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当然是不知晓林老汉父子是怎么评判猎户,更不知道自己眼前的猎户曾经做过什么“心狠之事”。

    县城离林家村不远,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就到了县城。

    林安没有立刻去刘夫子家里,而是先去了食肆。

    食肆如今比之前的生意还要好。

    有了火锅和泡椒食物,一些喜欢吃辣的人常常往这里跑。

    再加上年节将之,冬日里下饭菜少,更有不少家里宽裕的人跑到食肆来采买些泡椒鸡爪、猪蹄等食物,再买些食肆的小点心给家里孩童吃,因此虽然是大早上,食肆里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食肆的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他见林安来了,当下迎了过去,忙忙道:“东家里面请。东家前些日子吩咐的东西,咱们都给准备好了。东家在食肆里吃些东西再去刘夫子那里吧?天还有些早,怕是刘夫子正忙着。”

    林安点了点头,却没有进食肆里专门给他留的一间小包厢,而是在一楼找了桌子,直接坐下。

    耳边还听着周围人或高声或低声的说话声和吹牛声。

    “你听说了没?咱们这个县太爷啊,又要走啦!哎,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面的县太爷,没待两年就走了,现在这个县太爷,待了还不到半年,也要走了。”

    林安邻桌的一个男子低声说,语气里满是炫耀。

    那男子同桌之人听了,忙忙问:“大哥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怎么咱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男子道:“嗐,这不是巧了么?我叔是卖碳的,前个儿去县太爷那里送碳,听人家说的。”

    林安若有所思。

    猎户忽然捉住他拿筷子的手,林安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猎户一眼,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来。

    猎户顿了顿,才将手收了回来,道:“快吃。凉了就不好了。”

    林安只道猎户是怕他吃冷饭,身子受不住才会提醒他,见状又是一笑,便开始低头吃饭。

    一碗胡辣汤,三个小笼包,几口咸菜,饶是林安今日胃口颇好,也只能吃下这么多东西。

    桌子上剩下的东西,都让猎户给吃下肚去。

    林安只能杵着脑袋看猎户,心中想,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胃呢?要是他也能吃下去这么多东西就好了。

    二人吃完饭,林安就去了食肆后面的院子,看掌柜的准备的年礼。

    林安从林家村带来的两辆牛车里,一辆装了村子里走礼的活鸡活鸭活鱼和腊肉,两坛子葡萄酒,两坛子酸枣酒,一辆则装了自家磨的白面。马车里则放了六套柳掌柜送来的可以让孩童识字看画的薄木板。

    这样的礼送夫子当然绰绰有余,可是刘夫子是林安的师父,还曾经救过林安的前途,林安自然要多送一些,这才让食肆的掌柜去买了两匹绸缎,两匹棉布,还有食肆自己做的山楂糕之类的点心和泡椒鸡爪、泡椒猪蹄。

    东西看着多,其实并不算昂贵。这样师父师娘见了,许是会埋怨一两句,但也会高高兴兴地收下来。

    林安满意地看了一遍,就招呼人把食肆的马车拉出去,和猎户一起去了刘夫子家。

    他到的时候,刘夫子还在给学生上课,是师娘接待的他。

    两个小娃见了他也高兴的不得了。

    等见到他把山楂糕还有一些点心拿出来时,就更加高兴了。

    逗两个小娃玩了一会,师娘也看过了林安送来的年礼,埋怨一番,就拉着猎户在一旁说话。

    当然大多是刘师娘在说话,猎户时不时的听着。

    背脊挺直,面容严肃恭敬,像是在面对什么大敌似的。

    林安一面和两个小娃玩闹,一面偷偷往猎户那边看了好几眼。

    结果被刘师娘含笑瞪了回来。

    林安:“……”

    刘夫子上完课过来,喝了杯茶,便开始考林安的功课。见林安对答如流,才让他坐下,问起这几日林安在乡间的事情。

    林安本就不欲将林信的事情瞒着刘夫子,当下就把林信和杜氏找茬以及他如何应对的事情说了出来。

    刘师娘也在一旁听着,闻言直道:“你祖父祖母他们……究竟在想什么?怎么能将一个弱智女流在家里关了十五年?当初又怎么能这么心狠,管都不管你们,直接卷了钱财便离开?”刘师娘“阿弥陀佛”了几声,道,“好在安哥儿命大,还有小秦护着,不然我和你师父能后悔半辈子。”

    林安忙讨巧的笑道:“师娘在说什么?当初没出事前,我祖父祖母和叔叔婶婶,在我面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和他们是亲人都没有看出来,师父师娘见都没见过他们,又如何猜得到他们当初会那样离开?根本不管我们?”

    刘师娘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好再提,便闭嘴不言。

    刘夫子捻着小胡须,沉吟一会,道:“无妨。如果只有被当众打板子这件事,林信多等两年,等这件事过去了,或许还能找到保人,保举他考试。可惜他太心急,竟带了亲娘去找你们几个小孩子的麻烦。好在你反应快,应对尚可,反而将你祖父祖母私自关押你母亲和抢夺遗物的事情坐实。林信虽不是始作俑者,可他身为读书人,明知不对,却冷眼旁观,此等品行,着实恶劣。”

    “安哥儿放心,待林信的所作所为传扬开来,即便是那些贪图牵扯的秀才,也不敢轻易为他作保。”刘夫子道,“不说一辈子都没人给他作保,至少这三四年里,他是不会有考秀才的资格了。待这几年过去,你考中举人,旁人知晓了他与你的事情,就更加不会有人为了林信得罪你。所以——”

    刘夫子意味深长的道:“对付这等小人,最好的法子,不是与他斗智斗勇,而是继续科举。你走得越远,他们越发不敢纠缠你和你的弟妹。当然,如果你能为官,拥有权势,不但可以让你自己摆脱这种困境,还可以去帮助更多的人。”

    林安站起身,深揖一礼:“弟子谨受教。”

    猎户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些。

    跟刘夫子提早送过年货,又收了刘师娘准备的两牛车的年礼,林安这才和猎户离开。

    再过两日,林安又去县城书坊,将在他书坊里准备明年科举的学子都请了出来,在他自己的小食肆摆酒,道是提前为诸位庆祝。

    这些学子都听过林安的名声。毕竟,林安九岁考中童生,十三岁考中案首,然后因官场争斗被冤入狱,后又重新参加院试,再次考中案首,洗净污名的事迹,寻常百姓或许不知,可是他们这些要参加院试和乡试的人,哪里会不知道?

    就连桂元书坊是前一任县太爷为补偿林安所赠,这件事他们都有所耳闻。

    林安对他们客气,他们自然也愿意对林安示好。

    两厢皆有结交之心,林安这顿酒倒是请的其乐融融。

    饭毕,林安以茶代酒道:“愚弟不才,在学问上帮不了诸位,家中又有三个弟妹要照顾,婚嫁送娶,读书习字,皆要花钱,钱财上也帮不上甚么忙。唯有名下的桂元书坊。”

    林安停了停,见众人都目含希冀地看向他,他才道,“今日已是腊月十八,年后院试在正月初十,乡试在二月初九。诸位兄台在桂元书坊少说也读书一两个月,接下来的日子,桂元书坊可向在座的兄台免费开放。在座诸位,明日起,可无偿在书坊读书,茶水免费供应。”

    林安说罢,众人眼睛都亮了,大声说好。

    在桂元书坊读书,不但有其他学子相伴,若有疑问,可以在茶室求教他人。最让众多学子满意的,还是书坊里有木炭,外面冬日寒风凛冽,可书坊的木炭烧着,学子不必在家中受冻,更可以奋笔疾书,暖窗苦读。

    这样的读书之地,莫说是能够免费几个月,就是银钱加倍,打下欠条,他们也不可能离开!

    众人皆道林秀才宽厚,林安笑道:“食宿还是要钱的,毕竟这书坊还要养着好几个人的,待舍妹将来出嫁,还要从书坊的账目里挪出银子给舍妹当嫁妆,愚弟敬佩诸位兄长勤学苦读,志在为官,造福一方百姓,这才想出这个主意。若换了旁人,我却是不肯的。”

    众人大笑,心中既记住了这林秀才有个妹子,林秀才还很疼妹子,还记住了林秀才的相助之情,皆是心中高兴,只盼自己能一飞冲天,得偿青云之志!

    林安微微一笑,再次以茶代酒,敬众人一杯。

    食肆外,秦修然正和秦止站在一起,朝热闹的食肆里看去,恰见小秀才在众多书生之中,神采飞扬的模样。

    秦修然沉默许久,道:“你拦不住他,也留不住他。”

    他原先以为,秦止能留住林安,可是现下看来,林安或许比先前更加喜欢秦止,可是,林安却从来不曾因为秦止而改变自己的志愿。

    秦止转身便走。

    留不住?怎么会留不住?

    小秀才喜欢钱,那他就给他很多很多的钱,一定能把小秀才留在他身边。

    留一辈子。

    一日,小秀才睁开眼睛,就被告知猎户和齐笙带了三个人上山去了。

    小秀才拧了拧眉,没有太在意。

    可是等到三天后,猎户几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小秀才完全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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