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过继到阮家之前的嫡母跟嫡兄被找到了,如今正在秘密送来京中的路上?”阮清岩皱眉道,“花氏她这么说?”

    秋曳澜点头:“她还说这是因为谷太后那边想抢廉家那封西河太妃的信接连失利,有人灵机一动,从表哥你身上下手!”

    阮清岩冷笑了一声:“从我身上下手?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表哥你之前过继到阮家时,是否跟家里讲过?”秋曳澜沉吟道,“听花深深的意思,你嫡母嫡兄打算说你为了做将军府的公子,抛弃原本的平民子弟身份与宗祠……”

    不得不说谷太后一方这一计极为毒辣!

    抛弃宗祠这罪名在这时候可是比弑君弑父还要激烈!

    “你不用担心,他们找过来的肯定不是我从前的嫡母跟嫡兄!”阮清岩冷笑着道,“估计是打量着京里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从前的嫡母、嫡兄……找了两个南方口音、年岁仿佛的人来搅局!”

    秋曳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以后告诉你。”阮清岩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声音有些喑哑的道,“假的就是假的,不怕他们到时候不露马脚!”

    “就怕谷太后他们自知廉家信一到,秋孟敏注定理亏,抓住了你这里不放——阮家、廉家有信还是你当朝提出的。”秋曳澜叹了口气,“眼下江家注意力都放在了廉家的信身上,就算知道谷太后在针对你估计也抽不出太多人手——给谷太后出这主意的人真是阴险毒辣!”

    阮清岩笑了一笑:“你也不要太相信花氏,如今很多人都知道我马上要下场。她赶这眼节骨上过来说这个消息,谁知道是真是假?没准就是为了让我心神不宁、考不好的呢?”

    秋曳澜愣了愣——就听阮清岩继续道,“人心难测,何况花氏自幼沦落勾栏,年纪虽然就比你大几岁,阅历却是常人难及,你看她好像处处护着我,但你忘记了吗?赛花魁的事情,我因为凌小侯爷的关系,是站在她的死对头蓬莱月这边的,你说她有那么以德报怨?”

    见秋曳澜看着他欲言又止,阮清岩语重心长的教诲,“所以不要看到人表面上对你好,就认为他一定是好人!”

    终于说到正题,“江崖霜那小子长的还算凑合、跟你说话也客客气气。但你想,不说你婚约还没解除,就算解了,你一个没出阁、跟他非亲非故的女孩子,他三番两次邀你单独相处,这是正人君子做的事吗?可见,他不是个好东西,居心叵测道貌岸然……”

    听着阮清岩不遗余力的抹黑江崖霜,秋曳澜咳嗽一声:“我刚正想着要怎么提醒表哥,花深深不一定可信……哪知表哥已经想到了。”

    “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你来提醒?”阮清岩嗤笑了一声,“我梳拢过的名.妓恐怕比你认识的人都……咳咳咳咳咳!”

    猛然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会污染表妹心灵的话,阮清岩狼狈而退,“总之以后花深深过来,你不要去见她了。她那样的身份,哪有资格直接跟你说话?!”

    话音未落,他随便找了个要继续温书的理由,拔腿就走……

    “唉唉,梳拢过的名.妓比我认识的人都多?”秋曳澜在他身后坏笑着,“不会吧?一点都看不出来你酒色过度好吗?还是你花钱梳拢人家都在盖棉被纯聊天了?”

    “郡主您说的话要被表公子听见,肯定又要责罚您了!”苏合眨着眼睛提醒。

    秋曳澜嘴角一抽:“你敢去告状,往后把你许个又瞎又哑又聋的瘸腿麻子!”

    苏合笑眯眯:“婢子才不怕呢!郡主疼婢子,终身大事上才不会坑婢子!”

    果然不能把丫鬟教太聪明了吗?

    秋曳澜恶狠狠道:“那就罚你这个月月钱!”

    这下子苏合立刻眼泪汪汪,举手道:“婢子绝对绝对不传出去!”

    “哼!”秋曳澜傲骄的一扬首,“好了,该去伺候外祖父喝药了!”

    阮老将军的身体本来就不太成了,这次突然剧烈吐血更是把最后一点生气折了个七七八八。老人躺在华贵的锦被里,看起来瘦骨伶仃,简直催人泪下。

    血迹斑驳的帕子一条又一条拿出去,虽然说几日后渐渐止住了,也足够触目惊心。

    将军府上下,阴云重重,人人心上像压着块大石。

    阮安这个管家,在知道老将军时日无多后,连事情都不想打理了,寸步不离的守在榻边默默垂泪。

    他是阮家世仆,阮老将军少年时候的小厮。陪着阮老将军南征北战一辈子;陪着阮老将军战死儿孙;最后阮老将军战败被问罪,他也跟着脱了甲胄回阮家做回下人,继续陪着老将军守着一日比一日败落的将军府度余生。

    这种主仆情份,虽然不是兄弟,但比寻常兄弟情还要深刻。

    “阮伯您去休息吧,我来伺候外祖父喝药。”阮安摞了担子,将军府总不能没人管或让阮清岩管,所以秋曳澜只好接过临时管家、让阮安有空多陪一陪阮老将军。

    不过看阮安气色灰败黯然神伤的样子,她还是决定劝阮安休息去,“外祖父这个样子,往后阮家门楣还得指望表哥,您不保重自己,表哥中了进士之后,难道还要继续里外打点吗?他怎么忙得过来?”

    一连说了好几遍,阮安才茫然抬头,由惜誓半扶半拉着去休憩——这边秋曳澜喂阮老将军喝了会药,忽然想到一事,脸色不禁变了!

    她心不在焉的伺候阮老将军喝完药,难得没有留下来陪不能言语的老将军说会话,把碗朝惜诵手里一塞,起身就朝外走:“表哥呢?我有话要问他!”

    “你想知道外祖父为什么会这个样子?”阮清岩就在隔壁,见秋曳澜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微微吃惊的站起身,“齐老太医说主要因为忧愤过度,所谓怒伤肝、思伤脾,肝主藏血,乃将军之官;脾统诸经之血……”

    “你这么说我听不懂!”秋曳澜直接承认自己没文化,“总之齐老太医难道没说外祖父中过毒?”

    阮清岩脸色一下子很郑重:“毒?你确定?是什么毒?”

    “我不确定啊!所以来问你。”秋曳澜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茫然道,“我就是想到,外祖父一直好好的养着,怎么忽然就……就吐血了呢?这段日子,谷太后他们又是想方设法的对付咱们,是不是不小心,被他们钻了什么空子呢?”

    定定看了她片刻,阮清岩没寻到破绽,这才道:“齐老太医是江崖霜请来的人,如果外祖父有被人谋害的痕迹,他肯定不会不说出来!毕竟一旦查出是谷太后那边所为,江家又多了个把柄。”

    齐老太医既然没说,那就说明阮老将军没有中毒——或者说,他没有发现阮老将军中毒!

    但阮老将军分明中毒的!

    幽眠香!

    秋曳澜才穿过来,整理原主记忆时,就注意到,原主记忆中最深刻的,是阮王妃为了她能够无牵挂的离开秋家、毅然选择自尽!

    其次,就是幽眠香!

    “但关于幽眠香的记忆,不仅仅是阮王妃告诉原主,自己跟阮老将军都中了这种毒……还有阮王妃严厉的告诫原身绝对不能泄露这个秘密!”秋曳澜离开书房,在回绿蔷苑的路上,她心潮起伏不定,急速的思索着,“甚至连‘幽眠香’这三个字都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因为,提了就会有天大的灾祸!”

    当初秋曳澜还特意问了康锦章,可惜那时候她估计到了悬崖下的积雪厚度肯定摔不死康锦章,但这家伙自己作孽太多,好死不死的一嗓子,换了个活埋的报应……

    早知道这样,当初在悬崖上就该把想问的都问完……

    总之,因为记忆里阮王妃的那番告诫,秋曳澜谨慎的隐瞒了这三个字,宁可揭露秋孟敏不敬嫡母西河太妃,也不敢说出路老夫人谋害阮王妃父女这个真相!

    本来她以为,这三个字,自己不能提,可以让别人说出来。

    但……

    “如果幽眠香之毒根本查不出来的话,阮王妃是怎么知道的?以阮家的落魄,当时他们应该找不到太好的大夫,能请个地位一般的太医就不错了。”

    “江崖霜请来的这个齐老太医齐叔洛,据说在太医院中地位不低——按说他不可能看不出来阮老将军这副样子真正的原因!”

    秋曳澜仔细回忆齐叔洛给阮老将军诊治时的神情变化……

    猛然,她想起来,当时……江崖霜询问齐叔洛,阮老将军还能不能救时,齐叔洛虽然神色凝重,却有点心神不宁……

    当时秋曳澜以为是阮老将军病情棘手,现在想来,他很有可能察觉到了幽眠香……

    但这位老太医居然也选择了闭嘴!

    “这幽眠香到底涉及了什么样的大事、还是有什么样了不得的来历,竟然威慑至此?!”秋曳澜感到无比的迷惘,还有深深的忌惮,“问题是,这么禁忌的毒,路老夫人一个弃妾,怎么会有?!”

    本来上了江家这条船后,又有阮家跟廉家收藏的太妃亲笔信作为大杀器,秋曳澜已经觉得胜券在握,美好生活在向自己招手了——现在这个迷雾重重的幽眠香,却再次让她感到了无处不在的凶险……

    “不管怎么样,先让路老夫人死吧。”毕竟在末世里过多了朝不保夕的日子,踏入绿蔷苑时,秋曳澜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走一步看一步……嗯,吃饭睡觉打表姐——至少跟前的日子还是不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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