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快过来帮忙,你要我一个人累死啊!”两兄弟刚相认不久,朱秀花的大嗓门就从杂货店里就传了出来。

    面对老婆的叫唤,朱永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海格见状,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三,快去帮秀花吧,她一个人准备这么多人的饭菜,也实在不容易。”

    “我……”朱永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快去吧,老五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以后多得是时间叙旧。”海格劝道。

    “孩子他爹,你在干什么呢?快来帮忙啊。”朱秀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快去快去。”海格皱起眉头催促道。

    “这……”朱永年踌躇着,望向了铁渣。

    “去吧。”铁渣也跟着说道。

    “诶。”朱永年点了下头,转身走进了杂货店中。

    见到老公回来,朱秀花连忙上前帮他取下背包,挂在掉了大半白灰的砖墙上。

    “我刚才专门跑了趟市集,做了一大锅你哥最爱吃的土豆烧牛肉。”朱秀花说道。

    “谢谢老婆。”朱永年一边卷起衣袖,一边说道。

    “谢什么呢,二伯和五叔上家里做客,咱们可得招待好了,不然他们回去,可要数落我对夫家不好了。”朱秀花嘟着嘴巴说道。

    “不会啊,我二哥一向很随便的。”朱永年走到厨房里,一边洗菜一边说道。

    “他随便,我们可不能随便,走开,你去看火,菜我来洗就行了。”朱秀花上前挤开朱永年,说道。

    其实,她并不讨厌丈夫的兄弟们。只是,每当她看见他们相拥而泣,她就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她隐约地知道,丈夫的家族有一段不同寻常的往事。她时常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和悲伤。

    原本,远东农村出身的她,对丈夫的兄弟们是非常热情的。可自从听到渡鸦的死讯后,她就一改常态,每次海格来,她就故意摆出一副不欢迎的态度。她害怕有一天,丈夫也会走上那样的道路。作为一个普通女人,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没了丈夫,孩子们也不能没了父亲。她害怕失去安稳的生活,所以不得不摆出一副母老虎的架势,驱赶一切潜在的威胁。

    今天,她看到海格带来的这位老五,就更害怕了。以至于丈夫和对方多说几句话,她就感到魂不守舍、心惊肉跳。

    这个老五,就和当年的渡鸦一样,气质沉稳、不苟言笑、心若磐石、势若虎狼,举手投足间大气凛然,一眼就能看出是个非凡之辈。这种人,往往最具有煽动性,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生死相随,刀里来火里去。

    丈夫就是个普通人,连菜刀都拿不稳,打架还打不赢她,若是跟着去闯荡,唯有惨死街头的下场。

    愁绪之间,她一不留神,就割到了手,顿时血流如注,可她却恍然不知,直到鲜血染红了洗菜盆……

    “你怎么了!”在一旁看火的朱永年觉察到异状,连忙上前查看。

    “没……没事……”朱秀花回过神来,随即推开丈夫,说道,“一点小伤,别大惊小怪的,涂点红花油就好了。”

    “你先去歇着,剩下的就让我来吧。”朱永年说道。

    “把青菜洗完切好,等着下锅就行了。”朱秀花叮嘱道。

    “知道了,快去上药。”朱永年关切地说道。

    大约二十分之后,所有的菜都弄好了。朱永年就从店里搬出两张小木桌,一张和树下的那张拼在一起,作为大人用餐的主桌,另一张则摆在一旁,给四个小孩单独坐。接着,他又招呼孩子们去搬板凳,拿碗筷出来。

    就在朱永年忙里忙外的时候,铁渣和海格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此行对铁渣而言,简直是糟透了,想找个能委以重任的人,结果对方却是个“妻管严”。虽说怕不怕老婆,与能不能做大事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看着朱永年这个“家庭妇男”的样子,他就叹息不止,怪不得海格不承认对方是诺尔塞斯。

    等一切都准备好后,朱秀花就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土豆烧牛肉和几样配菜端了上来。

    “吃吃吃,别客气,五叔你也多吃点。”说着,朱秀花擦了擦手,又去隔壁的烧饼店,将店主的女儿拉了过来,一同吃晚饭。这位女生名叫林庙花,今年二十二岁,和朱秀花一样,都是大水桶腰,腿粗胳膊圆,矮矮胖胖,能干粗重活的农家女子。

    “二伯好,五叔好。”在朱秀花的介绍下,林庙花腼腆地向海格和铁渣问了声好。

    “好好……”海格点头回应道。

    “你好。”铁渣微微颔首,回礼道。

    “你们都是年轻人,多聊聊。”朱秀花看了眼铁渣,略有所指地说道。

    觉察朱秀花的小动作,铁渣回过头,眯着眼睛看了海格一眼。而后者却浑然不知般,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土豆烧牛肉,好像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

    “五叔,您多吃点。”说着,林庙花主动舀了勺牛肉,替铁渣添上。

    “谢谢……”铁渣表情木纳地说道。

    “铁渣,多吃点。”朱永年招呼道。尽管他是个普通人,可他也遗传了来自诺尔塞斯家的精明。从铁渣刚才的表现看来,似乎有些看不起他,所以他不敢称呼对方为“老五”。在得到充分认可之前,他可不愿厚着脸皮以兄长自居。更何况他心中有愧,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尽过一天身为兄长的责任,他没有资格叫别人老五。

    他有自知之明,这一代的诺尔塞斯家,就属他最没出息了……

    “大妹子呀,我们家五叔可是一表人才,听说还在外面当大官呢~”丈夫刚说完,朱秀花就笑着说道。

    “嗯……”林庙花低着头,害羞地应道。

    铁渣见状,眼睛一眯,再次回过头,看了海格一眼。

    “怎么了?”海格一脸茫然地问道。

    铁渣什么也没说,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你等着。”

    “五叔,您多吃点青菜,现在天气热,能降降火……”过了一会,林庙花抬起头,带着几分羞怯招呼道。夕阳之下,只见她那大圆脸上红扑扑的,脸颊泛着透亮的油光,额头上正冒着细密的汗珠。此刻,她的目光似乎有些迷离,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很健康。

    “嗯。”铁渣点了下头,却没去碰青菜。原本他是想夹的,但被对方这么一说,他干脆就不吃了,免得引起什么误会。

    “五叔……”朱秀花正想劝铁渣和女孩子多交流,却在这时,一阵机车的轰鸣声由远至近地传来。

    “嗡嗡嗡……嗡嗡嗡……”

    紧接着,一辆高速行驶的白色机车一掠而过。霎时间,一道汹涌的气浪卷席着满地的枯枝败叶和大量灰尘扑面而来,顿时将坐在小板凳上,围着小木桌吃饭的众人喷得满头满脸。只有铁渣和海格眼明手快地背过身,低头护住了手中的碗筷。

    “哪个不要脸的开车这么冲,赶着去投胎啊!”烟尘过后,朱秀花立即站了起来,追出大街,朝着远去的机车的大声骂道。

    “啾啾啾……”

    似乎听到朱秀花的叫骂声,那高速行驶中的机车竟然一个急转弯,横过车身,让轮胎摩擦着地面,拖出一大股黑烟的同时,硬生生地止住了去势,然后原地转了圈,直冲了回来。

    朱秀花见状,吓得脸色一白,接连退后了好几步。

    “叽!”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过后,一辆纯白色的高档机车停在了她眼前。定眼看去,车上端坐着一位身材傲人,相貌甜美,气质却冰冷如霜的女生。停车后,那女生扬了扬宛如瀑布般的长发,转头朝她望了过来。

    对方的目光凌厉无比,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她顿时胸口如遭石击,差点喘不过气来,当场就窒息了。她那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大事不好了,惹上一位玉面罗刹女了。

    在远东,“玉面罗刹女”指的就是那些相貌姣好,有权有势,脾气又特别暴躁的女生。

    “你在骂谁呢?”女生朱唇轻启,淡淡地问道。

    “我……我……”平日里强势无比的朱秀花,此刻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连说话都利索了。

    朱永年见状,连忙上前挡在妻子身前,对女生说道:“对不起,她不是有意的……”

    “那就是故意的咯?”女生嫣然一笑,目光却依旧冰冷如刀,只见她双手自然垂放于腰间的短刀旁,仿佛下一刻就会出手伤人。

    “对不起,对不起。”朱永年连连点头,表示歉意。

    “咦?”就在这时,女生忽然侧过脸,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她脸上的寒意如同化开的坚冰般,变成了媚入骨髓的笑意。

    “嗨~”发出清脆叫声的同时,她抬起白藕般的手臂,朝他们身后的某个人招了招手。

    铁渣和海格对望了一眼,霎时间,两人的表情都像是吃了只死老鼠。

    “难道是缘分吗?”女生长腿一甩,翻身下了车,摇摇摆摆地朝铁渣走了过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眼看是熟人,朱秀花和朱永年都松了口气。可他们不知道,铁渣和海格都快愁得抓狂了。

    “原来……”碧天野笑意然然地说道,“你也有亲戚呀~”那威胁之意流于言表,却只有铁渣和海格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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