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欧晴岚后,秋曳澜转身回房,才走到庭中,忽然感到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到脸上,抬头一看,却是又下雪了。

    “这倒春寒看来还要寒上些日子!”她伸手接了一团雪花,紧了紧狐裘似乎自言自语的道。

    下人正待接话,她又道,“叫厨房里炖锅骨头汤去,等晚上十九和琅儿回来,正好热热的吃上几口。”

    江景琨去年被祖母庄夫人——现在该喊太子妃接到膝下抚养后,江天驰被立为储君时,也带了他一起住入东宫。太子夫妇的心意这般明显,他自然是如今江氏景字辈最受重视的子嗣,地位更在当年的江崖霜之上。

    但这个目前已经被当成太曾孙看待、且受了惠郡王世子之封的皇曾孙在昭德帝面前却不是很吃香。

    昭德帝许是爱屋及乌,对江景琨没什么厚爱的意思,反而对江崖霜的嫡长子江景琅更感兴趣。

    去年年底江家人纷纷搬出秦国公府时,昭德帝就让人把江景琅接去福宁宫小住,之后江崖霜夫妇搬到这座崇郡王府来了,才把江景琅接回来。不过昭德帝依旧时常召见这个曾孙——今天江崖霜上差前,就顺手送了他进宫,晚上下差再去宫门接儿子。

    秋曳澜计算着丈夫与儿子回来的时间,又想起陆荷:“给荷儿也留一盅。”陆荷现在还没把樊素练娶过门,所以虽然有了江千川送的宅子,大部分时间还是跟着师父住。

    现在就住在崇郡王府内的一座客院内,他虽然不跟江崖霜夫妇一道用饭,不过郡王府做什么好吃的时,秋曳澜也不会忘记他那一份。

    但她今日让人备的这锅骨头汤,到晚上时却只有江崖霜回来喝:“皇祖父看今天下的雪大,怕冻着琅儿,就索性留他在宫里住了。荷儿则是被他表叔喊去吃了,他跟穆子宣好些日子没见,想在那边小住几日再来,我已经准了。”

    江徽璎常在后院,跟陆荷不熟悉,倒有点羡慕哥哥:“皇曾祖父老接十七哥去宫里小住,女儿都没去过福宁宫呢!”

    夫妇两个正要安慰她,不料小姑娘自己又说,“也是皇曾祖母身子不大好,不然肯定也常要女儿去陪的!”

    听着她这自信的话,秋曳澜立刻打消了安慰她的心思,转为趁机教育:“所以你要好好跟着邵女师学!不然以后你姐姐妹妹们个个把你比下去,就算长辈们依然疼你,你说你害臊不害臊?”

    “不害臊!”江徽璎认真道,“长辈们眼力肯定好!既然喜欢女儿,那一定是女儿身上有女儿自己都没找到的长处!”

    “……”秋曳澜无语,江崖霜笑出了声:“璎儿说的是,不过璎儿连眼力更好的长辈们都能笼络好,何况跟你同辈的姐姐妹妹?”

    “父亲放心罢!女儿绝对会给您长脸的!”江徽璎甜甜的保证,“邵女师今儿个还夸女儿了呢!”

    “是吗?怎么夸的?”江崖霜微笑着逗她,“快说与为父听听!”

    享受了会天伦之乐,秋曳澜打发女儿回房预备安置,自己也跟丈夫梳洗更衣,上榻之后亲热了一番,说起他不在家时的琐碎事情,就抱怨秋静澜夫妇太惯着外甥和外甥女:“现在他们跟琅儿接触不多,你又盯琅儿盯得紧,也还罢了。璎儿本来就聪慧,不如同岁的小女孩子那么好哄——嫂子三天两头过来,来了就心肝宝贝也似,好不容易调教点规矩,一来就被惯得没了正形!”

    “女孩子嘛,总要宠点脾气出来,否则太绵软了,往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江崖霜向来对她千依百顺,不过在子女的管教上却不是完全赞同,“我知道你是担心她被宠得太放纵了,不过你也说了,这孩子聪慧,等以后长大点,自然就晓得好坏,到时候再引导不就是了?左右她现在才几岁?”

    见妻子不赞成的张口似要反驳,他忙问,“今儿嫂子过来是专门看徽儿的吗?”

    “也是也不是。”秋曳澜见他问到正事,抿了抿嘴,道,“前两日她说手里有一顶珍珠小花冠,打算送给璎儿戴。今日就是专门送花冠过来的。不过我顺道托了她两件事儿!”

    “是什么事?”江崖霜问。

    “一则是秋千的封衔;二则就是咱们这府邸!”秋曳澜道,“她答应见到母亲时帮提一提!”

    江崖霜沉吟道:“秋千的事且不说,你托嫂子讲咱们这府邸的事……这是?”

    “我倒不在乎自己拿钱把这府邸修起来,也不是非得跟八哥、十六哥的郡王府去比!”秋曳澜听出他语气似乎不大赞成,不禁哼道,“但你想,琅儿今年六岁,璎儿四岁,都是眼看着就要启蒙的年纪了!现在琅儿是你自己教导,荷儿搭把手,皇祖父呢也十分关心!没有同窗之类的,也还罢了。但璎儿可是说好了去十八姐姐府上上闺学的!”

    “八哥家的宝儿只比璎儿小一岁,也就晚一年进学。你知道我跟八嫂的关系不是很好,大人之间的事情虽然说跟小孩子没有关系,可孩子在自己身边带着,即使八嫂不刻意的教,下人嘀咕几句被听到了,哪能不影响到小孩子的好恶?”

    “还有其他房的女孩子——既是离开自己家去郡主府进学,家里还能不提点几句?到时候风言风语说咱们已经失了势,连府邸都是破败不堪的,齐打伙儿欺负璎儿怎么办?”

    “即使璎儿聪慧,十八姐姐也会看着点,可能去姐姐那边上学的,肯定也是亲朋好友家的掌上明珠,十八姐姐也不可能一味偏帮璎儿,那样姐姐也很难做!”

    “不仅仅璎儿,你想珏儿跟璇儿如今也算有两岁了,他们乃是双生子,到时候肯定同年进学,你一个人教得过来?少不得也要延师教导,若请不着合适的老师只能去宫里的文粹阁进学——到时候全是堂兄弟或表兄弟的,踩低拜高起来,难道要咱们眼睁睁看着孩子每日回来哭诉不成?!”

    双生子是前些日子才有了名字——由于他们身体不好,生怕留不住,一直没敢起名字。但正月里时秋曳澜抱他们去给太子妃请安,恰赶着碰上公公江天驰,不知道是不是被两个容貌酷似自己的孙儿吸引了,居然对他们起了兴趣,还亲自挨个抱了会,问过还没起名字后,当时没说什么,但隔日就派人送了一封信笺来,说自己给两孙子起好名字了:排行十九的叫江景珏、排行二十的叫江景璇。

    这事颇让秋曳澜哭笑不得:“你不是在可着劲儿抬举你那个大儿子嘛?忽然主动给小儿子的儿子起名,就不怕影响到你大儿子那边的声势?”

    不过这两名字也还过得去——就算过不去,秋曳澜也不能跑去找公公理论说你起的名字不合我心意,所以只能就这么认了。

    说回正题……

    不在乎拿自己的嫁妆修房子归不在乎,但涉及到子女的颜面,秋曳澜可不想忍——欧晴岚今天就算不提出来要看看崇郡王府,她也会主动提出请这位嫂子帮忙策划下整座王府怎么个修缮法,以带她看看这座宅子都破成什么样子了:她不是非要太子妃给个说法,而是崇郡王府需要这个体面!

    江崖霜闻言沉默,半晌才道:“其实这处宅子,是我故意挑的。”

    秋曳澜道:“我知道——我听荷儿无意中说起,本来还可以选从前的西河王府的是不是?我确实不大喜欢那里,若非为了孩子们,其实我也不在乎这崇郡王府破败不破败。”

    西河王府经过之前的折腾早就没什么势力不势力,不过是苟延残喘——所以大秦代瑞之后,杨太妃母子难以奢望大秦会给他们继续册封,根本不敢再住王府,匆匆收拾了家当搬到别院,又上表将王府献给朝廷——当初给江天驰三个儿子选府邸时,西河王府也在待选之列。

    本来江崖丹挑了广阳王府,江崖朱派回来的管家选了蔡王府,西河王府正好给江崖霜。不过江崖霜却没要——秋曳澜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不说自己从前在西河王府的生活绝对称不上好,未必肯回那个糟心的地方;就说秋静澜这个真正的西河王府继承人还活着,自己夫妇也实在不合适去住那里。

    但江崖霜摇头道:“除了西河王府外还有周王府、燕王府可选,我一个都没要,惟独选了这处府邸是有缘故的。”

    秋曳澜皱眉道:“你是怕咱们学八哥和十六哥,以郡王之衔去挑王府,会惹父亲不喜?”

    “父亲没那么小气!”江崖霜轻笑出声,“再说如今这情形,往后我最差也肯定要封王的,提前住王府还省得到时候再换府邸或扩建,你说是不是?”

    他沉吟了一会,才道,“当时我还没决定要哪处宅子,结果皇祖父就派人把琅儿接到福宁宫去小住——你知道,从大瑞的时候,福宁宫都是帝寝与内朝所在,意义非凡。安儿住东宫,琅儿住福宁宫,就算我跟八哥彼此不猜疑,其他人……”

    “所以你刻意选了这处破败的府邸,为的是表示你无意跟八哥争?”秋曳澜咬唇半晌,不是很赞成,“但你想过没有?只要皇祖父一日看重琅儿,咱们就算住到草屋里去,那些有心人也不会放心的!你与其选这么个地方住,还不如让琅儿不要进宫的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崖霜摇头道,“我跟八哥争不争,根本不是我们兄弟想不想的问题。所以不管我怎么表态,都影响不了结果。”他面上掠过一抹复杂,“我只是担心琅儿!”

    “虽然说如今住福宁宫的是皇祖父,但你也知道,朝野上下最忌惮的,其实是父亲!”

    秋曳澜一惊:“你是说福宁宫的人……”

    “皇祖父年纪大了,除了真正的心腹外,其他人很难不起什么心思!即使皇祖父会看好他,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江崖霜叹道,“所以老实说,每次琅儿进宫,我都担着心,无奈又违拗不了皇祖父——之所以瞧中这座郡王府,完全是因为它在在所有列给我选择的府邸里,距离皇城最远,琅儿入宫不便,果然皇祖父接他的次数少了——这附近根本寻不着其他可以充当郡王府的宅子,破败一点也只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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