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宸宇坐在病床前,担心地看着躲在被子里的于晓乔,终于开口,“晓乔!”

    被子里的于晓乔心下一颤,紧闭的眼角溢出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白色枕头上。喉咙像是堵塞了什么,想哭又哭不出来,难受得要命!

    “晓乔,你别闷在被子里好吗?”季宸宇抬手碰她,却停留在上空,握了一把空气,最后不得不收回。

    于晓乔始终不说话,泪水从眼角挤出来,一颗一颗,豆大如断线的珍珠,不到一会儿。头发湿了,枕头也湿了一片……

    “晓乔!”他宁愿她哭出来,也不愿她躲在被子里一声不吭,看得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二哥,还是让她静一下吧!”守在门外的季婷婷突然走了进来,对季宸宇说道。

    季宸宇紧皱眉头看着于晓乔,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出了病房,“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我和晓乔不可能是表亲,不可能是表舅侄……”

    “哥,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刚才那个齐栋表哥不可能撒谎。”

    季婷婷最后一句话再次把季宸宇彻底打回原形,“我要去找他,问清楚情况,你帮我照顾晓乔。”

    说完大步向医院大门走去,季婷婷想到了什么,追上前,递上齐栋的名片,“这是他公司的地址。上面还有他的号码……”

    季宸宇拿过名片,出了医院,外面不知几时下起了雨,冒雨坐上车,前往北海市。

    帝豪大酒店,婚礼结束,送走亲朋好友。于星悦也换了衣服上车,而季老爷子则去医院看望晓乔。

    目送老爷子车子离去,于志强回头看季百宇,问:“亲家,是你把齐栋请来的?”

    “没错,是我请他来的。”季百宇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取出一支,叼在嘴边,点燃抽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季宸宇和于晓乔是表亲?”于志强又问。

    季百宇吐了一口烟雾,“刚开始不是很确定,直到我找到齐栋后。问起齐湘瑞的事,他才道出一些陈年旧事,原来这齐湘瑞是齐家老爷的私生女,是跟佣人所生的,不被齐家待见和承认,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也就只有齐胜忠跟齐湘瑞交情好些……”

    “难怪我从没见过齐湘瑞,也没听齐如芸提起,”于志强想到了什么,“谢天爱是你按排的?”

    “没错,是我按排的,她男友被季宸宇送进监狱,她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报复季宸宇。”之所以没有让谢天颖参与此事,是不想她卷入其中,季宸宇再把矛头指向她。

    “副总,你这招高啊!”于志强对季百宇竖起拇指,以后于晓乔就没了季宸宇这个靠山,想拿回于氏和房子,天方夜谭。

    回季家的婚车上,姚慧琳一边补妆一边说道:“齐家还真是作孽,表舅居然跟表侄女搞在一块,肚子里还有个种,丢死人了……”

    坐在旁边的于星悦附合道:“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说得太对了,也就只有这句话才能形容他们那对狗男女了。”想到之前被于晓乔骑在头上,姚慧琳这下算是解气了,还真是要谢谢齐如芸那块牌位,不然她也不会联想到那边去,突然发现自己实在太聪明了。

    医院里,季老爷子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于晓乔,季婷婷蹙眉道:“她一直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季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发生这样的事,是谁都无法接受,何况她还是个脆弱的女人。

    “爸,”季婷婷拉季老爷子出病房,关上门,走到一边低声问道,“齐栋真得是我们表兄?你有没记错?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也就今天才见到他……”

    “你妈也很少跟我提起她家的事,而我跟她结婚的时候,除了齐家的齐胜忠一家人来外,其他人都没来,所以我对她其他兄弟姐妹都不了解,现在才知道,齐栋是于晓乔的表舅,而你妈是她的姑婆。”

    季宸宇再叹了一口气,是不是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降罪于孩子身上。

    “也就是说,这关系没错了?”季婷婷眉头紧蹙,要是那样,二哥岂不是白跑一趟?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未看到季宸宇,季老爷子转而问道,“宸宇呢?不是他送晓乔过来的吗?怎么没见到他?”

    “他,他去北海市找齐栋表哥了!”

    北海市,和海宁市一样繁华热闹,车流如水马如灯,由于途中严重塞车,季宸宇到了晚上八点钟才到北海市。

    联系了齐栋,但他不在北海市,明天才回来,季宸宇只好在北海市住一晚,在一家洲际大酒店开了一间房。

    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北海市璀璨的夜晚,季宸宇拿出手机拨通了季婷婷的号码,那边响了两下,接通了,传来婷婷的声音,“二哥!”

    “她还好吗?”季宸宇问,眉宇之间凝着一抹忧愁,落地玻璃窗里映衬出他那黯然伤神的模样。

    “我回来之前她还躲在被子里,她大概是不想见到我们。”宏状岁技。

    季宸宇心如刀剜,隐隐作痛,那边传来季婷婷的声音,“二哥,你见到齐栋了吗?”

    “没有,他不在北海市,明天才回来,我在这边住一晚,明天才去见他。”季宸宇坐到沙发上,往杯里倒红酒。

    “哥,你觉得这样有用吗?如果……”

    端起酒杯的动作顿了一下,“婷婷,我不敢往下想,我不怕失去她……”

    “哥,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这太突然了,我也一时接受不了,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从未见过的表兄突然出现,即使他说话有份量,但也疑点重重,他要当面问清楚才行。

    挂了手机,宽敞的客房里顿时陷入安静,季宸宇端起红酒,一杯下肚,胃如熊熊大火般灼烧灼痛,他真得不敢想明天会得到什么样的答复。

    医院里,于晓乔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眼角始终是湿哒哒的,枕下也是潮湿一片,肚子饿了她才微微睁开双眼,从被子里露出脑袋。

    病房里,黑暗又安静,亮起灯光,一阵刺眼,于晓乔用手遮住眼睛,慢慢适应才环顾四周,他给她安排了vp房,有独立的卫生间,不用跟其他病人挤在一块。

    桌上有水果,于晓乔掀开被子下床,脚下一软,这才知自己躺了一整天了,抓过果篮里的,洗都没洗,直接往嘴里送,吃着吃着眼泪又流出来了,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季宸宇是她表舅。

    可是二表舅都来了,谢天爱也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就算她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病服上,喉咙像是堵塞了什么,吃的东西完全咽不下去,泪眼模糊看着空寂的病房,孤独又寂寞又难受。

    原本以为两人可以长长久久,没想到结果令人难以接受,为什么不是他不爱她了,而是他是她的表舅,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们?还有他们的孩子。

    心如绞痛。

    这一夜,她在海宁市,他在北海市,两人一夜未眠,他牵挂着她,而她却不知如何面对他,还有突如其来表亲关系。

    姚慧琳婆媳二人第一个到医院看望于晓乔的,左手拎着保温桶,右手拎着水果篮,看到于晓乔双手抱腿望着窗外那颗槐树,姚慧琳勾唇笑道:“二弟媳,我们来看你了。”

    于晓乔没有理会她们,也知他们来看她的笑话的。

    姚慧琳把保温桶还有水果篮放在桌面上,于星悦移步到于晓乔面前,看着她因伤心哭肿的双眼,故作心疼道:“姐姐,你有孕在身,不能哭,会影响胎儿的……”

    “什么影响胎儿,这旁系血亲通婚的孩子是不能生下来的,哭了也是一样……”

    姚慧琳的话如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捅进她的心脏,痛入骨髓,缓缓转动眼眸愤恨直视这婆媳二人,“你们笑话完了吗?笑话完了就滚出去。”

    “哎呦,姑奶奶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我们也想你和宸宇白头到老,生下健康的孩子,可没想到天意弄人,”姚慧琳端来热气腾腾的粥,“来,这是我让厨房熬的骨头粥。”

    于晓乔二话不说一手打掉她手中的粥,粥啪的洒落在地上,于晓乔指着门口,怒吼道:“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哎呦烫到我的手了,疼死了,我好心好意过来看你,你竟这般对我大吼大叫,你跟宸宇的事,又不是我们造成的,把气撒在我身上做什么。”姚慧琳白了一眼于晓乔。

    于星悦扶过姚慧琳,附合道:“姐姐,我知道你一时没法接受,可是这是事实,二叔确实是你的表舅,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你们滚,统统给我滚出去,我不要你们这般猫哭耗子假慈悲,滚……”于晓乔下床,推着她们出病房,拿过保温桶和水果篮直接扔出去,砰的关上房门。

    这一幕引得经过的医生护士还有病人侧目,姚慧琳好笑,“哎呦,搞得满地都是。”

    “婆婆,姐姐情绪不稳定,我们要谅解!”于星悦笑,声音很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时,季婷婷的声音响了起来。

    姚慧琳婆媳两人循声望去,不由被季婷婷身边的季老爷子惊到,姚慧琳眼底闪过一抹惊慌,但很快恢复冷静道:“爸,我们是来看晓乔的,可被她赶出来了。”

    季老爷子一脸严肃,紧抿嘴唇,一看她们就是不怀好意,才被晓乔赶出来的,季婷婷怒不可遏她们道:“谁让你们来看晓乔的?”

    姚慧琳不敢正视季婷婷的眼睛,“晓乔是星悦的姐姐,又是宸宇的妻子,我们来看看她怎么了?”

    宸宇的妻子?这是要唤起昨天在婚礼上的事情吗?是在讽刺季齐两家吗?季老爷子怒了,拿着拐杖用力敲地面,开口道:“滚回去,没我的意思,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探视晓乔……”

    姚慧琳吓到了,和于星悦赶紧捡起地上的水果和保温桶离开了医院。

    季婷婷敲了一下病房的门,然后拧开把锁推门进入,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背对着的于晓乔,“晓乔,我和爸来看你了。”

    于晓乔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但眼泪却不停往外涌。

    季婷婷知道她在哭,看了一眼季老爷子,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不哭,我和爸已经把她们打发走了,她们再也不会来欺负你了。”

    于晓乔抬起泪眼看季婷婷和老爷子,张了张嘴,正想喊爸时,立即制止了,转而喊道:“伯父!”

    季老爷子怔了一下,他一直很喜欢晓乔,一直希望她成为他的儿媳,也一直希望她和宸宇希望下去,可是他觉得问题在于他,他没有及时调查清楚,才导致两个孩子走到这地步,无奈又尴尬。

    俞医生走了进来,季老爷子问于晓乔的情况,俞医生说她身体上没什么,就是心里的问题,季老爷子问于晓乔几时可以出院,俞医生说随时。

    季婷婷听到了,看向终于止住眼泪的于晓乔,道:“晓乔,不如回去静休?”

    “回去静休?回哪?回季家吗?我和季宸宇这样的关系,还适合回季家吗?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们觉得他还能出世吗?”原本止住的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转,于晓乔含泪看着他们。

    季老爷子和季婷婷突然默不作声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他们都想照顾好她,可却怎么做都不合适。

    “你们走吧!”于晓乔看向窗外,一阵风吹来,外面树叶沙沙作响。

    季婷婷看了看老爷子,然后看向于晓乔,“我明天再来看你!”

    季婷婷不放心的扶着季老爷子走了,病房间里顿时安静起来,空气中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

    北海市,汇城餐厅。

    季宸宇到的时候,齐栋已经到了,看到季宸宇满脸青渣,眼底有血丝,问道:“昨晚没睡好?”

    “嗯!”昨晚喝了不少红酒,但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谢天爱在婚礼说的那些话。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季宸宇要了杯咖啡,然后进入主题,“昨天因为晓乔晕倒,我才没来得及问你关于我妈还有晓乔母亲的事……”

    “其实我也想问你,你跟晓乔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夫妻吗?”从昨天的情况看来,也能猜出一二,不过是个婚礼,闹成那样,他也有一半的责任。

    季宸宇点头承认,齐栋吐了一口气,靠向椅背,觉得是他们长辈的错,“齐家有四兄妹,你母亲排行老四,因为你母亲是爷爷的私生女,大家都不承认她是齐家的人,所以外界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季宸宇怔住,没想到母亲是私生女,难怪母亲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外家的事,因为她的身份,她觉得羞耻。

    “大伯二伯都不喜欢你母亲,非常排斥她,也就只有我爸跟她关系好些,有一年我急需用钱,到过季家找过姑姑,姑丈给了我一笔钱,”齐栋回忆道,“你大哥来找我,突然说起你母亲,才想起这事,所以就趁着你大哥儿子婚礼过来看看姑丈……”

    “那晓乔的母亲呢?”虽然不想问,但还是想搞清楚。

    “晓乔的母亲,大伯的女儿如芸,我的堂姐,也就是你的表姐,而晓乔就是你……”齐栋没说下去,是怕伤了他的心,齐家大概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孽,才延错在他们身上。

    最后的希望还是破灭了,于晓乔到底还是他的表侄女,季宸宇无力靠向椅背,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咖啡,脑际一片空白。

    是怎么跟齐栋道别的,又是怎么走出餐厅的,季宸宇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回海宁市的路上,一个急刹车猛地掉转车头直接撞上路边的护栏,车头坏了。

    而他撞到额头,流了不少的血。

    警察来了,拉走车子,而他也进了医院包扎。

    贺荣来了,看到他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额头还包扎,走了过去,“季总,你没事吧?”

    季宸宇猛然惊醒,刚才太累了,也就睡着了,“你来了!”

    “你这一天一夜都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

    季宸宇站起身,眼前冒金星,甩了甩脑袋,这才直起身子,“走吧!”

    回到海宁市,季宸宇第一时间去了市人民医院探望于晓乔,她在睡觉,眼角还沾着未干的泪痕,他真想为她拭去,但又怕惊醒她,看着她这个样子,他心疼,难受,无措。

    季宸宇没有停留多久,转身离开了病房。

    听到门关上时,于晓乔这才睁开双眼,茫茫然望着某处,他进来时她已经醒了,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他才一直装睡中,只是短短几分钟,却是如此难熬。

    季宸宇没有回季家,而是回东园。

    浴室里,雾气氤氲,季宸宇冲去这两天的疲累,但却无法冲去心里的悲伤和痛苦。

    他想给晓乔一个家,一个温暖,一个怀抱,给她快乐给她幸福,可最后因为这层突如其来的关系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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