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愣了愣,随即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盛逝水干脆得很:“杨宜福是庶出,她生母如今人老珠黄失宠了,早年也是做过她父亲的心尖尖的,手里还有些私房,只杨宜福一个亲生女儿——她愿意全拿出来,给她女儿报仇!”

    “那应该去找‘天涯’,找我做什么?”秋曳澜心里嘀咕着,不过她也知道,“天涯”这种组织也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

    此刻看盛逝水一副笃定的样子,就淡淡的道:“你大概误会了,我其实只对自己的钱感兴趣。何况上次杨宜室兴许在我手里吃了亏,然而,我还能赶到杨家去收拾她?”

    盛逝水果然有些意外,但很快又道:“如果杨宜室来往的人,是令表哥阮小将军呢?”

    “你说什么?!”秋曳澜顿时变色,“简直胡说八道!我表哥根本不认识杨家女眷!”

    只是面上厉色训斥盛逝水,秋曳澜心里却有些怀疑起来:上次阮清岩知道她跟杨家女眷掐了一场,就仔细问过杨宜室三人的姓名。而且这次打发她去给阮王妃扫墓,看似为了看一眼寻羽溪——但,阮清岩最早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难道相看寻羽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打发了她离开京城,阮清岩好放心对杨宜室等人下手?

    就听盛逝水不慌不忙的道:“郡主说笑了,我怎么敢胡乱编排这种大事?实际上这事,应该是我最先发现的。”

    秋曳澜怀疑道:“噢?那杨家还能让你活到现在?”

    “我当然没敢露出行迹。”盛逝水平静的道,“您离京的次日,是我大姨母的生辰——我大姨母就是杨宜室的母亲。虽然说她们母女都不大喜欢我这外甥女,但我外祖母也打发我过去道贺,她们也不好当着众人赶我出门。当然我也识趣得很,除了跟着表姐妹们贺了一声,余下就都拣角落里待着,免得碍了她们的眼。”

    秋曳澜哼道:“你别告诉我,我表哥那天偷偷潜入杨家后院私会杨宜室,被你撞见了?”

    “就算是这样,我又没见过令表哥,哪里就晓得是他?”盛逝水笑了笑,“是恰好隔着花树听到丫鬟劝杨宜室,说跟她来往的阮小将军虽然才貌双全又温柔体贴,却是您的亲表哥,又是江皇后那一派的,不见得肯娶杨宜室,恐怕是戏耍她的。”

    秋曳澜微微变色:“然后呢?”

    “然后杨宜室当然没肯。”盛逝水哂道,“不然又怎么会曝露出来,不得不拖了杨宜福给她顶罪?”

    “……表哥会做这样的事吗?”秋曳澜认真思索了下,顿时就泪奔了,“我怎么觉得很会啊?!”虽然杨宜室应该养在深闺,不是阮清岩能够随便见到的,但,“以表哥的武力,私会公主都不见得没指望,爬个绣楼算什么!”

    以阮清岩在京中两大名.妓身上的战绩,秋曳澜想把他想纯洁点都难……连花深深、蓬莱月这种专业混风月的主儿他都能轻松收服,更遑论养在深闺里的杨宜室?!君不见古往今来的大小姐们最常见私奔对象,除了书生就是武林高手——阮表哥他两项全占啊!

    估计这种事情对阮清岩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好不好!

    秋曳澜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跟人打架已经占了上风,表哥还心疼得赶尽杀绝——有这么个护妹心切的好哥哥当然很有爱了!问题是这个表哥目前还是朝中大佬的重点女婿人选啊!

    由于江绮笙、陶佩缤的缘故,阮清岩做江家女婿指望已经不大了,难道连薛家那门婚事也要悲剧?!

    何况阮清岩现在的身份,去勾.引杨宜室,秋曳澜真心觉得他才是吃亏的那个:“杨宜室不过是个寻常大家闺秀,满天下官员后院里一抓一大把。表哥他可是不到二十岁的进士,估计本朝最年轻的进士就是他了——居然自降身份亲自料理杨宜室!他真要这么做,就不会雇个小白脸吗?!”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秋曳澜阴沉着脸道:“所以你拿这话威胁我?”

    盛逝水摇头,笑道:“我不敢自称聪明人,但自认为还算个明白人。郡主您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更遑论,连杨王妃都拿您没办法,我之所以过来这儿的闺学,一是邵先生名气大,我想沾沾光;二是杨宜室代杨王妃开了口……就我的处境,想不答应也不成您说是不是?既然如此我怎么会跟郡主作对?”

    秋曳澜对这番话自然是犹如大风吹过,半点也不信:“你要真是明白人,当初装病也好装死也罢,就不该来。不过眼下说这些话也没意思,还是说正事吧。你既然不是威胁,那是想怎么样?”

    “是告密。”盛逝水爽快的道,“据杨宜福生母打探到的消息,杨宜室虽然扯了杨宜福挡灾。然而她跟人私通的事情,杨家其实也是知道的。我大姨夫向来宠她,所以这次震怒万分……但既然用杨宜福的命保全了杨宜室,到底亲生骨肉,我那大姨夫也舍不得她毁了一辈子,如今正策划着逼阮小将军娶杨宜室呢!”

    “他做梦!”秋曳澜勃然大怒,她这种帮亲不帮理的人,除非两边都是陌生人,而且没有一边让她看得顺眼的才会公正,此刻开口就道,“就算是我表哥勾.引了那杨宜室,她要是个好的,大家小姐,出入前呼后拥,我表哥还能强了她?!自己就不是个好东西,凭什么全怪我表哥?!”

    而且,“那天我跟她们掐架,三个里头不知道哪一个,开口就拉偏架扣帽子——可见杨家都是这种货色!我看不见得是我表哥勾.引杨宜室,没准是杨宜室从什么地方看到我表哥,先打我表哥主意呢!不然以她的身份,她要不给机会,是我表哥能接触到的吗?!”

    盛逝水道:“您说的是,但据说杨宜室手里拿着令表哥给的物证,真闹开了,杨宜室固然会被杨家逼死,令表哥的前程……”

    对于阮清岩这种少年高中的人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前程了。

    秋曳澜哼道:“你说服我了。不过我手可伸不到杨家去,你既然来找我商量,可见你已有主意,不过是需要借助我而已……是么?”

    “郡主聪慧。”盛逝水恭维了一句,复道,“不过郡主也高估我了,郡主尚且不能对杨家后宅做什么,何况是我?好在我们替杨宜福洗清冤屈,并不需要去杨家后宅。”

    顿了顿,见秋曳澜没接话,就继续道,“与外人私通的人根本就不是杨宜福,也不是她身边的丫鬟。虽然杨宜室仗着是杨滔爱女,硬指了杨宜福顶替自己——但,据杨宜福的生母所知,杨宜福主仆入葬时都还是处.子之身!”

    “这样她们自然不会跟人私通——但,这样就能把火烧到杨宜室身上?”秋曳澜并不满意,“杨家完全可以趁机洗清自己,说无论小姐还是丫鬟整个都被冤枉了。而且你该知道,我并不在乎杨宜福的仇能不能报,我只在乎我表哥怎么从杨家这些龌龊事里被摘出来!”

    盛逝水道:“您听我说:杨宜福其实并非自尽,而是被杨宜室害死、然后再把罪名转嫁给她的。害死她之后,杨宜室慌张而去,她的尸身乃是其生母亲自收拾入棺的——照她生母的话,杨宜福死后双手握拳,任她使劲了力气也无法掰开……或者咱们可以从这里做点手脚。”

    “你是说传播谣言,让杨宜室认为她杀死杨宜福时不慎留了证据下来?”秋曳澜皱眉道,“那我表哥?”

    “我们可以让谣言说杨宜室的奸夫另有其人,我想以郡主与阮小将军的能耐,这不是什么问题。”盛逝水道,“只要让人怀疑杨宜室才是杨家与人私通的那一位——您说她指证阮小将军是奸夫,有人信吗?她在您手里吃过亏、我那大姨夫在您跟阮小将军手里吃过亏……这些恩怨不说朝野皆知,却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秋曳澜思索了会,道:“明日我去探望外祖父,回来给你准信。”

    既然涉及到阮清岩,不亲自跟表哥通过气,秋曳澜是不会凭片面之词就相信盛逝水的。

    对此盛逝水也心知肚明,识趣的告退而去。

    到了次日,秋曳澜一大早就赶到将军府,恰好这日阮清岩休沐在家,看到她来非常高兴:“回来了?这来回一奔波倒仿佛又瘦了些。”就吩咐厨房熬补汤来——这是秋曳澜最爱这个表哥的一点,因为他说的所谓“补汤”,其实就是肉汤……

    虽然平时想起这个表哥拉长的脸总觉得各种愉快不起来,但每次喝到肉汤时,秋曳澜发自内心的感到他的可爱——简直就是亲哥啊!

    一口气喝了五碗“补汤”后,见阮清岩频繁递过来“适可而止”的眼色,秋曳澜非常不甘心的放下碗,开始说明来意。

    哪知阮清岩才听了个开头就皱起眉:“我从未见过杨宜室或杨宜福!”

    “啊?!”秋曳澜呆了呆——阮清岩可没骗过她——再说,眼下又没旁人在,他需要向自己这表妹说谎吗?顿时大怒,“盛逝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我!”

    “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话,那盛姓女子但凡有些脑子就不会说。”阮清岩哂道,“我看是这女子也被那对主仆的话误导了。”

    秋曳澜不禁一惊:“表哥是说,所谓杨宜室与人私通、还有想向你逼婚都是故意说给盛逝水、还有杨宜福的生母听的?这是为什么?”

    阮清岩没好气的喝道:“你平常不是聪慧得很,这种事情略一想就知道了吗?如今怎的不知道了?别告诉我你还惦记着喝汤!”

    “……”秋曳澜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当然还惦记着喝汤!天可怜见,身为富贵乡里的郡主娘娘,我竟然没吃过一块肉!还不许我回味一下刚喝的肉汤么……

    阮清岩扭开头不看她哀怨的目光:“那盛逝水不是建议盗墓?本来想把手伸到杨家后宅有那么容易?要想简单点,十有八.九就要朝坟墓上去动脑筋。我看杨家是打算守株待兔了。”

    说完之后没听秋曳澜回话,他转过头,却见这表妹正痴痴的盯着外头回廊上的翠羽鹦鹉,那垂涎三尺的目光盯得那只平常极闹腾的鹦鹉乖得不像话——竟把头藏到翅膀底下不敢跟她对望了!

    “……你今天留下来用饭吧,我着人给你做点……滋补的菜肴!”阮清岩咳嗽半天都没能惊醒陷入憧憬中的表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现在你给我把头转过来,专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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