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饮酒作乐正尽兴的时候,招贤厅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站立的是静公主。

    此刻,她已经不再蒙面,身上披着一席雪白的绸衫,衬托得肌肤如雪,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用一根绳子绾了披在肩上,犹如刚出浴的仙子一般,只是一张俏脸布满寒霜。

    苏文盛的眼神如磁石一般被吸引住了。多少次在梦中,他曾臆想过那张面纱下的容颜,却依然云遮雾罩而不可得,今日他终于得偿所愿。静公主的美就好似清晨的雪山披着初升的朝霞一般,冷冽中带着炫目,令人流连忘返却又不敢直视。

    明王此时正拉着舒炼的手说些家常,见到静公主到来,脸色一沉:“进来连门都不敲,还懂不懂礼数?”

    静公主听到明王的训斥,身形不由一滞,片刻后她鼓起勇气说道:“父王,孩儿这次从京城回来,有重要情报需要禀报。”

    “有事禀报也要等到明天。”明王寒着脸斥责道:“没看见本王正在给舒老接风吗?”

    “父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争皇位吗?可即便李首辅故去,陈国的朝纲已经在徐宝禄的操持下逐渐稳固。您如今已经过了天命之年,还要隐忍到什么时候?”静公主一字一句说道。

    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憋了许多年,本不想捅明王的软肋,可看见父亲依然不温不火的筹划着,再加上平日里的委屈,她今日终于忍不住吐出心里话。

    明王要反那是朝野尽知的秘密,可好事之人等了一二十年也没见他动静,坊间的说书艺人甚至给他取了个“不动明王”的绰号。

    其实明王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一直以来他都隐身着。他自己的名字叫赵安,儿子取名叫赵平,女儿静公主取名赵静。若是三人的名字连起来读便是“安、平、静”,也是向先帝表明不争的态度。

    如今明王的亲哥哥,也就是洪治皇帝虽已驾鹤西去,可朝廷正统是他的侄子。他若是一反,恐怕要承受千夫所指的骂名。再者,这陈国的江山姓赵,明王也是赵家子孙,他也不想争的头破血流,到时候即便打下来江山,那也是一副烂摊子。

    他要的是兵不血刃。只要争取到陈国绝大部分官员的支持,他再来一招逼宫,到时候得到的将是一座完完整整的江山。可老首辅临终前来了招大清洗,让他在京城里的布局付之东流。

    这些都是明王心头的刺,可静公主今天这番话等于将这根刺又扎进去一些。他腾的站起,胸前起伏不定,似乎下一刻便要如一头猛虎一般暴起伤人,却又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片刻后,明王凭借多年的养气功夫平静下来,转头对舒炼笑道:“舒老,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你一路劳顿,便早些休息吧。”说罢,他离开宴席,背着手朝门口走去,经过静公主身边的时候瞪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众人知道明王不悦,连忙起身相送,一场宴席就这么不欢而散。

    …………

    第二日,赵静早早的便起了床。

    昨夜顶撞了明王,她差不多一夜没合眼,心里头思量着如何缓和父女俩的关系,又担心她在京城落下的暗子是否妥当。

    明王府三面环山,所有的庭院布置都与皇宫相仿,只不过规格要小了许多。这会,赵静正驻足在“内廷”的后花园旁。花田里面种的都是月季,虽然已是深秋,却依然阻挡不住那些花苞的盛开。

    “静公主,起的好早啊。”苏文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赵静本来已瞄准了一朵盛开的粉红月季,正准备采摘的时候听到苏文盛的声音,一双小手触电般的缩回。

    “有事吗?”

    “哦,小生知道静公主昨夜心情不好,整晚无心睡眠,这不出来闲逛一下,却正好撞见了公主。”说话间,苏文盛已经走下花田,小心将赵静心仪的那朵月季摘了下来,正欲献出的时候却发现赵静已经不见身影。

    苏文盛摇头笑了一下,将那朵刚采摘的花朵扔回花田,折扇一展便施施然离去。

    摆脱苏文盛的纠缠之后,赵静心不在焉的走着,路上的仆人行礼,她也只是轻轻点头。

    一刻钟后,她来到了世子住的东宫,想跟赵平说说体己话。世子赵平虽然玩劣不堪,对赵静却是极好。

    这其中还有一段缘故。

    当年,明王妃第一胎诞下男嗣,赵安高兴之余又担心朝廷忌惮,便将这名男婴取名赵平,送到了一百姓家中喂养。为了不让朝廷怀疑,他领养了一名女婴顶替,对朝廷谎称诞下的是公主。洪治皇帝一高兴,便给这位“公主”赐名赵静。三年后,真正的静公主出生,等她长到七八岁的时候,明王又使了些手段,让假的静公主销声匿迹,真正的赵静才浮出水面。

    因此,这赵平其实是赵静的亲哥哥。

    世子赵平一直在养父家中居住,直到十来岁才被接回来,也就是明王打定主意要反的时候。本来他与明王就没什么父子感情,再加上明王对他要求甚高,因此赵平对明王除了害怕就是忌惮,却唯独对这位妹妹交心。

    当然,明王这番操作也少不了打点宗人府的那些官员。也正是如此,才瞒过了洪治皇帝,连安庆公主也不知情,误以为赵静比钱进大个几岁,殊不知赵静如今其实还不到十七岁。

    错乱的关系让赵平选择了沉沦,不过妹妹回来,他心情舒畅,一大早便起来练剑。

    赵静驻足在门口,又仆人见她前来便欲行礼,被静公主一个眼色止住。她观看了一会,忍不住抚掌赞道:“世子的剑法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赵平听到妹妹的声音,便将长剑抛到剑架上,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额头,笑道:“妹妹昨夜睡得可还好,气消了没?”

    “在下人面前还是不要叫我妹妹吧,传出去不好。”赵静走进院子,将哥哥细细打量了一下,良久后才笑道:“哥哥最近的功课有没有长进?父王最近有没有责骂你?”

    “唉,别提了,还不是老样子。在他眼里,本世子只怕是不如一滩稀泥了。”

    “哥哥也不要气馁。这书读的多了,你以后就能明理,也能看得更远。”

    两人边走边聊,赵静将她在京城听到的奇闻趣事也说了些,惹得世子不时爆出大笑声。

    快行至东宫书院的时候,赵静忍不住问道:“如今教授功课的还是以前那位先生吗?”

    “嗨,早被我寻了个由头赶走了。如今新来的一位先生倒是有些奇特,据说是父王抓回来的,名叫杨应和。”顿了顿,赵平又说道:“他来了快大半年了,却一字未教,每天总是翻来覆去的那两句话,‘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我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一字未教?那父王为什么还留着他?”

    “父王说他是旷古之圣贤,有大才。唉,真不知道父王怎么想的,平日里总是搜罗些奇人异士,当作贵宾一般奉养。在我看来,这些人多半是来混饭吃的。”

    “旷古之圣贤?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如今就在书房,我带你去。”

    两人又行了一段路,来到东宫一处学堂。这里便是世子学业的地方。此时,一名高瘦的长袍中年儒生正端着一本书看。赵静便示意赵平不说话,两人立在不远处驻足观看。

    良久后,这名儒生突然哈哈大笑一声,抚须赞道:“知行合一,方得至善境,进儿诚不欺我。”

    赵静听得这句话,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她缓缓行至儒生跟前,问道:“不知先生说的这知行合一出自哪里?你说的进儿又是谁?”

    儒生见是一名年轻貌美女子,虽有些意外,却也很快镇定下来,笑道:“这句话乃是我的乖徒儿随口说来,鄙人今日才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适才有失礼之处,望请见谅。”

    “先生的乖徒儿是不是钱进?今年的新科状元?”赵静沉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

    “本公主当然知道。这厮在我的诗会上放浪形骸,还口口声声说他知道‘天上有什么,底下有什么’。”

    “如此看来,公主想必是见过我那乖徒儿了,他如今可还好?”杨应和以为钱进与这位自称公主的女子交好,便开始打听钱进的近况来。

    “他能有什么不好,活的可滋润了。”

    自杨梅诗会后,赵静便将钱进视为生平大敌,无他,只因钱进纵酒后说他知道“天上有什么,地下有什么”,寻常人听了这句话当然不会作多想。可钱进不知道的是,赵静听得懂。

    十七年前,陈国陨星雨来犯之时,赵静的前世本是一名模特,却因一块拇指大的陨石香消玉殒,并且重生在了明王府。刚刚她听杨应和念出的“知行合一”这句话时便已经心疑,一打听才知出处又是钱进。

    “这厮真是打不死的小强,本公主几次三番动手都没有杀死他,到时候等他成了气候,只怕会阻碍父王的大业。”静公主如是想到。她打量了杨应和几眼,计上心来:“这位杨先生,以后你就在明王府安心住下吧,本公主会时常来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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