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忠长叹道:

    “我们被出卖了。”

    兰子义心想“果不其然”,然后问道:

    “是王大官人?”

    李广忠说:

    “是有他,但主要不是他。”

    听到这话兰子义心中一惊,还有其他人投靠贼寇,仔细想想还确实有一个人,

    兰子义说道:

    “难道是那个孬种?

    他虽然犯得是死罪,但我以为解宣明放了他,他至少会心存感激。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广忠说道:

    “卫侯被抓之后城中局势就不安稳,

    等到魏将军从外面回来,知道了城里发生的事情后直接就和解宣明翻脸,

    我当时不在场,但据说闹得特别凶,魏将军和辑虎营都已经抄家伙,本来我以为戚荣勋是解宣明的人,但听说快动手的时候戚荣勋并没有给解宣明站台,最后解宣明能依靠的只有他带来的京城戍军和那个孬种手下的一营禁军,而那个孬种貌似又不是特别听话,据说他凭着站台这事向解宣明讹了不少东西。“

    兰子义身后坐着的仇孝直听到李广忠的话后激动地从座上跳了起来,对着桃逐虎说:

    “我早就说解宣明根基不稳,戚荣勋不会听他的话的,你们哥俩不听,白白将手下骑兵拱手让人,

    自己被抓也就罢了,现在裕州城破,将士们客死他乡,你们心里难道就不愧疚吗?“

    桃逐鹿平时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听到这话都脸红的有些坐不住,

    桃逐虎更是恼羞成怒,起身说道:

    “谁能想到今天?谁会想到输得这么惨?我要是当时和解宣明撕破脸,哪怕能救出卫侯来城里也免不了流血,尚未接敌自己就先内耗,碰到贼寇怎么打?能打赢吗?“

    兰子义听着两人吵架,头都没回就提起丹田一口气,声由地起,吼道:

    “都给我住口!“

    桃逐虎与仇孝直冷不丁被兰子义一声呵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然后各自收声,

    兰子义这才站起身来,回头对两人说道:

    “跟你们说过,你们一个是我的智囊,一个是我的臂膀,都是我的人那就给我齐心协力想着怎么帮扶我。“

    然后兰子义对这仇孝直说道:

    “绝不可以拿结果去评价决策,在当时的情况下,走错一步都有可能酿成大错,你有死战的到底的理由,我大哥也有出营投降的原因,站在他的位置上他要考虑的更多,

    所以,以后有话在成事之前说,别打马后炮。“

    仇孝直听到兰子义说“大哥“两个字,身子明显一抖,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兰子义明显没有要偏袒桃逐虎的意思,骂完仇孝直之后就转头对桃逐虎吼道:

    “仇老师才思敏捷,言者必中,我之前哪次不听两位老师的话时有好果子吃?

    令尊幺儿叔自我爷爷起就伺候我兰家,你们三个又从小和我长大,有这身份在我兰子义必定会委你们重任,今后还需要你们独挡一面,你要是刚愎自用将来损失只会比这裕州城的大,不会比这小。

    我当仇家两位先生是我师、长,是我智库,我要听他的,你也得听!别以为你跟我早就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下次再做决定的时候先好好想想结果在做。“

    桃逐虎被兰子义骂的满头大汗,低着头直往后退。

    骂完这一轮后兰子义歇了口气,缓下语气说道:

    “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尽心团结才是好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今后你们两个为我做事时还会发生很多事情,要是出点岔子就互相推诿还怎么成事?我和解宣明裕州城里火拼害得全军覆没,你们还敢这么做?“

    看到桃逐虎、仇孝直两人气愤都退了之后,兰子义说道:

    “裕州城里的事情,说白了还是我兰子义决策有误,我是统帅,我来负责。

    你们两个都已经尽力,没人做错,所以要骂的话就骂我好了。“

    仇孝直一听这话,赶忙抬头说:

    “卫侯言重了,鄙人怎敢如此。”

    桃逐虎则感动的两眼热泪,只能说出“少爷”二字。

    然后兰子义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为我上酒。”

    高延宗眼看着兰子义一个翩翩少年发起火来把一个年近天命的老者和一个赳赳武夫骂的噤若寒蝉,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这文弱书生还真不是盖得。

    现在听到兰子义的命令,赶紧指示一旁伺候的衙役拿酒上来,递给兰子义。

    兰子义亲手斟满两杯酒,递给桃逐虎与仇孝直,自己也满上一杯,说道:

    “来,喝了这杯酒,贼寇将至,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可需要你们好好尽心尽力。”

    桃逐虎与仇孝直两人接过酒杯,与兰子义碰杯后又相互碰杯,三人干了之后,桃逐虎与仇孝直两人也都怒气尽消,互相笑了笑又坐回椅子上去。

    兰子义坐回座上,心想“自己手下也这么不安分,将来可有的受了。”歇了会后,兰子义问李广忠:

    “刚才说道哪了?“

    李广忠也被兰子义刚才一通怒火给镇住了,想了想才说道:

    “说道那个孬种吃里扒外。“

    经一提醒兰子义也想了起来,问道:

    “你说那孬种从解宣明那里捞了不少好处,

    解宣明对他如此放任,他也反?“

    李广忠说道:

    “解宣明又没银子又没权,只能许下大话,什么加官进爵,奏请封商之类的,我觉得那孬种就没把解宣明当真。“

    兰子义略微点头,又问道:

    “之后呢?“

    李广忠说道:

    “最后当然没有打起来,

    魏将军出了知府衙门后就命人拔寨出城,途经骑兵大营时营里的弟兄们相互唱和着就一块跟着一起出城扎营,就剩不多的人跟着那两个新官在城里。“

    兰子义接着问:

    “那贼寇到底是怎么破城的?”

    李广忠摇摇头,叹气道:

    “就跟那次夜袭一样,王大官人的家人夜开城门,

    等到约好的收降日期之前贼寇就已经挪到城外扎营了,

    解宣明当然也没有蠢得什么防备都没有,他安排人手站满四座城门,还让戚荣勋调重兵看守粮草。

    本来这样安排,就算贼寇细作在城里起事,裕州城也不会失守,我们骑兵在城外,绕到贼寇背后冲上一波贼寇必败,

    但这次……

    解宣明本来只能依靠那孬种,在细作开门之后第一时间就调那一营过去堵门,结果那孬种带着全营临阵倒戈,直接引贼寇主力入城,其他守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兰子义听着李广忠叙述,脑海里就已经映出了当时的画面,前一刻还是手足兄弟,后一刻便被人背后捅刀,流矢野火之中那些倒在自己血泊里的将士到死都不会瞑目。

    李广忠接着说:

    “我们在城外看到城中火起,赶紧入城救援,

    但我们驻扎的是东门外,贼寇驻扎在西门外,离得太远,我们几万骑兵急着入城又把城门给堵住,城里退下来的步兵又把我们的去路给堵住,乱成一团,

    没过多久贼寇分兵绕过城墙,攻打我们骑兵大营,但我们又都慌慌张张的全在城门口挤着,营里没人防守,就被人把大营给端掉了,这一下全军土崩瓦解,各自逃散,

    我在混乱中尽力号令手下随我来,刚逃出来时是有三百多人,沿途收集散兵,再减去掉队的人,等到项城只有一千多人。“

    兰子义听到大营失守的这一段,真想把包括李广忠在内,骑兵营的这群饭桶全都拖出去斩了,怎么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大营都无人防守。

    但再想想,他兰子义一走,营中还有谁能号令全军?这样一盘散沙虽然不好看,但却在情理之中。

    兰子义闭着眼睛勉强呼出一口气,战败的景象就好像发生在自己眼前,城中将士们那种求生无路的痛苦令人麻木的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放松一些后,兰子义幽幽问道:

    “那,解宣明和熊敬宗呢?”

    李广忠答道:

    “我是后来听逃出来的步兵说得,

    解宣明在府衙自缢身亡,熊敬宗与京城戍军悉数战死西城门内。“

    听到解宣明和熊敬宗的死况,屋里顿时陷入寂静,

    解宣明虽然与兰子义多有龌龊,而且害得大军覆没,但他最后这份气节还是值得尊敬的。

    至于熊敬宗,兰子义现在算是明白他脸上那股说不出来的疲惫了。

    沉默了一会之后兰子义问道:

    “那么戚荣勋呢?他也战死城中了吗?”

    李广忠摇摇头说道:

    “我虽然没有再见到戚荣勋,但听沿途军士说戚荣勋确实带着神机营全营从城中撤了出来,而且损失不大,

    只是禁军步兵就算是完了。“

    兰子义接着问道:

    “那么魏琼楼呢?他的东缉虎营呢?”

    李广忠说道:

    “自我从裕州城逃出来后,魏将军的消息就再也没有听说,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

    话说完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李广忠说道:

    “裕州大败,我军损失粮草、铠甲、器械不计其数,但阵亡的人却少,

    我在东撤的过程中碰到许多逃出来的散兵游勇,可以说大军只是被打散了而已,并没有被歼灭。“

    一旁仇文若说道:

    “后方没有接应,即使还剩下许多人我们不下大工夫也组织不起来。

    现在项城里并没有多少可战之人。”

    这时兰子义清了清嗓子,等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后说道:

    “我们已经决定守住项城,那么无论有什么不利局面我们都得想办法。

    大军虽然四散各处,但好歹人在,有人就有的打,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加固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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