了,我跟着他,为了他的一切操心,他高兴我就高兴,他失落我就失落。之前我为了他的事业,什么求人下话的事情没有做,真的是连自己都顾不得了,都是为了他。

    可是到现在,我付出了那么多,却连一点点的回报都得不到,他连跟我解释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失望、伤痛,太多的情绪同时爆发。

    我哭的难以自治。

    .......

    哭过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我爬起来洗漱,打算去上班。自从离婚后,我一直坚持的,不懈努力的,恐怕只有上班这一项事情了,不管遇到什么时候,工作总是不能怠慢的。

    谁知道半途中接到医院的电话,是我妈在医院闹事。

    原本我妈的事情我是完全不想插手的,她闹也罢,不闹也罢,都不是我能管的了的,但是医院这次说的严重,说之前我妈已经闹过好几次了,如果这一次我不去安抚住我妈,医院方面就直接报警。

    警方能有什么办法呢。

    还不是得找我。

    我家现在,我爸爸没了,顾佳芸至今未见清醒,算来算去,也就只能找上我了。

    与其让警方找上我,还不如现在就去。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无奈,尽管我力求跟我妈还有顾佳芸划清界线,但是血缘到底是割不断的,只要我还是她的女儿,我就不能说真的完全不管她。

    一路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妈还在闹。

    连哭带满地撒泼,身边围了很多的围观者,医院的护士包括保安都在她身边站着,都是不敢出手碰她的。

    我一路往过走,沿路身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的最多就是:这恐怕是医闹,啧啧,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现在医院里真的是对这样闹腾的事情很敏感的,我身在其中,要走出去认领母亲,实在是需要勇气。

    先跟之前给我打电话的医院方面联系人沟通了一下,发现问题其实有些可笑,是我妈妈非要让顾佳芸入住这家医院的贵宾专用病房。

    护士小姐额头满是汗的跟我说的诚恳,“令姐的情况是颅内大量出血,导致的长期昏迷,也就是所谓的植物人。这样的病人我们之前遇到过不少,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真的是个未知数,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必要入住贵宾病房,价格太过高昂不说,这么长时间的入院治疗病人,没有必要花这个冤枉钱。那里面住的,要么是身份不同的,要么是患了急病需要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陪护的,实在不适合令姐的情况。”

    人家能把话说的这么透,也真是难得了。

    我千恩万谢的谢过。

    硬着头皮上前去拉我妈,说实话我内心深处对我妈的闹腾是害怕的,她这个人真的撒泼起来,远不是我能比的。

    我上前刚刚拉住我妈的手,叫了声:“妈。”

    她就猛的一推,我经受不住她这样的动作,立马就坐了个屁墩。

    脑子一嗡,看着我妈不依不饶的样子,我冷下心,跟她说:“你要是还要继续闹下去,那我就不管了,让医院的人报警好了,警察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我妈听到我这么说,立马醒神哭道:“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女儿。我不管,我要你现在就去找人,让你姐进贵宾楼,否则我就是不同意,不同意。”

    她还是撒泼。

    可是她也不想想,现在早已经没有了我爸爸无限制的宠着她,更没有顾佳芸助纣为虐的帮着她。

    面对我,她早已经失去了所有能依仗的一切。

    我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转身就走,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该来我也来了,我能尽得义务就是这样,再多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面对我妈数十年如一日的无理取闹,我是真的无能为力的厉害。

    “你站住!站住!”看我要走,我妈又叫我。

    我扭头看她,“你先站起来,有话好好说。”

    她果然听话,不闹了,站起来跟我一道去了顾佳芸的病房。

    从顾佳芸出事到现在,我还没有来看过她。不是我心狠,而是顾佳芸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车祸那件事情,她是蓄意谋杀。

    谋杀的对象是陆暻年,当然在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策划下,还有我本人。

    面对曾经想杀了我的人,我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同情心来。再者说,因为顾佳芸,到现在,陆暻年还在倍受疼痛的折磨,还要靠药物来维持。

    并不是她自己伤了,她所作的事情就因此一笔勾销了的。

    看到我顾佳芸,我心中有些波澜是难免,但是到底很快就归于平静。我妈顾佳芸打理的很好,即便是她已经卧床好几个月了,但是看起来还是干净清爽,甚至嘴巴上还图着口红。相比于我之前见过的夏亦寒的妈妈,顾佳芸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好吓人的。

    我坐在病房旁边的沙发上,是的,顾佳芸的病房还有沙发,这也就是我一直以来都不担心顾佳芸处境的地方,她在跟陆驹离婚的时候,得到了大笔的财产,那些钱要是她后来不作,其实是足够她过完后半辈子的。

    顾佳芸为了离婚案子折腾了那么久,其实是真的在离婚这件事情上占了上风,取得了不少的财产的。

    只不过那时候早已经被能控制a集团这样在顾佳芸看来至高无上权利的事情冲昏了头脑,相比于能接替陆暻年的位置,这些钱根本不值一提。

    贪得无厌,是无限的深渊,它能让一个人走向最残酷的毁灭。

    “夏夏,你说什么妈现在都听你的。”我妈少见的有些软化了的迹象。

    但是这样的软化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来的太晚了,我没什么想要要求她,想要她听我的事情了。

    紧接着我妈就有说:“但是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满足我的要求,你姐是什么身份,本就该住进贵宾病房的,为什么医院不让,他们这就是区别对待!”

    我真的一点都不惊讶我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反问她,“我姐什么身份?”

    她说不出来。

    因为顾佳芸彻底昏迷到现在,所以车祸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审判,如果受审,那么顾佳芸是什么身份,不过就是杀人犯、车祸的肇事者。

    我妈开始强词夺理,“反正我要去贵宾病房!”

    “行行行。”我懒的多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就是想去太上老君的不老神殿,我都不会拦着你,我会跟医院说好,往后你在这样,直接送你去派出所,别来找我。”

    我就纳了闷了,顾佳芸刚开始受伤的时候,不说让顾佳芸去贵宾病房。护士小姐说,我妈闹起来也不过就是这一个月的事情,顾佳芸都在这个病房住了好几个月了,突然说要搬去贵宾病房,这是为什么啊。

    再者说,医院设定了贵宾病房,其实就是为了多挣点钱。

    那么现在医院坚决不让顾佳芸还有我妈住进去,是不是也是彻底看透了我妈这闹起来没完的性子,就算是给多少钱都不愿意让我妈进去呢。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姐之前对你也是好的没话说,怎么现在就是让你给换个好点的病房,就不行了呢。”

    “我一没钱,二没权,那病房我说换,就能换的吗?再者说了,人家护士说的明明白白的,顾佳芸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搬去那里。这里就是单间,还有空间让人休息,比一般的病房不知道好多少倍,怎么就不能住了呢,之前都住了那么久了,怎么现在就不能住了呢。”

    “从前是从前,跟现在能一样吗?现在你傍上陆暻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姐可是说过的,陆暻年比陆驹的钱好多,你傍上他,你敢说不是为了钱!”

    因为早上跟陆暻年之间的矛盾,我这会儿是听到陆暻年的名字就觉得要炸开了。

    尤其我妈还这么肯定的说我跟陆暻年在一起是为了钱,我心里就更加的不平衡了。

    什么为了钱!

    我跟陆暻年在一起受了多少罪,而这其中,就数顾佳芸给的那次车祸最深最重,事到如今,她们竟然还能指责我,让我用陆暻年的关系,让她们可以堂而皇之的再一次成为可以欺压别人的所谓贵族,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

    真的是,委屈,满心的委屈。

    我站起来准备走,“你想怎么办随便你,你要是在逼我,我就登报跟你脱离关系,不过我想,你大概是不会在乎我跟你有没有关系的。”

    “顾夏!”我妈在我身后吼起来,“你这样不孝顺的人,就算是跟了陆暻年能怎样,将来还不是让别人能戳你的脊梁骨!”

    根本不用别人。

    就是现在,我的亲妈就已经在戳我的脊梁骨了。

    我怒起来,“你要是再敢胡闹你试试看,你说的很对,我就是不孝顺,这些年你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爸爸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别逼着我给我爸爸报仇,到时候,我也不能肯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别逼我。”

    我妈目瞪口呆。

    我转身就走。

    早就知道来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我的命,遇上了这样的母亲。

    走出医院,我看到了夏夫人的车,她坐在车里,并没有看到我。

    这才想起,上一次约夏夫人就在这家医院附近,想来夏天佑应该在这家医院里。

    从医院出来,我实在无处可去,又不想回家里去胡思乱想,想来想去,也只能去公司。之前我已经调离了海外部,现在在顶楼工作,还是担任助理的职务。

    不过陆暻年的秘书团人数众多,赫然就是一个多人的智囊团。

    进到顶楼,大家都在埋头工作。

    看到这些同事们,我心中的郁结少了些,要说这些人才真是最可爱的人,之前我们一起彻夜开会商讨怎么争取到更多的股东支持,现在陆暻年赢了,大家又一更高的热情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中。

    我走出电梯的时候脑袋有些发昏。

    估计是昨晚通宵未眠,早上又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精神不济的缘故。

    走起路来脚下都有些漂浮。

    走到我座位前的时候,纪清站起来扶住我问:“你怎么回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脸色难看吗?我自己倒是不知道的。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跟纪清倒是关系好了起来,她是耶鲁大学回来的高材生,三十岁了,是不婚主义者。

    她说走到她今天这一步,就会觉得爱情太傻,婚姻太作,所以,她一个人活着,潇洒又自在。

    我很多时候是羡慕她这样的洒脱的。

    所以对她,我也总是有些小小的崇拜。

    我跟她说:“刚才去了趟医院,我妈总是不消停。”

    因为之前我被人肉过曝光过的关系,我们家的家族结构,基本上是众人皆知的,对纪清,我从来也没打算着隐瞒什么。

    她也算是我第一个,知道我家里的那些破烂事,也知道我跟陆暻年关系的朋友。

    纪清说:“我给你去到杯牛奶吧,你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我才要点头,就听白助理在我身后喊:“纪清,陆总叫你进去。”

    纪清听到这话,没办法,也只能松开我,准备进去找陆暻年。

    可是就是那么一瞬间,她松开扶着我的手的那么一瞬间,我眼前发黑,脑袋直直的往前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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