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嫁衣吧.”她定下心绪.吩咐.

    “啊.哦.”玉珑如梦初醒.连忙拉着玉琼上前服侍.

    衣服要穿在身上才显出效果.赫连无忧从來沒有哪刻比现在更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她仍忍不住为姐姐这一刻的美丽而惊艳.

    “长宁公主穿上这身嫁衣可真漂亮.”女官满眼赞叹.连声夸赞.

    一般人全然压不住烟华锦的华丽灿烂.很容易让人被衣裳吸引目光.反而忽略了人.放在长宁公主身上就沒有这种感觉.再华贵耀眼的衣裳首饰.在她面前也得沦为陪衬.

    “最好能迷倒皇兄.让他一眼惊艳.”闻人楚楚很期待.

    皇嫂本就长得美.做了新娘子更加美丽夺目.就连这满屋的女子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何况是男子.更何况是一颗心早就系在皇嫂身上的皇兄.

    “赶紧上妆.时间不多.要抓紧了.”她连连招呼.

    满屋的人立即忙碌活跃起來.

    妆盒里准备的都是点妆圣品.画出來的妆容精致自然.负责化妆的嬷嬷又是做惯这行.经验丰富.擅长根据不同人的气质脸型画出不同妆容.

    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老嬷嬷们才停下手.惊叹地看着眼前打扮一新的人.结巴半天才道:”公主.您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趁时间还來得及.奴婢好改正.”

    兰倾旖看向镜中.

    镜中人淡妆素裹.薄施粉黛.沒有浓妆艳抹的端庄隆重.却将她的淡雅大气衬托得淋漓尽致.

    烟华锦华美如天边流泻的霞云.祖母绿淡淡光华缭绕.万千华灿锦绣映衬着她的容颜.雪肤花貌.玉颜琼姿.更显得她整个人清丽如画灵秀如诗.

    这样的美.有一种超脱凡尘的清韵.

    “还差了点.玉琼.你來.”兰倾旖重新坐下.

    玉琼会意.提笔沾上金粉.在她眉间画上一朵金色优昙花.光艳的颜色.独特的造型.立即提亮她的容颜.更有种亮丽别致的美.

    “这个装扮好看.真是让见者都眼前一亮.”闻人楚楚双眸闪亮亮.不住赞叹.

    皇兄的眼光果然绝妙.天底下再不会有人比皇嫂更与他般配了.

    “凤冠拿來.要赶紧点.”赫连无忧看看沙漏.提醒.

    赫连夫人坚持亲自动手.麻利地给女儿梳好海棠高髻.好方便戴凤冠.兰倾旖的头发乌黑浓密.便是一样钗环不簪.发髻也如盛开的海棠花般好看.

    精致奢华的凤冠戴上头顶.有众多珍宝点缀其上.凤冠按说会很重.可这顶凤冠设计精巧.兰倾旖戴上后却丝毫沒有沉重的压迫感.和素日是里只簪着寻常钗环的感觉沒什么不同.

    她心里感动.知道这是闻人岚峥的细心体贴.为了尽可能让她感到轻松些.怕凤冠戴起來不够轻便.会压疼她的脖子.

    “赶紧去祠堂上香拜别祖宗.娘和你爹在前厅等你.”赫连夫人声音发颤.话音未落便冲出门外.半空中洒落几声呜咽.

    兰倾旖心里沉甸甸的.强打起精神出门.

    祠堂里静悄悄的.兰倾旖站在灵前.看着那一个个牌位.心神微微恍惚.好似眼前浮动着先祖人影.她定定神.在每个灵位前上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别.

    出來后.众人再次簇拥着她到前厅.

    赫连彻夫妻俩都穿着簇新的衣服.坐在正厅主位上.正襟危坐等着她.

    地上早放好垫子.兰倾旖看一眼.径自挪开垫子.直接跪在地板上给两人磕头.

    虽然从小到大.她在家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年.有时候她会嫌弃爹爹迂腐愚忠娘亲唠叨固执.觉得他们太古板.自己和他们无法沟通.觉得他们不尊重自己不懂自己.气急败坏和他们闹脾气甚至离家出走……可他们是她爹娘.即使有些事她并不赞同.他们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她好.

    她娘曾熬夜在灯下为她裁衣.在她生病时整夜整夜守着她.在她每次回家时都亲自下厨;她爹曾在大冬天天不亮就起床顶着寒风冷雨陪她晨练.曾顶着炎炎烈日跑遍大街小巷只为给她买她喜欢的卤味.曾拖着病体千里跋涉只为给她撑腰……

    她的爹娘.如天下众多慈父慈母一样.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头一个个地磕下.十九年來的每个相处画面都在眼前浮现.不知何时.她的泪水滴落在地.清脆作响.

    满厅的人都沒说话.静得只听见她磕头的声音.

    “行了.这头怎么磕得沒完沒了的.丫头你是打算把自己磕傻吗.”赫连彻右手捂住双眼.哑了嗓子.

    赫连夫人用绣帕捂住嘴.低着头不敢看她.

    “爹.喝茶.”兰倾旖端得很稳.

    “若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别想太多.无论你做什么.爹都支持你.”赫连彻接过茶杯几口饮尽.嗓音微抖.

    他再也不想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他的女儿.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女儿.如今竟然……他凭什么还要让她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为这个凉薄王朝卖命.

    “我知道.”兰倾旖连连点头.

    “娘.喝茶.”

    “若水.你要好好的.答应娘.好好保护你自己.”赫连夫人抓紧女儿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我知道……”兰倾旖喃喃.已经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

    她起身郑重恭敬地对父母弯腰三拜.抿紧双唇.狠下心任由宫女给她盖上盖头.扶着她出门.

    赫连文庆见她出來.强忍着泪上來从两个宫女手中接过她.哑声道:”妹妹.出了这道门你的脚就不能再沾土.哥哥送你上车.”

    女子出嫁.都由兄弟背上花轿.她也不客气.趴到他背上.

    赫连彻夫妻俩站起身相送.大群人簇拥着兰倾旖出门.

    门外传來热热闹闹的声音.敲锣打鼓.极其欢庆.声音简直能传遍整个燕都.

    一路上赫连彻终于忍不住.眼泪直掉.

    兰倾旖把头埋在赫连文庆肩上.唇紧紧抿起.第一次觉得脚下的路很沉很沉.

    “妹妹.出门后就忘记你是赫连若水.以后就只做兰倾旖.”赫连文庆哑着嗓子细细叮嘱.“别管太多.家国天下和你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沒事.我们就不会有事.”

    “我知道.”兰倾旖声音中已带了哭腔.“大哥.我好舍不得你们.”

    “傻丫头.以后我们总有机会见面的.你不回來.我们就去看你.别怕.”赫连文庆说到后來也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她舍不得.他们又何尝舍得.

    赫连家的人只觉得这一路真短.他们才走几步就沒了.

    在大门口停住脚步.赫连彻父子俩已泪如雨下.全然不在乎别人是否笑话.

    赫连夫人怕自己受不住.拉着赫连无忧压根沒敢跟出來送别.

    “若水……”

    “妹妹……”

    兰倾旖手忙脚乱.急着给他们擦眼泪.嫌盖头挡视线.直接扯了下來.

    四周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赫连若水从不在公开场合露出真容.知道她的人极多.认识她的人却极少.所以多年來才有她貌丑如鬼不敢见人的名声.

    可如今才知.什么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真是清丽脱俗.绝代佳人.

    四面响起一阵惊艳的抽气声.

    那女子红衣如火.炽烈绝丽.身后朱门大开满目繁华.却不及她钟灵毓秀倾尽风流.

    与她相比.四周的一切都是黯淡失色.

    无数人震惊艳羡后悔嫉恨的目光飘來.

    这也叫貌丑.如果这都算丑.天底下就沒有人算得上美.

    女子身姿亭亭.嫁衣灼灼.眼波流动.笑靥含春.肌肤胜雪.琼姿花貌.

    太过震撼.已至失声.

    难怪这女人一直掩着脸.这张脸换谁也得掩着啊.

    这不仅比美更美了些.还美得有点惊世骇俗.

    一颦一笑.容华极盛.

    清丽如画.风华无双.

    平直黛青的眉形.边缘微微挑起.像长天展翅的雁.眉心一朵金色优昙花.灼灼如相思.

    她曼步而行.衣袂飘举.妖红金帛长长摇曳于身后.姿态风华.令众家以气质高华自居的小姐羞愧得无脸见人.

    四周不断有人因为受不了这样的震撼而晕倒.

    “什么都别说.我都懂.也许有朝一日……爹和大哥都明白的.”兰倾旖压低声音.用帕子给两人擦脸.话说到一半.又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爹明白.爹明白……”赫连彻一把抓住她的手.哭得不可抑制.

    兰倾旖看着两个大老爷们为自己哭得不成样.心如刀割.眼圈也跟着红了.强忍着不哭出來.“爹.你以后要好好休息保养.别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我给娘和管家都留过信.列了注意事项让他们好好照顾你.晚上别喝碧螺春.”

    “好.好.你说什么爹都答应你.”赫连彻立即点头.老泪纵横.

    “爹.哥哥.你们都别伤心.不就是嫁人吗.女孩子长大后总要嫁的.我……我也只是嫁的远了点.”兰倾旖声音微微发颤.想努力扯个笑容劝慰一下.却无奈地发现这种场合实在笑不出來.她劝别人还行.轮到自己亲人却无比口拙.只得道:“以后.我们家小隐隐于野.爹就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好好陪伴娘亲就成.哥哥也能好好照顾嫂嫂.想知道我的消息.只要坐在茶楼里听说书就行了.”

    赫连彻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是个好办法.爹爹以后就照做.”

    兰倾旖嘴角勾起.从他手中撤回手.又用力握了握赫连文庆的手.郑重地道:”我一定会好好的.你们放宽心.我从來就不是肯受委屈的人.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任谁吃亏我也不会吃亏.”

    赫连彻吸着鼻子.想到女儿的确是这个性格.她也不是那种柔弱无助的女子.才稍稍点头.强忍着泪给她重新盖好盖头:“爹相信你.你上车吧.别误时辰.”

    赫连文庆狠狠抹了把脸.将她背上车.声音低而坚决:“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们家的.”

    兰倾旖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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