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一听到高延宗的名字顿时喜上眉梢,他本想将高延宗项城一战时的英明神武一股脑全说出来,但转念细想,却拿不准隆公公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于是兰子义道:

    “我认识高延宗,当日裕州兵败后我便是与高延宗一道在项城拢兵御贼的。

    公公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隆公公闻言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回答兰子义,而是反问道:

    “卫侯觉得此人如何?“

    兰子义见隆公公不愿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兰子义很想知道高延宗身上到底有什么事情,但他没有资格质问隆公公,他只能顺着隆公公的话答道:

    “高延宗此人虽是文官,但却武艺高强,勇力绝人。当日裕州一败,河阴全境动荡,旧都城门昼闭,其他府县官吏挂印,百姓逃避,全道无人刚当妖贼兵锋,唯有高延宗,掘壕补城,收拢丁壮,独守孤城。若非高延宗所做的前期准备,以裕州之后的那点残兵完全没有可能在项城守那么久。“

    在兰子义叙述期间隆公公一直仔细听着,偶尔端起茶碗来喝水,待到兰子义说完,隆公公说道:

    “这么说来,卫侯似乎很是欣赏这个高延宗。”

    兰子义道:

    “高延宗为人忠信勇毅,我的确与他惺惺相惜。只是不知公公为何突然提起他来,难道是论功行赏要为他加官进爵?”

    隆公公闻言低头笑了笑,他道:

    “这几天一直有人提高延宗的功,只是那人不是我。”

    兰子义看着隆公公那若即若离的眼神,知道隆公公并不愿意为高延宗行赏,这样想来那个提高延宗功劳的人是谁基本上也就猜的七七八八了,但兰子义还是问道:

    “敢问公公是谁在为高延宗争功。”

    隆公公笑道:

    “是当朝首辅章鸣岳在为高延宗争功,他还打算调高延宗入京补兵部的缺。”

    兰子义问道:

    “不知首辅大人拟让高兄补哪个缺?”

    隆公公道:

    “章首辅拟的是职方司员外郎,而且还有意让高延宗协理京营戎政。”

    兰子义闻言咂舌道:

    “由正七品的县令升任从五品的职方司员外郎已属越级拔擢,要是再加上协理京营戎政,这怕是……”

    隆公公道:

    “协理京营戎政历来是由兵部尚书或侍郎兼任,偶有御史右丞兼当,这个职位全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兼任,章鸣岳身为首辅,通晓规章,自然不会让个七品县令来补这个缺。他那话的意思是当前任此职的御史右丞完全是个文官,不晓军事,高延宗能打敢战,入京之后正好可以协助此项军务。”

    说着隆公公冷哼了一声道:

    “本来这协理京城戎政就是个挂靠的虚职,京城九营平时调权在兵部,战时军权在御马监。章鸣岳此举摆明了是想虚招实之,借着高延宗干涉京营兵权,我岂会让他如此横行无忌?”

    隆公公这话给兰子义点明,高延宗受赏的事情牵扯到了朝中力量的对抗,就算外庭为高延宗力争,以隆公公这口气,内廷也会给否决掉。但兰子义深知高延宗为人,当时项城中两人背靠背的袍泽情可是血浓于水的,兰子义可不愿让高延宗这样的人才被朝中见不得人的派系倾轧给碾掉。

    但兰子义也知道凡事都需要循序渐进,隆公公要真是盯上了高延宗,那兰子义就得慢慢化解隆公公的心结。

    于是兰子义试探的问道:

    “可是公公,我听说皇上一直都非常支持章首辅,高延宗有功之臣,入京为官名正言顺,公公这样想是不是有些偏激了?”

    隆公公闻言放下茶碗,对着外间喊道:

    “来人!添茶!”

    兰子义听出隆公公言语愠怒,赶忙闭嘴。在仕女为隆公公添水的时候鱼公公用低沉的声音对兰子义说道:

    “皇上爱才天下皆知,章鸣岳乃我大正不可或缺的栋梁这一点也毋庸置疑。但皇上要的是他章鸣岳安心奉公,好好行他的一条鞭之法,没有让他扩张势力。现在满朝大臣都已经被他铸成了铁板一块,他还不满意,居然想把手伸向兵权。”

    兰子义默默听着隆公公发火,不发一语,而隆公公也接着说道:

    “戚准和他有旧,东军与他章鸣岳的关系千丝万缕,现在京军三分之二都是东军兵员,他居然还要把协理戎政的衔也给坐实,他这胃口也太大了!”

    然后隆公公话锋一转,对着兰子义说道:

    “子义,皇上虽然病卧在床,但皇上脑袋可没有糊涂,谁是忠臣皇上可看的明白!皇上是不会放任章鸣岳如此胡作非为的。”

    隆公公这番话一改之前的温和模样,龙行虎步,颇具气象,兰子义一直等到隆公公停下后好一会才开口说话。兰子义道:

    “子义不才,但之前仍与高延宗一同出生入死,深知此人忠孝无二。无论调他进京的是谁,他心里唯一会效忠的都是皇上,子义愿用自己的爵位担保,此人入京之后绝对不会做章鸣岳的朋党。”

    隆公公说完话后长出一口气用以调整气息,听闻兰子义此言他笑道:

    “我就怕卫侯你这样冲动,干出啥事来。”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叫糟,他连忙说道:

    “公公,我愿以自己人头担保……”

    隆公公闻言摆摆手说道:

    “子义,这不是担保不担保的问题,也不是那个高延宗忠不忠的问题。这是朝中能不能平衡不平衡的问题。既然高延宗这么让卫侯上心,那肯定是个人才,既然是人才,皇上就不会埋没了他。以后会有他的赏的,但章鸣岳提的这次绝对不能。”

    兰子义闻言垂下头直叹气,而章鸣岳则追问道:

    “卫侯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兰子义闻言有气无力地点头道:

    “我明白了,我绝不会开口为高延宗争功。”

    隆公公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他又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还要辛苦卫侯。”

    兰子义这时坐回椅子上,幽幽的问道:

    “公公还有什么事?”

    隆公公看着兰子义这幅不情不愿的样子略微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惹得兰子义不开心,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道:

    “解宣明的事情还要麻烦卫侯再动动嘴。”

    兰子义听到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他道:

    “这件事那天吃饭的时候不是已经定下了吗?现在怎么又要提起来?”

    隆公公道:

    “当时章鸣岳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胃口,而且当时章鸣岳可是答应了为得胜归来的军队作入城庆典的。”

    兰子义道:

    “可只要我用解宣明咬章鸣岳,章鸣岳就会拿德王进京的那档子事出来说,两边狗咬狗只能咬下一嘴毛来。”

    隆公公笑道:

    “卫侯啊,你还是年轻啊!”

    兰子义闻言掉过头去隆公公,隆公公则道:

    “你以为章鸣岳那厮为何不同意入城式?还不是怕德王领兵入城,树立权威。他可是铁杆太子党。

    章鸣岳已经在咬德王了,德王入京那件事情说不说的已经无所谓。而且解宣明的事情摆明了比德王先一步入城的事情有杀伤力。卫侯你就做好准备出手吧。“

    隆公公这番出尔反尔的嘴脸很是让兰子义反胃,在意识恍惚之际兰子义问道:

    “我们就算是把功劳按给德王,让他领军功,可有功就不宜建储,若是皇上真心偏爱德王又怎么能把军功安到德王头上。”

    隆公公闻言品了一口茶答道:

    “德王有功则不宜立储,可他要无功就根本没有资格谈储位。卫侯,话我都已经和你说道这个份上,可算是将心肝都挖出来给卫侯看了,卫侯该怎么干想必不用我再多说。”

    说罢隆公公起身,理了理衣服说道:

    “我话已说完,就先走一步。李四的事情卫侯不必担心,不过是个奴婢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我和鱼老会替你顶着的。”

    兰子义见隆公公起身,赶忙也从椅子上起来,拱手作揖,行礼送人。

    隆公公见状伸手把兰子义扶起,然后拍着兰子义的肩膀说道:

    “卫侯,莫要冲动,莫要头脑简单。只要你安心跟着德王,将来必定前途无限,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卫侯就不要再因为什么书生意气一根经走到歪路上面。那高延宗我回去就向皇上禀明,过了这一茬异日一定有他的赏。卫侯放心好了。”

    兰子义闻言点头唯唯应承,然后他便瘸着腿将隆公公送出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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