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的事情就像河里丢进了一块小石头,扑腾起两朵小小的水花,河面很快归于平静。

    等林青风尘仆仆从帝都赶回来的时候,江雪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他,只字未提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又失去的事情。

    林青只觉得一段时间没见,江雪好像变沉稳了不少,整个人也安静了很多,他还是喜欢她没心没肺,看见好吃的就两眼放光的吃货样子。

    这次他还特地从帝都带过来很多江雪爱吃的东西,结果江雪只是扫了一眼就没别的动作了,林青顿时有些纳闷。

    他走到她跟前低头看她:“这是怎么了?半个月不见我,太想我了?”

    江雪把头靠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闷:“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

    韩剧正当行,江雪有样学样,觉得这么叫有一种别样的亲昵,因此一直这么叫林青。

    林青摸着她头发的手一顿,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语带宠溺地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的。咱们不是说好了,等你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

    江雪柔顺地趴在林青胸口,闭着眼睛,听着对方平稳的心跳,一颗惶惑无依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了。

    林青拣了路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给江雪听了,若是往常,江雪早就叽叽呱呱附和起来了,可是今天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不说一句话,反常得很。

    林青心里有些诧异,他扳着江雪的双肩低头仔细看她的脸,“小雪儿今天很不对劲啊,生病了?”

    林青越温柔,江雪心里的愧疚越浓重,那些铺天盖地的悔意快要将她淹没,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把事情和盘托出,可是想到一旦把事情说开,她可能要面对的最坏的情境,江雪又退缩了。

    罢了,一时的愧疚比起长久的安稳,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害怕林青看出端倪,江雪嘟着唇假装不高兴:“我才没生病呢,人家亲戚来了,不想说话而已。”

    她确实身体确实不舒服,倒不用假装,林青一想她每次亲戚来的时候心情都不太美妙,便信了。

    江雪满心愧疚,又害怕自己扛不住对方的温柔攻势弃甲投降,看到林青对自己嘘寒问暖,贴心小意,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两个人腻歪了一阵,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林青有些遗憾地送江雪回了学校。

    林青看见江雪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脸上的柔情蜜意顿时收得干干净净,白净的面皮上挂起淡淡的笑,旁人只看见他的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样的笑容多凉薄。

    寒夜凄清,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粒子,天气愈发冷了,看这情形,一场大雪近在眼前了。

    林青想到自己那间冷冰冰的单人宿舍,心情更冷三分,或许该考虑找找关系,进入一中教学,哪怕只是初中也行,这样更利于自己的计划开展。

    这个小城市,他呆了这么多年已经呆够了,他想念大都市里的灯红酒绿,奢靡无度,可是这里的事情不结束,他还得在这里耗下去。

    他的耐性快要告罄了。

    大寒过后,玉兰这个学期的课程已经接近尾声,年关将近,年味渐浓,在外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回家来了,小城里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变得拥挤起来,走在路上,到处都是赶集买卖年货的人。

    学校放假那一天,C市下了一场大雪。

    玉兰去学校领成绩单的时候碰到江雪,看江雪笑容满面的,就知道对方考得不错,她还没开口,江雪先问了出来:“你考了多少分?年段第一能拿到吗?”

    玉兰莞尔,江雪对她未免太有信心。

    虽然她从前没上过高中,不过,大学文凭都通过自考拿到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托过目不忘的学习利器,这些课程对她来说并不难。因此看到成绩单上的分数她一点也不意外。至于是不是年段第一名,玉兰并不在意,一中人才济济,强中更有强中手,就算不是第一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者,她素来低调,听见江雪问起,就含糊道:“还不知道。”

    江雪搓搓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笑容满面地道:“那肯定跑不了了,我相信你。”

    雪后初晴,晴光映雪,举目四眺,万物俱清,江雪的侧脸在雪光的映照下闪着柔光,笑容甜美无暇。

    玉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得开就好,玉兰就怕江雪心里有阴影。到底年轻底子好,恢复力好得让人嫉妒。

    江雪见玉兰抿嘴微笑,并不说话,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你外公外婆回家了吗?”

    认识这么多年,玉兰虽然从不在她们这些朋友面前说家里的人和事,但是相处久了,江雪对玉兰家的事还是了解了一鳞半爪,知道玉兰的外公外婆常年住在玉兰家里,江雪就忍不住惊讶。

    从来只听说父母跟儿子住的,也没听说玉兰的两个舅舅不孝或者家里条件差的,听说生意做的还蛮大的,又不是养不起两位老人,也好意思把父母丢给出嫁的女儿赡养。

    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玉兰不知道江雪为她打抱不平,已经在心里把她的两个舅舅编排了一遍,随口应道:“还没,等我舅舅来接。”阿娘这几天闷闷不乐的,估计是舅舅快来接人了,心里不舍才情绪低落吧。

    江雪见玉兰情绪不高,顿时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就故作轻松地道:“等你拿了奖学金,记得请我吃饭啊!”

    玉兰失笑,“借你吉言,要是得了奖学金,一定请你吃饭。”

    江雪唉声叹气:“唉,那还得等到年后了。”

    玉兰哭笑不得,无奈地道:“行吧,择日不如撞日,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江雪顿时眉开眼笑:“去中心街吧,那里新开了一家甜品店,生意好得很。”说着不由分说地拖着玉兰往前走。

    陪江雪吃完甜点回到家,还没进门玉兰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欢声笑语,扫了一眼院子里停着的两辆陌生牌照的车,玉兰就猜到是舅舅来接外公外婆了。

    进了门,果然看到李家两位老人坐在沙发中间,外婆双手抓着大表姐李明燕的手,笑眯眯地听着李明燕叽叽呱呱地说话;大表哥李明伟身姿笔直地坐在外公身边,和外公一问一答,外公双双眼眯成了线,显然是心情极好。

    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余慧和李爱华坐在一起也不嫌挤,两个人低头说着什么,笑语晏晏;李绍珉神情轻松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一双儿女在父母面前撒娇卖痴;陈力动作熟练地泡着功夫茶,一边和大舅子闲话,一边时不时给大家斟茶,真真是一堂和乐。

    李爱华先看到玉兰回来了,神情愉悦地朝她招手道:“你大舅一家都来了,快喊人。”

    李明伟转头望去,就看到玄关婷婷玉立的少女,仿佛一枝悄悄在春风里初绽的白玉兰,姿容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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