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平夏城的战役进行到了第四天,今年陕西的冬天,冷的让人抓狂。

    不过在平夏城的西夏人和宋人却不这么认为,城墙下面熊熊燃烧的火焰,甚至让城墙上的守军额头冒汗。

    经过了三个夜晚,郭成和折可适就在这三个夜晚用强弩和弓箭射杀西夏人。

    战果虽然不多,却也算有所收获。西夏人被撩拨的怒意难平,白天攻城的时候就格外卖力。

    折可适把一根长矛插进了从地道里钻出来的西夏士兵身上,随后就有宋军在周围七手八脚的将那个被扎的透心凉的西夏士兵拽出来,丢到一边的尸体堆上面。

    随后,折可适又来到另外一个地道口,又用长矛插死一个西夏士兵。

    打地鼠的游戏,从来都十分令人着迷。

    而西夏人在送人头这方面,也非常的乐此不疲。

    正面攻势没有取得优势的情况下,再派士兵从地道中杀进来,不就是来送菜的么?嵬名阿埋这个人,名不副实啊。

    折可适带着一千人的部队在城中兜兜转转,找寻西夏人挖掘的地道。郭成便率领其余的人在城墙上防御西夏人的攻势,并作出反击。

    这一仗双方打得都十分坚决,西夏人摧毁平夏城的欲望极度的强烈,而郭成与折可适自然也不想死在西夏人手里。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第四日白天的战斗结束了。

    夜晚来临之时,郭成与折可适两人坐在城头,一边就着白水啃大饼,一边观察着夏军大营中的动静。

    “老郭啊,仗打了几天了?”折可适喝了口水,把口中的干饼顺下去后,轻声问道。

    郭成抓着饼,却没怎么吃。折可适问他,他便回答道:“四天了……熬过这个晚上,就是第五天了。”

    折可适摇摇头道:“看来这几天真是给我打的头都晕了,我还以为今天是第六天了。”

    郭成想笑,但他却笑不出来。扯扯嘴角道:“要是第六天的话,弟兄们要比现在还少。”

    折可适望着远方灯火通明的夏军大营,稀稀疏疏的人声不断从那个方向传来。他吃掉最后一口饼,一边嚼,一边从身边一个士兵手中拿过弓箭。

    “好弓!”折可适试着拉了一下弓弦,随后便赞了一声。瞅瞅那守城的士兵,双手缠着染上血色的布条,就问道:“射了多少发了?”

    “五百七十二发。”小兵有些腼腆的回答。

    “好手!”折可适再次赞了一声,随后从那小兵身后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

    深吸一口气,挽弓欲射。

    “三石?”折可适问道。

    “属下这把弓是家父所传,乃是六石强弓……”

    话音未落,便见到折可适猛地将弓弦完全拉开。上下两侧弓臂,甚至都有些弯曲。

    那小兵惊讶的说不出话,他只见过父亲有这么大的力气。

    随后折可适对着夏军大营便射出一箭,弓弦弹回远处,嗡鸣作响。而夏军大营之中,也有一个被折可适盯了很久的家伙应声而倒。

    那小兵立刻大喊:“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其余宋军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他们也还是跟着喊道:“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宋军这边在喊威武,但夏军嘴里可就在骂人了。这几天夜里时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宋人的弩箭似乎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使。

    四天下来,八牛弩、虎蹲炮从早到晚都不带停的,天知道他们到底储备了多少八牛弩弩箭和石料。

    西夏人已经把驻地后撤了五里,还在大营前方摆了一大片的盾牌,但宋人的弓箭还是能够伤害到他们。

    一个铁鹞子背着盾牌,双臂举着两个盾从夏军大营里面冲了出来,跑到城下就扯开嗓门大喊。

    折可适挑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扭头问向身边的随从道:“他说什么?”

    那随从是懂党项话的,便给折可适翻译。

    其实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大意无非是说宋人都是乌龟,只会缩在龟壳里面不出来。

    折可适乐了,他让那翻译回话,说当乌龟有什么不好,乌龟还长寿呢,哪像你们这帮党项秃驴,一个个跳得欢,死的也快。

    那铁鹞子气的是七窍生烟,恨不能纵身一跃来到城墙之上,掐死跟他对话的混蛋。

    郭成瞅瞅折可适,笑着摇了摇头道:“可适,你现在跟以前真是大有不同啊。这番话,我怎么想都不像是能够从你嘴里出来的话。”

    折可适哈哈大笑道:“还不是跟唐宁那小子在一起时间久了,被他给污染了。”

    “唐宁?”郭成疑惑道:“就是那个镇江军马步军都指挥使?”

    “对,就是那小子。有机会,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那小子真是个妙人,年纪不大,却十分通晓人情世故,说话又有趣,而且经常能够蹦出一两句精辟入里的名言出来。

    不过他要是气人也能把人气的半死,他镇江军里边那个监军,被他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哈哈……”

    郭成笑着点头道:“能被你如此推崇之人,必定不是凡夫俗子。若有机会,记得为我引荐一番,让我也见识

    见识。

    这镇江军啊,我是只听说过他们的名头,却还从来都没见过呢。”

    折可适笑道:“放心吧,你见到了,绝对不会后悔。”

    两人相视一笑,那翻译却跟铁鹞子骂起来了。俩人叽里咕噜的对喷了半天,最终还是一边的小兵看不下去,抬手射了一箭。

    那铁鹞子差点被这一箭射进头盔的缝隙里,吓得策马扭头便跑,引得背后平夏城上的宋军一阵猖狂大笑。

    折可适瞅着那铁鹞子的背影摇了摇头,把长弓交还给那个小兵,随后就坐回自己的垫子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久久不语。

    郭成也半晌不说话,最终还是折可适打破了这份宁静。

    “老郭,你用兵本领,在我之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我最担心的?”郭成愣了一下,随后他沉吟片刻,回答道:“如果你是指这场战事,那么我最担心的,应当是援军来的太快。”

    折可适惊喜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郭成点头:“这是事实。

    你看,如今我军依托城池,在四日之内斩获贼兵数万。而我军伤亡,不过两千八百人。因此我军士气旺盛,非贼兵所能敌。

    若援军赶来,解围平夏城,则其余寨堡的损失必不可免。若援军不来,只在外围做牵制,我军便可以依托平夏城吃掉更多的贼兵,使其兵力紧张,缓解其余寨堡的压力。

    如此一来,我军必胜,贼兵必败。”

    折可适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等郭成说完,他就直接搂着郭成的肩膀道:“知我者郭公也!”

    与此同时,种朴已经率援军抵达了泾原路。得知平夏城已经被围四日,种朴部下的一名军官,郭成的义兄郭祖德心忧如焚。

    加之局势尚不明朗,平夏城对于他们来说,处境无疑是危急存亡。

    因此郭祖德提议不惜一切代价,解围平夏城。副都部署王恩和将官姚雄、姚古都举双手双脚赞成,但种朴却断然拒绝。

    面对郭祖德那张被气的比血还红的脸,种朴耐心的解释道:“将士们以一座孤城对抗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敌人,能够让他们坚定信念的,就是我们这些援兵。

    现在我们兵力处于劣势,妹勒都逋正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即便战胜,也未必能够解掉平夏城之围。

    若不幸战败,贼兵将我等尸骸示与城中士卒,他们的信念不就荡然无存了吗?届时谁来防守平夏城呢?

    况且有郭将军在平夏城里面,平夏城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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