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道空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变态一样。聚精会神地倾听这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声音持续了很久。才渐渐息止。

    在此之后。房间开始安静。两人似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然。这只是钱道空通过监听内容猜测的当时情况。至于他们是否通过别的方式进行交流。钱道空不得而知。

    为了养足精神。明早自己的状态不被罗医生怀疑。在声音结束后。钱道空还是决定先躺了一会儿。于是。钱道空回到了床上。这期间他按下了软件上的录音键。开启了自动监听。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明明躺在床上。钱道空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是处在暴风雨中摇曳的孤舟之上。很不安稳。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能够感觉得到。

    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让钱道空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活在现实之中。

    朦朦胧胧。突然感觉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钱道空。再仔细听。才发现这声音并不是呼唤。而是有些惊异。或者更像是在求救。

    “谁……谁在那……。”

    “谁……”

    这声音的音调不断提升。但却始终感觉有气无力。

    钱道空已经从睡梦中被这个声音给吵醒。意识醒來的时候还只是觉得很吵。还沒睡够。却并沒有完全听清楚这声音的内容。

    因为身体还有些发僵。钱道空过了好半天才睡眼惺忪地挣扎坐起。环顾四周。钱道空发现这声音是來自二肥。这让钱道空稍微有些安心。但却旋即感到不太对劲。

    因为在钱道空前面昏暗的灯光下。二肥的动作让钱道空浑身一个激灵。他感觉自己如同过电一般。瞬间睡意全无。

    原來二肥已经醒了过來。但他醒來后一只手却直挺挺地伸向了门口那里。嘴里喃喃地继续嘟哝着:

    “谁……谁在那。谁……。”

    钱道空顺着二肥指的方向望去。那个方向的门正死死关着。房间里空无一人。

    二肥在对谁说话。那里什么也沒有啊。

    钱道空眼睛死死瞪着二肥指的那个方向。昏暗的光线中。房门上的细小纹路似乎都在吞噬着房间内的每一缕光亮。使得这个房间的墙体看起來黑黢黢就像晒黑的脸皮整个撕了下來。糊在了墙上。让人的心里感到十分的压抑

    “二肥。哪有什么人。你是不是看错了。哪有人在那里啊。”钱道空连忙问。

    “谁……谁在哪。”二肥还在不停的喃喃。抬在半空中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钱道空迅速跳下了床。警惕地走到了门边。试着拉动门把手。已经生锈的房门发出吱嘎吱嘎的难听声音。但是确实已经牢牢反锁。就算这个人刚刚溜走。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把门从外面锁住。当然。这种房门如果事先从屋里反锁。然后直接关门。同样能够锁住。但这么做产生的声音必然是极大的。钱道空一定会立刻被这种声音惊醒。

    “哪有什么人。你是不是看错了。”钱道空奇怪地望向二肥。

    这时钱道空听二肥的声音有了些许变化。喃喃中似乎听到了他发出了一声让钱道空十分熟悉的咒骂。这家伙无奈地把抬起的手臂放了下來。过了一阵才叹口气说道:

    “妈的。水……水在哪。我他吗要喝水。”

    钱道空彻底石化。原來二肥是想喝水。看來是钱道空想多了。

    钱道空赶紧端起桌子上的那杯水。将杯子缓缓递到了二肥的跟前。这个杯子是那种连着吸管的儿童口杯。但从这个房子的卫生状况來看。这个杯子应该被很多送往这里的伤员使用过。吸管内壁还模模糊糊地残留着许多深灰色的水渍。

    钱道空把吸管插到了二肥已经干枯欲裂的嘴唇上面。二肥想要抽吸。但似乎做出这样一个动作。都在耗费他极大的力气。才吸了几口。二肥就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额头上渗出了虚汗。

    “不喝了。”钱道空问。

    “恩。喝饱了……刚才可渴死我了。”二肥嘶哑的声音终于得到了些许润泽。

    “感觉怎么样。”钱道空焦急地问。

    二肥眯着眼睛。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颤声道:

    “你说呢。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说身体倍棒你会信。”

    钱道空满脸尴尬。感到十分惭愧。

    “兄弟。真对不起。这次实在连累你了。”

    “少说这沒用的了。自己看着办吧。这事结束了。痛快喝一顿给我找个马子才是正事。”二肥皱着眉头回答。显然麻醉药的效果已经在渐渐减退。二肥身体上的痛楚正在不断恢复。

    二肥现在所处的这个时候。是每一个做过手术的人都一定切身体会过的。这种麻药刚刚过劲的痛苦简直如同摧心剖肝。让人苦不堪言。往往大多数手术患者当麻药过了时效的时候。都会服用一些镇痛类的精神药物。但显然。罗医生并沒有给二肥准备这些东西。

    “那是当然。如果能快点结束自然最好了。可惜……”钱道空兀自喃喃。

    二肥摆了摆手。苍白的脸上露出极其严肃的表情。轻轻拍了拍钱道空说:

    “不能这么说。其实……靠。不说了……”

    “虽然你是我兄弟。可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把你也推进火堆。即便你这么说。钱我心里也根本过意不去。我实在是太无能了。先是让自己的女朋友被杀死。然后又让自己的兄弟受了这么重的伤。钱我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废物……”钱道空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些话确实是钱道空此时此刻发自内心的独白。这种惭愧的感觉已经蔓延了钱道空全身每个骨髓。让人夜不能寐。不过与二肥并无太大干系。

    二肥听了钱道空的话先是一怔。沉默片刻。二肥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凝固。好半天才喃喃道:

    “财哥。别这么说。咱们能联手推翻佛爷。我已经受你大恩了。”

    钱道空一怔。沒想到二肥也会有良心发现这么一天。

    “对了。现在咱们是在哪里。看样子好像不是医院吧。”二肥突然反应过來。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不像是医院。

    “这里是山间的一个小房子。不过你放心。为你治病的医生很可靠。”钱道空犹豫了一下。还是沒有说出无面女的事情。

    “这是什么搞笑的安慰方式……”二肥叹了口气。“咱们不会是又被条子盯上了吧。”

    “有什么不对么。”钱道空反问。

    二肥眼睛望向天花板。半晌沉默。也许是太累太疼了。

    钱道空尴尬地坐着。一直回味着二肥所说的话。

    他们相视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因为刚刚睡醒。钱道空尿意涌了上來。就对二肥说:

    “我去上趟厕所。一会儿回來。”

    “恩。”

    钱道空走出了房间。在走廊找了一圈。并沒有发现厕所。整个走廊竟然只有钱道空和罗医生的两个房间。而那幅油画就在壁炉旁静悄悄挂着。仍然显得十分突兀。

    钱道空尽量不去看它。或者说心理上不知为何感到对它有种难以言表的恐惧。

    虽然沒有找到厕所。但活人也不能被尿逼死。钱道空尽管不太想出去。但此时也只好去外面上厕所。

    此时已经夜里三点多了。门外的月光带着诡谲的气息投到了地面上。像一个银色的恶魔在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外面的空气被月光照的发凉。钱道空颤颤地走到了屋外。想快点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題。但毕竟在门口撒尿是十分不雅的行为。而且门口还有摄像头。在摄像头底下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于是钱道空只好借着黯淡的月光摸索着向屋后走去。

    虽然光线有些暗。但屋外的小路还是很好辨认。钱道空沿着小路很快就转到了屋后。这个屋子明明只有两个房间。但长度却似乎要比钱道空想的还要长。

    來到房子的后院拐角。钱道空刚准备解手。一股阴寒的冷风在钱道空打开裤链的那一瞬向钱道空迎面扑來。冰冷而带着不安的气息让钱道空竟然无法再继续做出接下來的动作。就这样呆立在原地无法移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与寒气从钱道空的腰椎处升起并漫延到四肢百骸。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也顿时竖立起。蓄意已久的水闸也同时打开。

    但这种感觉却并不畅快。竟然有点毛骨悚然。

    沒错。就是毛骨悚然。这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沒有比毛骨悚然这个词更能贴切的表现出來了。只是。沒有经历过这种感觉的人是无法体会这个词中所包含的恐惧的。但在这一刻。钱道空却莫明其妙的有了这种经历。

    而当钱道空意识到这恐惧的來源之时。却差点吓得坐到了地上。

    月光之下。钱道空的面前竟然突然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许多可怕的人影。这么多的人。有大有小。有高有矮。竟然在这样的深夜。聚集在了屋子后面。

    他们姿态各异。黑黢黢的身体和那油画中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如此可怕阴森的黑影清晰地出现在钱道空的面前。如此清晰。根本不可能是幻觉。但钱道空竟然无法辨识他们是否是人。

    这股刺骨的凉风正是从这些人的缝隙中穿过。狠狠扎进了钱道空的身体之中。

    沒错。他们正在看着自己。

    我了个去。这怎么可能。

    这大半夜的竟然会突然在这房子的后院聚集了这么鬼气森森的人。而且这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出现。目的竟然是为了窥视钱道空的尿尿。这是什么节奏啊。钱道空真是欲哭无泪。一时不知所措。甚至连拉链都來不及拉上。就这么和这群人互相对望着。

    冷风呼呼灌进裤裆。让钱道空感到凉飕飕的。但这些人却沒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让人窒息。这简直太让人费解。再怎么说。这些人也不可能这么安静吧。

    竟然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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