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暻年的手掌大而温暖,垫在我的后背上托住我的身体,这才没让我倒下去。我扭头对着他露了个笑容,虽然有些力不从心,但最起码还是需要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我送你回房间去。”他的视线刻意避开了我的脸,有些烦躁的样子。

    我是真的身子发软。就算能坚持自己走,可还是要借助他的搀扶。我自嘲,对他来说。我可真是甩不开的包袱,要是我遇上这样的事情,估计也会头疼的厉害。

    走了两步,发现袁圆还愣在当场。

    我劝她。“我没事,你放心。合同的事是公司利益,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也别上火。”

    知道这件事情的内情,我对袁圆其实有些抱歉。虽说公司利益高于一切,但是毕竟是涮了袁圆他们公司一把,我还做不到心安理得的认为挣了你的钱就是天经地义的,就是你蠢你笨。

    这种事情其实是需要磨练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我很是欠缺。

    袁圆眼眶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我不是.......,我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体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安抚她。

    上大学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互相打打闹闹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哪里会在乎这些个。今天是我身体不争气。其实跟袁圆没有太大的关系的。

    “走吧。”陆暻年手上使力,“是不是走不了?”

    我看他作势要弯腰,急忙制止,“我可以的,可以的。”

    他这才作罢,怕陆暻年真的不管不顾的抱我回去,我顾不上袁圆了,自己坚持着走回房间。陆暻年扶我躺在床上,问我要水吗?我点点头,他转身去给我弄水。

    身在国外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法国人一年四季喝冰水。真的是加了冰块的水。可是对于我这样的中国胃来说,大雪天的喝冰水,实在是难以接受,所以要喝热水还得出去找人专门烧。

    陆暻年离开后,我才看到袁圆一路跟着来了我房间,她眼眶还是红红的,咬着下嘴唇一幅很懊恼的样子。

    我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到底还是心软的劝她,“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别自责。”

    其实她是个很好的人,我这些年几乎没有朋友,平时认识交往的人也都是江哲年同事、朋友的老婆,现在脱离出来。真的是我个人认识的朋友太少,所以对袁圆,我似乎更珍惜了起来。

    “江大才子呢?”袁圆问我,“你身体不舒服他还让你出来出差啊,你怎么不在家里休息呢,他养活你,应该不在话下的。”

    “我离婚了。”我淡淡的说。

    不想在别人的心里,我还是江哲年的所有物,我想要跟他划清界线。

    “什么?!”袁圆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她这个表情倒是跟大学时的那个胖胖的她相同,我看着她点头,“是,我离婚了。”

    “为什么啊?!”

    “他出轨了,现在那个小三怀孕了。”

    “啊?!”

    我看她惊讶的眉毛都要挑上额头的样子,扑哧就笑了。在提这些让我痛苦的往事,我竟然能如此平静,刚才一个人时那满心的苦楚,这么轻轻巧巧的一说,似乎都卸下了似的。

    “顾夏,你混蛋!”反应过来后袁圆开始大哭,她的妆本来很美艳的,但是这一哭,什么都毁了,眼泪成了两条黑嘿的渠蜿蜒在脸颊上,正红色的唇一撇,真的有点像血盆大口。

    她哭的太惨,让我想起大学时我跟她一起看过的金三顺。

    我又是可笑又是无奈,伸手拍着她哄,“是我离婚了,你哭什么啊?”

    “顾夏,你怎么不早说啊!”袁圆是真的很伤心的样子,“你得多难受啊!上大学那会儿,我骂你没骨气,江哲年让你等,你就真的能在大太阳底下等三个小时不敢走。可现在呢,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他对得起你么他!他对得起你么他!”

    她不停重复着这一句,我原本不想哭的,可还是被她引的眼泪也流出来。

    从开始到现在,无论是谁,好似都没有为我叫一声屈,连我自己都没有质问过江哲年一句,“你对得起我吗?”

    我也许不如他优秀,可在过去的七年里。我是真的将自己落在了尘埃里爱他,为他放弃自我。节衣缩食,照顾他的一切,就算是对我婆婆,我也是全心全意的去伺候,从来没有说过半个不字,女孩子十八岁到二十五岁的年华,我全部奉献给了他。

    换来如今这样的结果,难道不该委屈不该难过。

    “别说了,袁圆,都已经离婚了。”我劝着她,其实有个人能为我叫屈,我已经非常知足了,至于那些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什么叫已经离婚了!”袁圆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你难道还要祝福他们奸夫淫妇幸福万年长?这要是我,我就咬着牙拼到底也不会离婚的,就这么死耗着,看谁能熬过谁!”

    我苦笑着摇头,“说来话长啊。”

    “所以你头上的伤也是江哲年打的?”

    她问,我下意识的伸手摸额头,其实我自己都有些忽略了,伤口已经结痂,不会疼了。只是这伤,真的是江哲年给的,没有错,我点点头。

    袁圆毫不客气的爆了粗,中英法三国语言的。

    “你难道就这么算了?!”她怒不可遏起来,“渣男见过不少,对女人动手的还真是前所未有,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我好无奈,看她比我还委屈还生气的模样,又觉得暖心。

    袁圆就这样挂着一脸的残妆,咬牙切齿的计划说:“欺负没人替你出头是吧?啊!柿子挑软的掐,你等着,我要是不把这仇给你报咯!我就改名叫扁扁!”

    “便便?”我真是要笑死了,“翔吗?”

    “什么?”

    她这个海外人士对国内的网络名词不是很了解,对翔现在已经进化成‘粑粑’的意思不懂,我当然不会主动自发的告诉她。

    她还振振有词的说要回去怎么收拾渣男贱女,陆暻?年回来了,手里拿着玻璃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

    我接过来吹了半天,等可以入口了抿一点。

    哈!谁能了解在这个到处都是冰块水的地方喝杯热开水的幸福啊。

    看到陆暻年,袁圆又想起合同的事情,对着陆暻年说:“陆总,您这样做生意是不是有点不地道,签了的合同都能改,这实在违背公平、公正的基本道德啊。”

    “还有哪里不舒服?”陆暻年问我,根本像是没看见袁圆似的。

    袁圆气的不行,“现在好了!我们老板吃了亏还当占了便宜,不但如此还骂我说之前的合同签的有问题!呸!那样高的得益率,放眼全世界他都找不到第二个,还白痴的说我有问题!我不管,我要是丢了这份工作,陆总你要负责,负责!!”

    原来这么严重啊。

    我不由得拉拉陆暻年的袖口,让人丢工作实在不大好,袁圆一个人在法国这些年不容易,就这么被解雇了,那怎么能行。

    谁知道陆暻年不但不理袁圆,还对着我说:“人鬼殊途,无法沟通。”

    人鬼殊途?我看看袁圆,十分心塞的指了指她的脸。对于女人来说,妆花了是什么样子,心里大概有个认知,所以觉得还好。可是对于男人,尤其是陆暻年这样的男人,袁圆现在满脸化开的眼线液、睫毛膏,猩红的唇膏没了形状,脸上成了一盘棋的样子,真的是.........人鬼殊途吧。

    袁圆这才发应过来自己的样子有多糟糕,转身就往卫生间跑。

    啊

    她的叫声太凄厉了,我难免被吓的抖了抖。

    陆暻年拿过枕头垫在我背后,淡定的说:“别害怕,白日见鬼都是这样的反应。”

    我抱着玻璃杯,扑哧扑哧笑的打迭。

    陆总啊,您这样毒舌真的好么?吗史乐技。

    “躺会儿吧,脸白的跟纸一样。”他的语气并不好。

    我当然照做,作为一个专门给上司添麻烦的下属,能做的只剩下听话这一点了。感谢、抱歉的话说的太多,我都不好意思说了,只保证道:“以后我绝对不会跟着您出差的。”

    要跟我也跟着卫翎,上次跟卫翎出差,虽然也是状况不断,可到底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负罪感。

    “闭嘴!”

    被训了,我闭嘴。

    袁圆这时才出来,脸上的妆已经尽数卸了,白白净净的样子像出水芙蓉。她的皮肤从前就好(貌似胖子的皮肤都不错),水嫩弹q,卸去了那妖艳的妆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

    “你还是这样好看啊。”我忍不住说。

    陆暻年一个眼风扫过来,我急忙拉着被角挡住嘴。这人今天怕是彻底被我磨光了耐心,完全是火力全开啊。

    不敢惹呐,不敢惹。

    袁圆坐在我床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的关系,整个人的气势都消下去很多。

    她好声好气的跟陆暻年说:“陆总,刚才是我激动了,说话多有不敬,我向您道歉。”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陆暻年虽然接了她的话,但是语气依然冷。

    袁圆扭头看向我,“对不起啊,顾夏。我真不知道。”

    我急忙跟她摇手,没事啦没事啦。为什么不说话?bss让我闭嘴呀!

    这挡事解决,袁圆还是没忘了她刚才说的事情,很郑重的跟陆暻年说:“陆总的工作能力,我非常佩服。这次的合同,已经这样了,我们也认栽。但是我老板现在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明白过来肯定会悔不当初的,到时候陆总打算怎么办?”

    这个倒是真的,现在那老板可能还会沾沾自喜,可等他知道了a与另一家法国公司签了与他之前毁的约相同的合同,估计就会豁然大悟吧。

    “白纸黑字。”陆暻年就甩出四个字。

    反正合同已经定了,到时候只要他们违约就付违约金,打落了牙齿也得和血吞。

    万恶的资本家啊!

    袁圆气的吐血,有点压不住音量的说:“那我怎么办啊?到时候两面不是人!”

    “袁小姐的履历我已经看过,对你的工作能力,我给予肯定。a集团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画风转换的太快,我都惊呆了。

    这是赤裸裸的挖墙脚啊,培养袁圆这样一个成熟的项目负责人,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直接挖角,可谓坐享其成。

    而且,他什么时候查清楚袁圆的履历的,神不知鬼不觉啊。

    我心里为袁圆的老板默默点蜡,不仅丢了大单子,这下估计连人都要丢了。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袁圆跟着我们一起回国。

    在机场的时候我看着跟陆暻年刻意套近乎的袁圆,扭头问白助理,“陆总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啊,让她这么果断的辞职回国,太神奇了。”

    让一个在国外生活、工作了多年的人放弃一切回国,我怎么就觉得不可能这么容易呢。

    就凭几句话?不可能吧。

    白助理就算在机场依旧工作忙碌,腿上的笔记本电脑被他敲的啪啦啪啦响,“哦,那位袁小姐的父亲最近生病入院,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我应该知道吗?我又不是千里眼。

    这么想倒是合情合理了,可是,“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来之前就调查过。”他说的简明扼要。

    我无话可说。

    预谋。这就是所谓的预谋吧!

    回到本市暖意融融,虽说巴黎很好,但要说舒服,那还是这里最好。

    从机场告别众人,我拿着从巴黎买回来的东西打车回父母家。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总不可能真的不认爹妈了。

    婚,已经离了。

    我回去劝劝父母,说说软话其实也没什么的。从小到大,这种事情我没少做,都已经成习惯了。

    哪里真的能跟父母记仇呢。

    回到家里,我妈还是对我横眉冷对的,我爸倒是笑呵呵的说要给我炒几个好菜。

    “这是想通了?”我妈手里翻看着我从巴黎买回来的纪念品,“我就跟你说婚不是那么随便就说离的。”

    原来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离婚的事情,我当然据实以告,“婚已经离了,妈。”

    “你说什么?!”我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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