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月眉赶到之后,杨王妃尽管心中还是痛恨万分,慑于上次移馆时登门的众多贵女——尤其是江家人以及永福公主——到底不敢不她面子,只得就着邵月眉圆场的话下了台,悻悻而去。

    走时不忘记摞下话:“宜室的父兄已经带人去将军府讨个说法了,经此一事,哪怕阮清岩娶了宜室,往后也休想在翰林院中待下去!念着宜室的份上,最多打发他外放到偏僻地去做点小官……他这是活该!却可怜了我侄女!”

    “说的好像这大瑞天下姓杨一样。”秋曳澜冷笑,“伯母还是慎言一些,免得被人弹劾咱们王府心怀不轨……而且我虽然读书少,也知道既然是私.通,那肯定是两个人都不好,别说得全是男方的错一样:毕竟杨家先有一个杨宜福,又有一个杨宜室,到底哪边不没规矩,天下人都看着呢!”

    杨家先后两位小姐被传跟人私.通,杨王妃再不忿也无颜再跟秋曳澜理论杨家女子的名节,面皮紫涨的丢了几句场面话,就狼狈而去。

    等她走了,邵月眉安慰了几句秋曳澜,就旁敲侧击的打探起阮清岩跟杨宜室是怎么回事来。

    秋曳澜自然是矢口否认:“简直就是含血喷人!不说我表哥中榜之后忙得团团转,连同窗故旧请客都未必有暇,哪来的功夫同什么女子来往?就说我表哥年未及冠就入了翰林院,先生说他要真看中杨宜室,难道没资格光明正大求娶?何必偷摸来往!”

    邵月眉其实也不太相信阮清岩会蠢到勾引杨宜室,江家有招阮清岩为婿的打算,对阮清岩的底细当然查过,这阮清岩心思缜密颇有手段,正是最合适混宦场的人才。这种人最分得清轻重——何况以他的才貌,主动往他身上扑的美貌女子不要太多。

    吏部侍郎之女杨宜室在京中闺秀里无论是出身还是她自己本身,也就是勉强挤入上层,又不是什么不世出的红颜祸水,阮清岩怎么会为了她冒自毁前程的风险?

    所以秋曳澜否认之后,邵月眉闲谈了几句就告辞了。

    果然这天傍晚,就传出阮清岩坚决否认见过杨宜室,两下里争执难下,最后惊动了阮清岩的座师薛畅,派人将他们请到相府去论个究竟。

    于是这一论,立刻证明了阮清岩的清白——因为杨宜室及心腹丫鬟也被带到相府,隔着屏风竟指认不出屏风外一排少年华服男子谁是阮清岩!

    这一下子薛畅脸色可就不好看了,本来薛家跟杨家关系其实不错。但杨滔因为妹妹的缘故站到太后党中去后,薛畅就对杨家冷淡下来了。如今其女又污蔑上了阮清岩——谁不知道这一科的进士中,阮清岩是最受薛畅重视的门生?

    即使外人不知道薛畅把他列为女婿人选,但赞同江皇后之议,让阮清岩进翰林;时不时喊了他上门指点功课……这些总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吧?

    虽然以薛畅的身份做不出来对杨家破口大骂的事情,但也冷冰冰的道了一句:“进士乃是国之栋梁,岂容一介女流随意污蔑?!此事,杨家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当朝首相这句话,已注定杨家的悲剧。杨滔等人只觉得万念俱灰,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的相府——回到家里看到瑟缩的杨宜室,杨滔之子杨宜勇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向来疼爱的妹妹尖叫一声、嘴角鲜血淋漓!

    “你这是做什么!”卢氏心疼女儿,赶紧呵斥长子。

    “你生的好女儿!”杨滔此刻看杨宜室的目光也没了平常的怜惜,而是充满了憎恶与怨毒,“薛相发了话,务必要咱们家给阮清岩一个交代——你说现在要怎么交代?!”

    卢氏心下一寒,知道其他不说,杨宜室的命是肯定保不住了,她哽咽道:“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我倒宁可没有生下这个孽障,好过如今满门蒙羞!”杨滔面目狰狞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护着她?!”

    “父亲,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杨宜室扶着小几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到这时候,她却清醒起来,晓得自己已不可能幸免,很平静的请求道,“即使不是阮清岩,但未必同他没有关系!否则为什么告诉我他是阮清岩?”

    杨宜勇怒喝道:“你还有脸提那个畜生!”

    “如今即使我即刻就死了,杨家的脸也丢尽了不是吗?”杨宜室惨笑着道,“如果能够查出那骗我的人与阮清岩有什么关系,总能够在薛相跟前挽回些许家声吧?难道父亲真要去求一个小辈高抬贵手不跟咱们家计较?!”

    这话倒是。

    眼下杨滔父子都没心思去管杨宜室的死活了,他们想的就是尽最大可能保住杨家——薛畅要的交代,岂是死个女儿、赔点财货能够解决的?尤其杨家偏向谷太后之后,如今还有皇后党这个对头。

    “教女不严”、“污蔑进士”的帽子一扣,自己吏部侍郎的位置那是肯定保不住了,运气不好没准还得下狱!

    ——必须把阮清岩拖下水!

    “你把那畜生的事情详细说来……”杨滔咬牙切齿半晌,按捺住怒火,沉声吩咐!

    在生死存亡的压迫下,杨家人办事效率奇高无比,次日下午就查清了同杨宜室私.通之人的真正身份——可这身份查出来,杨家人却傻了眼!

    “丁翰林的侄子?!”杨滔愕然道,“他为何假称阮清岩?”

    杨宜勇苦笑着道:“他说他从未假称过阮清岩,不过是他名‘青颜’,与阮清岩之名同音。当初妹妹问他名字,他没说姓,大约妹妹因此误会他是宁颐郡主的表哥阮清岩……”

    说到这里面上掠过一抹怒色,“丁翰林的兄长就他一个儿子,据说丁家的薛老夫人最溺爱的孙儿就是他!所以孩儿也不敢真把他怎么样了,问来问去,那畜生一口咬定了不肯改口——依孩儿看,十有八.九是他故意误导了妹妹!否则妹妹都跟他……怎么可能连他姓什么、是什么人都不问?!”

    “认为那畜生是阮清岩还要跟他来往?!”杨滔想想平常一直认为聪慧的女儿居然这么糊涂,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的疼。

    “妹妹以为那‘阮清岩’对她是真心的,就想着若把他笼络过来,何愁不能收拾宁颐郡主?”杨宜勇长叹一声,“好在丁青颜虽然说他跟阮清岩根本不认识,但丁家那位薛老夫人是薛相之姐,找出他来,薛相念着骨肉之情也会替咱们家圆场了。”

    杨滔眉心紧攒道:“丁青颜……我记得这小子十分之纨绔?算了,能把宜室嫁出去就好。”

    只是杨家大房这边松了口气,三房却不干了:“好不容易托了和大小姐促成婚事,能把咱们这房摘出去,若大房的女儿嫁了丁青颜,宜年不就跟丁翰林错了辈分?”

    “只是丁青颜好歹也是官家子弟,再不肖,大房现在还有什么挑的?肯定会把宜室给他——丁家那边理亏,能不娶?”

    “那婚事先不议,但分家必须立刻分了!大房如今就宜室一个在家里,二房的宜福死了,咱们房里不但有宜年,还有宜绵,两个堂姐有那样的名声,这叫她们往后怎么办!”

    ……听着父母的吵嚷,杨宜年咬着唇悄悄回到自己屋子里,异母妹妹杨宜绵满脸愁容的等她:“六姐姐,怎么样?”

    “父亲说大伯这眼节骨上肯定不会答应分家的,若连咱们自己人都迫不及待要划清界线,外人还不得躲瘟疫似的躲着杨家?”杨宜年无精打采的道。

    杨宜绵差点哭出来:“那咱们怎么办?大伯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要拉着咱们三房一起死吗?”

    “惟今之计只能按盛姐姐那日说的做了。”杨宜年咬了会唇,发狠道,“为了四姐姐,二房的五姐姐已经赔了一条命,如今还想要咱们姐妹两个跟着不落好——还不如学五姐姐的生母给她们来个鱼死网破呢!”

    杨宜绵吃惊的问:“盛姐姐说了什么?”

    “你不要告诉别人。”杨宜年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张了张,返回榻上,凑到她耳畔小声道,“之前盛姐姐跟我说,让我小心四姐姐……因为,盛姐姐看到过她似乎跟外男来往。盛姐姐还说她不敢提醒五姐姐,因为五姐姐向来跟四姐姐好,亲姐妹似的,怕五姐姐不信,反而去告诉四姐姐……”

    杨宜绵惊道:“盛姐姐知道?那她为什么不早说?!”

    “你傻了吗?”杨宜年推了她一把,“本来大伯母跟四姐姐就不喜欢盛姐姐,这次为了四姐姐做的丑事连五姐姐都……盛姐姐不想活了才会传扬出来!肯提醒我一句,已经是念着咱们有时候看不过眼四姐姐欺负她,会帮着说几句的份上了!”

    “嘶……原来五姐姐竟然是……”杨宜绵惊恐道,“六姐姐你继续说!”

    杨宜年小声道:“五姐姐的事也是盛姐姐提醒的,不然我也以为五姐姐步了四姐姐后尘,或者被四姐姐拖下水的——还是盛姐姐问了几句五姐姐悬梁前后,跟我分析了五姐姐不可能是自.尽,我才知道竟是四姐姐……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现在必须跟大房分家!否则慢说咱们姐妹,父亲跟哥哥们,迟早也要被大房拖累!”

    她吐了口气,“盛姐姐说,四姐姐害死五姐姐的事儿,显然是被人隐瞒下去的。不然她都能看出的疑点,咱们家长辈岂会不知?定然是大伯用什么法子叫二伯不追究……但二伯不疼五姐姐,咱们父亲母亲却是疼咱们的——既然如此,若四姐姐也对咱们姐妹下手,父亲母亲定然有理由逼着大伯分家!”

    杨宜绵咬着嘴唇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既然盛姐姐早就知道了,她若真心想为四姐姐好,就算不敢自己去跟大伯母还有四姐姐说,就不能求卢家老夫人转个话?卢家老夫人向来疼她——就算提醒大伯母,也肯定不会透露是盛姐姐说的……”

    忽然心里就是一惊,“盛姐姐没跟卢老夫人说,却跟六姐姐说了又说,连今日情况都估计到了……难道说,她是故意的?!”

    就记起当年杨宜室故意把盛逝水推进水池后,虽然挨了卢家老夫人的训斥,却不以为然,回到杨家之后,闲闲的跟自己姐妹说起经过时那轻描淡写的口吻:“真可惜没淹死那个孽种,只好看着她继续丢卢家的脸了!”

    而因落水大病一场后的盛逝水,却从未提起过这件事,甚至,人前人后,对卢氏与杨宜室,还是恭恭敬敬的喊着“大姨母”、“杨四表姐”,俨然杨宜室从没推过她一样……

    杨宜绵全身发冷,猛然抓住杨宜年的袖子,一字字道:“必须分家!快点搬出去——这个家里没法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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