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八章、能看不能拿的仓库

    卡车上坡的速度很慢,罗二让过车身,手搭车帮,翻身窜了上去,右手里的冲锋枪直接指向了那些个战俘,他可不想碰到什么意外。

    没有惊叫声、甚至连骚动也没有,蹲坐在车厢里,这八个朝鲜战俘瞪着眼睛,呆呆子看着一身泥水、脸色铁青的罗二,就象是在看一个路人,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扫视了车厢一眼,罗二不自然地干咳一声,低头把任小森拽了上来。

    还是任小森的眼睛毒辣,“二哥,你看。”他抱着冲锋枪,点点下巴示意道。

    此时的岛上,美军已经开始过不断地打出照明弹,把岛屿机场附近照成了一片白昼;但是,他们没注意到,这个车队里,已经有人混了进来。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罗二仔细一看,一股浓臭味几乎把他掀到车下去,借着不断闪过白光,他算是看清了,这几个战俘的脚上,穿着拇指粗细的铁链子。

    链子是不粗,但要是从人的脚跟骨上穿过,那就要了命了;难怪,这几个战俘连挪动一下地方也不愿意,那是疼的。

    关上保险,罗二把枪横在怀里,一屁股坐在泥呼呼的车厢地板上,扭脸看着身边的战俘,“你们是人民军士兵?”见这个年轻的战俘不吭声,“我们是志愿军,在岛上执行侦查任务。”

    没办法,他还的借用志愿军的名头,要是说自己的名字,估计人家连听都没听过。

    罗二的朝鲜话说的很流利,志愿军三个字刚一出口,这个年轻的战俘眼里一亮,那呆滞的目光灵动了一些;“我……”,刚张开嘴,旁边的战俘使劲碰了他一下,把他嘴里的话立马碰没了。

    看来,人家还是不相信自己,也难怪,就两个人跑到美军的江华岛,谁信啊。

    见状,罗二不再言语,摸出一个扁平的酒壶,大拇指一搓,带着细细长链的壶盖被挑开,“咕咚”,仰脸喝了一大口,一股热流很快传遍全身。

    “给,喝上一口,玛德老子快冻死了。”把酒壶递给任小森,罗二漠然看着车厢里的这几个俘虏,那单薄的制服都一个个撕开了口子,但是,头顶大雨如注,难倒他们不冷?

    隐隐地,罗二闻到一股怪味,是从这八个俘虏身上传来的,不过他也没在意,落到老美手里,身上能干净喽?

    车队沿着机场边的公路,经过两个路卡,顺利地开到了那一溜漆黑的机棚前;没有被车上战俘给举报了,罗二的枪口渐渐偏离了目标,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当先的那辆吉普车,一个拐弯靠在了机棚的大门口,车上的机枪也调转了枪口,冲着罗二打成的那辆卡车。而第二辆卡车上的士兵,劈啪跳下车,持枪守在了车旁。

    一名美军士兵跑到战俘们的车下,大声叫喊,“下车,马上下车。”

    远处的岗楼上,一盏雪亮的探照灯,随即牢牢照在了卡车上,一挨战俘有异动,那岗楼上的机枪,也正好开张了。

    如此严密的防守,让车上的罗二大为不解,这不正常啊,就算是搬运弹药,也没必要紧张成这般了;一旁的任小森,认命地端起了冲锋枪,等着罗二的命令。不但是他,就是那几个战俘,没人看好眼下的状况。

    车下的那名士兵开始咆哮,他对战俘们的迟钝恼怒不已,雨这么大,他还要站在雨里难受,骂上几句太正常了,“赶快,再不下车全部禁闭。”哗啦,士兵手里的枪也拉开了膛。警报就在耳边,他能不紧张吗。

    不但是他,就连吉普车上的机枪手,也瞪圆了眼睛。

    摇了摇头,罗二脱下雨衣,连带冲锋枪、钢盔一股脑塞进了护腕,“小森,把身上的东西都给我。”很快,俩人身上除了暗藏一把手枪外,和身边的战俘们没什么两样。

    在罗二的督促下,战俘们一个个开始下车,但是,动作没有太快的,不经他们的脚上,带着要命的铁链。

    战俘开始下车,地上的美军士兵也不再喊叫,把枪被在肩上,站到了远处;那护卫弹药车的士兵们,也拉开了包围圈,打起手电四下警戒。

    随着汽车的喇叭声响起,机棚硕大的大铁门,吱呀呀敞开了,里面,有几名按着手枪的士兵,站在亮晃晃的灯光下,严肃地看着外面的战俘,他们的腰间,每人挂着一个灰色猪头防毒面具。

    站在泥泞的地上,随着战俘行进了罗二,一眼就看出了机棚里那些士兵的职务,一名中士带着三个下士,还带着防毒面具,不是后勤兵还能是什么。

    拉着任小森,罗二跳上了弹药车,把一箱箱“弹药”递给车下的战俘,任由战俘搬进机棚,很快,车上的二十几箱弹药搬光了;给任小森一个眼色,俩人扛起最后的弹药箱,趁黑跟在了战俘的身后,走进了机棚。

    也许是这些弹药事关重大,也许是对战俘们脚上的铁链太放心,在这个警报震耳的雨夜,后勤中士和外面的士兵简单交接后,马上拉下了墙上的电闸。

    大门轰隆隆关上了,三个后勤兵吆喝着,让战俘们扛起弹药箱,向里间走去;动作迟缓的战俘,如同寻常般听话地扛起箱子,一个个向里间搬运,把纹丝不动的罗二、任小森显露了出来。

    “愣着干什么,该死的棒子,真想死吗?”大声咒骂的中士,不耐烦地上前,企图给罗二一个好看,他已经两天没有教训这些肮脏的战俘了。

    浑身湿透的罗二,站在机棚里,冷冷地看着高他一头的中士,既然大门关上了,那这里是谁的天下就不好说了。

    走到罗二跟前,中士才惊讶地发现,罗二的脚上竟然没有铁链子,眼里的敌意也豪不掩饰。“你是谁?”中士马上反应过来,这两人不是战俘。

    手刚摸到腰间的枪套上,一脸横肉的中士,脸上寒风拂过,咽喉处传来咯咯的碎裂声,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没有理会倒地的中士,甩手扔给任小森一把枪,罗二扑向那三名大兵;“扑通”中士倒地的声音,让三个大兵警觉地扭过头查看,迎面而来的,是罗二挥动的手掌。

    狠辣地放倒了四名大兵,罗二的举动,让这八个战俘,脸上生动起来;小心翼翼地放下箱子,“你们是?”那个在车上靠近罗二的青年战俘,不知所措地盯着罗二。

    “我说过了,我俩是志愿军战士,到岛上执行任务。”脸不红心不跳的罗二,一直那四个倒地的家伙,“那里有武器,就看你们能不能去拿了。”

    他已经看出来,这八个战俘,体质虚弱到了极限,但还能干搬运的重体力活,让罗二颇为不解。

    顺着罗二的手指,战俘们骚动了一下,马上又安静下来,几人的眼睛,看向了居中的一个中年战俘;脸色蜡黄的中年人,眼里已经没了勃勃生机,只是在顽强地掩饰着疲惫。

    “这位同志,我是人民军第一军二师六营副营长崔智山,”稍稍喘口气,“这些都是我的战友,半年前还有五十名战友,现在全部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但只要能杀老美,我崔智山第一个拥护。”说完,他让两个战俘取来地上尸体上的手枪。

    不过,崔智山的话,让罗二心里一凉,他不诧异战俘死亡人数,而是明白了,崔智山他们根本不知道战争已经结尾了。

    “停战协议是事你们知道不?”罗二摸出一盒烟,逐一挨个散个战俘,再亲自给他们点上。

    深深地吸了口烟,崔智山感叹一句,“好些日子没尝到烟味了,”“我们不知道停战协议,这里白天根本不允许出去。”

    撩起破烂的袖子,崔智山把瘦巴巴的胳膊举在罗二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出现在罗二面前的,是密密麻麻的针眼,见罗二还是满脸的疑惑,崔智山自嘲地笑道,“海洛因,你知道不?比鸦片还要厉害十倍二十倍的东西,他们每天给我们打。”

    海洛因罗二没听过,但鸦片他可是经过部队的教育,那还不明白那玩意地祸害;一时间,他刚才想好的拯救办法,转眼出了变数。

    “志愿军同志,我知道你想救我们,但是,我们要是离开了这里,那活着还不如死了,你不明白啊。”深深地叹口气,崔智山说,“现在的我们,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没几天好活的了。”

    “不行,你们可以跟我们冲出去,”一旁的任小森,忍不住强插一句。

    “出去?我的四十二个兄弟还埋在机棚后面,他们是身上溃烂活活疼死的。”慢慢解开身上单薄的军装,崔智山露出胸口上大片溃烂的皮肤,“现在,是我们求着他们打针,还能出去?小兄弟,谢谢你了。”

    见罗二还在犹豫,崔智山一指地上的弹药箱,“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是化学榴弹,给空降兵使用的。”

    刚说道这里,机棚外传来一阵汽车上,隐隐有人在叫喊着。

    “同志,这里是美军的地下仓库,巡逻队十五分钟一次,现在时间到了。”急促地说着,崔智山握紧了手里的枪,灼热的眼睛紧紧盯着罗二。

    “地下仓库?”罗二闻言一愣,难怪找不到老美的仓库,玛德建在地下了。

    “走,看看去。”不再隐晦,罗二噼里啪啦取出一堆枪械,丢给任小森,“你带人给我守在这里,没我命令,不许后退。”

    “是,”任小森抓起一挺机枪,熟练地挂上弹袋,枪口直直冲着大门;此时,机棚的大门已经被砸的咣咣乱响。

    深吸口气,崔智山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兄,“同志们,大家受的罪自己都明白,现在机会来了,想报仇的去拿枪,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一个算一个。”

    拖着脚上叮当作响的铁链,七名战俘毫不犹豫地拿起枪,退到机棚最里面找好位置,看向那剧烈晃动的大门;大雨中还是死气沉沉的脸上,竟然焕发出丝丝红晕。

    “跟我来,”崔智山象是没有感觉到脚上的痛苦,带着罗二很快下了一个斜道,一个宽大的铁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将军锁。

    正要举枪,罗二拦住了崔智山,“不用,我来吧。”伸手抱住大锁,双臂较劲,“咯、咔”,酸涩的撕裂声中,大锁没拧断,焊在铁门上的大铁栓被罗二拧了下来。

    碰地把大锁扔掉,罗二一脚踹开了大门,“咯吱吱”,厚重的大门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枪油味,让罗二眉头一扬。

    崔智山熟练地在门口的墙上一按,十几盏灯泡同时闪亮;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广的地下广场;被一堵石墙一分为二的广场,左右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军用物资。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广场,罗二也忍不住使劲咽了咽唾沫。

    见识过如此场面的罗二,面不改色地亮起手电,粗略查看了一遍;不愧是美军的战术物资储备库,几乎能武装一个师的武器装备,还有大量的生活物资,全是满额齐备。

    如果战事爆发,美军士兵只要徒手赶到这里,就能马上武装起来,还能即可开进战场,想想这番场景,罗二脑门上就是一溜热汗。

    做了半年多的搬运工,崔智山对这里太熟悉了,这里多半的物资,就是他和战友们搬运进来的,“同志,你尽管拿,能拿多少拿多少,其他的,”他狰狞地瞪着眼睛,“老子把它给炸了,毛都不给他们剩下。”

    崔智山的话,把罗二吓了一跳,自己拼死拼活地游过来,还不是要的这些物资,枪支弹药倒是不太紧要,那大堆的给养可是罗家山的依靠。

    “别,崔智山同志,你现在的任务,是赶紧往外运送弹药,让上面的同志坚持住,我还要看看这里。”罗二拉住了崔智山,“你放心,到最后,这里肯定会炸掉。”

    “突突突”,仓库外面,猛然间响起了机枪声,随即枪声连成一片,罗二拍拍崔智山,头也不回地向左边的给养跑去。

    “行,我先跑上一趟,送些弹药上去,”崔智山拉过一辆推车,查看着右边物资挂牌,去找子弹了;美军的物资管理还是很严禁的,各式弹药挂牌存储,一目了然,也方便了崔智山。

    不提外面接了火的任小森,罗二快步跑到一堆给养前,“二级单兵口粮,”手电光在矗立的牌子上照过,罗二忙不失迭地把一箱箱军粮收进了护腕,直接把三十立方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再也塞不进去了,眼前巨量的物资,让罗二干瞪眼没办法,难倒,要把这些东西全毁了?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个能看不能拿的仓库,他也无能为力,只有遗憾地退出。

    来到门口,正拖着一挺高射机枪的崔智山,把罗二吓了一跳,“我草,崔智山,你玩大了。”

    “那是,我也想明白了,老美的东西,不用白不用,实在用不了了,在炸了,那才解气。”涨红了脸的崔智山,奋力地拉着机枪,向外面跑去。

    抱起两个弹药箱,罗二也冲了出去。

    来到机棚里,火爆的枪声充斥着罗二的大脑,任小森他们还是蛮灵活的,把机棚里的一辆吉普车推到了门口,挡住了美军士兵冲锋的道路,他们躲在用杂物胡乱搭建的掩体里,向外面不断地开枪。

    这里存储的大量武器弹药,让围上来的美军士兵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使用重火力,只能用机枪和战俘们对射。

    “来,架上”,随着崔智山的大喊声,那挺崭新的高射机枪,摇平了枪口,一箱子弹挂了上去。扑通,架设机枪的一名战俘,被打来的子弹击中,翻到在地上。

    没人在意死去的战友,只是把手里的枪加快了射击速度,大家心里都明白,今晚,是一个复仇的夜晚,也是最后的一个夜晚。

    握紧机枪,崔智山狠狠压下了扳机,“咚咚咚”,沉闷的射击声,拉出一道恐怖的火焰,瞬间打爆了机棚外的一辆吉普。

    罗二蹲在后面,仔细看了看外面,凑到任小森身边,“小森,你在这里顶住,我绕到他们后面。”“放心吧二哥,老美不敢动火炮,我们能顶的住。”任小森也看清了敌人的忌讳,冲锋枪打得更欢实了。

    跑到机棚深处的拐角,罗二踢了踢墙壁,玛德,钢筋水泥的,掏都掏不动;抬头,看看房顶,罗二笑了。

    背起枪,双手撑在拐角的墙壁上,双脚使劲踹墙。借着反弹力,罗二窜上了房顶,伸手把住了三角支梁。铁皮覆盖的房顶,在罗二看来,还不如土墙来的结实,几脚就踹了一个大洞。

    钻上房顶,顾不上大雨瓢泼,罗二弹身跃下,八米的高度,也就是小心些罢了。

    雨水浸泡的地面,一双大脚结结实实地踩了下去,“卡巴”,一声轻微的脆响,让罗二身子一顿;崔智山的话还在耳边,这里估计就是死去的战俘们,葬身之地。

    也不知道把那个兄弟的骨骸,一脚踩碎了,想到这里,罗二头皮一阵发麻;“对不住了,哥们我是给你们去报仇的,借道借道。”心里碎碎念叨着,罗二连滚带爬地向机棚右面跑去。

    敌人他不怕,但烈士的葬身地,罗二想都不敢想,自己是所作所为,死去的那些战友估计一直都在鄙视他。

    我也是被逼的,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安慰着嘣蹦乱跳的心脏,罗二潜身看向灯火通明的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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