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看向杜京,略带自嘲的笑了笑。牢笼里的桃家兄弟已经被衙役放了出来,桃逐虎快步走到兰子义旁边,不由分说的谢罪道:

    “少爷,今天的事情我一人来抗,有什么要罚的只管让姓杜的提,我大不了偿他命!”

    兰子义抬起手来示意桃逐虎不要再说,他轻声道:

    “大哥你在这里憋屈了一天,累了,先出去透透气,待会回去好好吃点东西,洗个澡歇歇。没什么事,放心,大哥你不用多想。”

    桃逐虎以为兰子义当着杜京的面不好发作,便想更进一步谢罪,在他身后跟来的桃逐鹿与桃逐兔则领了兰子义的眼色,一人一个肩膀架着把桃逐虎给“拥”了出去。兰子义见三兄弟走,便在后面遥声说道:

    “哥哥们出了衙门先找个地方要些酒肉果腹,我与杜大人聊聊,迟些便来。”

    桃逐鹿听到兰子义喊话直把脚步加得更快,催促着桃逐兔快走好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安顿好了自家三位哥哥后,兰子义便笑请丹阳县令和杜京道:

    “两位大人,此地酷热难当,我看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那丹阳县令官袍穿的整齐,乃是三人当中最热的一个,进了牢里不过一会儿,他的前胸后背便湿的通透,可碍于自己身份他又不好活动,现在兰子义提议要走他当然是求之不得,赶紧附和。

    杜京等来了兰子义也便没什么再要强求的,他个一旁衙役说道:

    “把这桌酒菜收了送我房中,待会我与侯爷谈完了自然过去吃。”

    说罢杜京转头向兰子义客气道:

    “要不侯爷与我一道边吃边聊?”

    兰子义摇头转身,他道:

    “这牢里已经够恶心了,我那还有胃口吃饭?赶紧走吧。倒是杜大人你,这地方臭成这样你居然也能吃下东西。”

    杜京起身后便把自己拉的敞亮亮的胸襟给重新盖好,他迈着步子的同时还在低头往身上披外套,听闻兰子义的问话他只笑道:

    “我个下贱人当然比不上卫侯您金枝玉叶,我是整天与这牢房犯人打交道,事情多时便要在班房里同犯人们一起过夜,这点味道算不上什么。”

    兰子义侧看杜京一眼,笑道:

    “我不知道杜大人你见识过何种场面,但今日我所见已经是够呛了。年初那会途经旧都时倒是被人抓进牢里呆了一宿,但当时天冷,再加上人受了惊吓,当时也没在意里面的味道。既然杜捕头说这牢里味道还行,那就还行吧,想必也是这班房里空着的缘故。”

    说道这里兰子义转头问县令道:

    “这牢里人都哪去了?莫非大人今日专门为我清空了场地?”

    县令里在门口处伸手请兰子义往出走,闻言答道:

    “不瞒卫侯,杜京兆极重刑狱,凡有进牢者必在三日内断案,该放的放,该交大牢的交大牢,若是有案下官断绝不了,则要移送京兆府由大人亲自审理。我这人审得快,自然也就没多少在牢里关了。”

    兰子义眼见到了门口,赶忙憋住气大步跳出门外,他又往外走了好远,等到站在上风口,彻底离了牢房后他才大口喘气。县令从后跟上,对兰子义道:

    “难为侯爷了。”

    兰子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京城的空气带着市井独有的烟火味,兰子义从未如今时这般为此陶醉,他闭上眼享受了一会,伸了个懒腰后睁眼说道:

    “辛苦几位大人陪我一道受罪了。”

    一旁县令问二人:

    “正好后衙已经做了饭菜,两位大人要不一道过来吃?”

    杜京道:

    “不了大人,我那还剩着半桌菜,待会我得把剩饭剩菜解决了才行。”

    兰子义也道:

    “我昨天回京还没来得及和我哥哥们聚聚呢,待会回去和家里人吃,就不在这里叨扰大人了。”

    县令看杜京和兰子义两人客客气气,桃家兄弟也被放了,自个悬着的心也便放了下来,至于他二人接下来还要谈什么,县令便是少知道为妙了。所以县令伸手指向一边道:

    “那边走是后衙画圆,两位大人若要歇脚可往那处去。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说罢县令便拱了下手,自己转身走了。杜京见县令走开,便给周围人下令道:

    “你们也下去吃饭吧,都饿了。我与卫侯私底下聊聊便可。”

    说着杜京便在前引路,同时请兰子义道:

    “侯爷请。”

    兰子义对杜京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便随杜京一起过去。迈开步后兰子义对问杜京道:

    “杜大人想从我这里听些什么道理?“

    杜京道:

    “侯爷要是懂道理自然明白该对我说什么。“

    兰子义看着杜京,嘬了嘬上下牙床,他叹了口气道:

    “杜大人,我知道的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你又能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呢?”

    杜京闻言没有说话,他只回头看向兰子义,同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兰子义当然明白杜京是在要挟他,但他不打算就这么就范,于是他问道:

    “杜大人,这世上青楼千千万,光着京城里就有好几百所,还有教坊司开得官妓,你抓着招婿楼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围人走光之后杜京的脸色便慢慢转冷下来,现在只剩他与兰子义两人,杜京的脸便彻底黑了下来。他听到兰子义的问话驻足道旁,回头看着兰子义似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叹息,他道:

    “我与卫侯的出身乃是天上地下的分别,我虽不知生在卫侯那种家中是什么感觉,但我明白,卫侯你那身份是不拿人当人看的。”

    兰子义皱眉道:

    “杜大人此话怎讲?”

    杜京苦笑一声,抬头仰天叹道:

    “卫侯见过买人的么?不是偷孩子贩卖人口,就是明晃晃的买人。我见识过,那大家里的公子哥看上了路边的丫头,扔了锭银子就把人连拖带拽给拽回去了。没人管,没人拦,那爹娘还得忍着哭谢人家公子打赏,而那姑娘哭了就被抽耳光。那公子哥还只是个地方大户,就是和京中稍有些关系,这就能嚣张跋扈,横行无忌。卫侯比那小子不知高了几重天,你又怎么可能去可怜百姓们的那条贱命呢?”

    兰子义眯着眼听完杜京的话,他可不满意杜京这么数落他,于是他开口反驳道:

    “我可不是那种狗仗人势的纨绔子弟。“

    杜京抢过话道:

    “你当然不抢民女,只是坑余杭那好几万的百姓。“

    杜京说到了兰子义的痛处,兰子义当即被堵得哑口无言,杜京看了兰子义一眼,接着说道:

    “我自然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改不了这世道,但我能做的我便会尽力去做。京城的所有妓院都已经给我交了底,无论官妓私妓,画舫暗娼我都知道,干这行的有不愿意的,却没有一个是被偷来被抢来的,我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唯独这招婿楼进的人不清不楚,走的人无影无踪,这要是没有猫腻,我杜子就倒着写。卫侯你嫂子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从招婿楼里出来的人,你可得让我把事情问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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