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眸心里憋着坏主意,余下的竟都不在意了。

    太后今日叫皇后折了脸面,也觉得心里不快,因心情不好,便不肯再多说,只赏了新入宫的妃嫔些料子首饰,便打发了出去。

    皇后对太后的冷淡安之若素,见她露出了疲惫之色,便起身告辞,沿途见大公主叫气急败坏的蒋嫔拉住,又见大公主仿佛要对蒋嫔说些什么,便叮嘱了几句,自己回宫。

    回到宫中,却就见已有一个面容素净的宫装美妇坐在里头,一旁还有个少年笑嘻嘻地与等在宫中的太子元德说些什么,眼瞅着情分极好,阿眸探头一看,见是沈妃与大皇子元恕,顿时眼睛就亮了,从皇后的怀中一跃而起,跳在了兄弟俩之间,拿爪子去扒拉元恕的手臂,嘴里喵喵直叫。

    “这是什么意思?”元恕正与弟弟说笑,此时见阿眸今日对自己格外地热情,许久没有这种待遇,顿时受宠若惊。

    元德沉默了。

    “昨天我与父皇说起,想捞锦鲤吃,它听见了。”太子元德想去拉阿眸的尾巴,叫它克制点儿,不然真是要叫皇帝抽打的节奏,却叫猫仔儿不耐烦地一爪拍开,眼瞅着元恕无奈地看着这胖猫仔儿一脸馋像,便低声说道,“实在不行……”给点儿别的好处就是了。

    “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捞一条试试。”元恕却突然一笑,与呆住了的元德笑道,“怕什么!若父皇问起,就说是我干的,反正不是第一次!”

    从前这猫仔儿在家打碎个皇帝陛下喜欢的瓷瓶砚台什么的,哪一次不是元恕背黑锅呢?作为一个黑锅专业户,大皇子殿下完全已经做到了债多了不愁的超然境地,此时看着阿眸满意地抓住了自己的袖子,试探地伸出手,终于把这个小东西给抱住了,便与元德笑道,“可不是又亲近我了?”

    这祖宗要用你的时候,从来都特别地和气,元德张了张嘴嘴巴,艰难隐忍地点了点头。

    沈妃含笑看着两兄弟在一处陪着猫仔儿说笑,目中闪过了一丝温情,转头与皇后轻声笑道,“见了囡囡,这孩子就谁都瞧不见了。”

    “只闯祸的时候才有它。”皇后见兄弟两个已经准备对锦鲤下毒手,猫仔儿眼睛大亮地嗷嗷叫地比划爪子,顿了顿,便与沈妃皱眉道,“你今日,怎么不去太后处请安?”

    “臣妾身子不好,实在动不得。”沈妃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身子不好不能给太后请安,怎么就能往皇后宫中来呢?只是此时她脸色平和地说道,“太后娘娘仁慈,想必不会与我计较。”她不仅是胆子小,而且还喜欢如今的生活,带着儿子过得很平静,等日后出宫做个王太妃,岂不是也算是人生大赢家?因有这个想头,她便越发不愿在宫中频繁往来,免得徒生风波。

    她自己是没有什么好记挂的,倒霉的是她有个当皇长子的儿子,露面的时候多了,叫人算计大皇子可怎么办?

    “你没有去,也好。”皇后见那兄弟两个不知说了什么,阿眸已经嘎嘎地叫起来,嘴上飞快地笑了一下,见猫仔儿回头扑进了自己的怀里乱拱,还扒拉桌上的茶杯,知道这是商量了坏事儿后口渴了,急忙拿了茶杯给它喂水,看着它伸着小脑袋飞快地舔水喝,还伸出两只小爪子抱住自己的手,一边笑一边叹气说道,“今日太后说起大公主的婚事,唬了我一跳,如今心中都难安。”

    “太后说了谁?”沈妃知道皇后属意镇北侯的,急忙问道。

    “是承恩公家的小子。”皇后见阿眸推开了茶杯后盯着桌上的点心流口水,还吧嗒嘴儿,摸了摸它的小肚子,顿时摇头不许。

    鼓鼓的,还吃!

    “这可不好。”沈妃听了便皱眉道,“镇北侯家虽然根基浅薄,然而人口少,家中和睦,没有宅门儿里的事端,承恩公府却是个大家族。”见皇后点头,她便继续说道,“那府里几世同堂,里里外外几重的婆婆,做什么都叫人盯着,虽有公主府,然而那府中是太后的本家,哪怕是公主呢,只怕日子过的也不会自在,何苦凑过去?”

    她没有说的是,承恩公府里,公主也不是公主了。

    若是长辈想给个侧室姬妾,入宫诉苦的时候,太后会偏向谁?

    名头虽好,苦头都在里头,实在不大划算。

    “就是因知道这个,我驳了,只说老承恩公没了守孝之事。”皇后与沈妃更好些,此时便摇头说道,“你是个明白人,只我瞧着,蒋嫔怕是……”

    “她不知深浅,日后有感激娘娘的时候。”沈妃素来厚道,不欲说蒋嫔的坏话,此时便叹气道,“蒋嫔有福,大公主素来温柔,我的那个孽障……”

    谁家都有难念的经,除了没有男人,沈妃也没吃过别的苦头,膝下还有大皇子很孝顺,这日子真是极顺心的,只败在了自己闺女手里。

    “二公主是个不省心的,臣妾实在是没法子了。”二公主是个很有些心气儿的姑娘,平日里常有不忿之言,这些都叫沈妃呵斥了,只是如今皇帝登基,二公主竟有隐隐撺掇兄长与太子相争的话出来,简直叫沈妃想去上吊。然而到底二公主是自己亲闺女,这些话是不好与皇后说的,沈妃便揉着眼角轻声道,“臣妾这次来,是想求娘娘给臣妾几个好些的教养嬷嬷,二公主年纪小,臣妾想再重新教养试试。”

    怎么着也得把二公主作死的想法掰过来不是?

    皇后却以为沈妃在为二公主不知分寸常设宴请京中女孩儿出来玩耍之故,便笑道,“她年纪小,你不要苛责她。”

    这样宽和,更叫沈妃愧疚,感激地应了,就见一旁两个皇子已经起身要去干坏事儿,太子过来将阿眸抱着一路地走了。

    阿眸不大喜欢二公主,此时也不爱听沈妃念叨她,元德正中她下怀,此时就安安分分地趴在这少年的怀里,看着并肩一同说笑行走的兄弟。

    元恕的面容更硬朗些,英俊挺拔,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男子的落拓之气。元德却面容温雅,然而眉宇之间更有一种隐隐的城府之色,只是面对自己的兄弟,还是褪去了这些,变成了温情。

    皇家出美人,不单是女子,连男子都很英俊。

    阿眸最喜欢的就是美人儿,此时就很满意,想都不想就伸出了毛茸茸的爪子在元德的下巴上挠了挠,调戏了这小子一把。

    元德一怔,低头纠结地看着这猫仔儿,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祖宗今日心情这样好,调戏了一下,就调戏好了。

    反正也不是没有被调戏过。

    太子殿下很一脸沧桑地想着。

    前头的元恕却不知道弟弟这样千沟万壑的想法,他早就对御花园湖里的那些漂亮的锦鲤动坏念头了,哪怕如今已经能吃上肉,然而却依旧不同,此时带着弟弟直奔而去,走到了一侧的占地极广的假山与花树之下,却见不远处湖水潋滟,泛着波澜,映衬着嫩柳绿水格外地好看,这顶着上方蓝蓝的天空,下头的湖水之畔,却正有两个容貌极美,各有春秋的年轻妃嫔争执些什么。

    元恕昨日选秀也是过去了的,一眼认出那是太后的两个本家,便微微皱眉。

    “皇兄?”元德被欺负惯了,此时正伸着脖子叫阿眸继续调戏,见这猫仔喜笑颜开的,正哀叹自己的悲剧,就见元恕停下,急忙好奇问道,“怎么了?”

    元恕并不说话,指了指那两个身边只有两个宫女远远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的姐妹。

    阿眸探头,也看见了。

    不知为何,见了静嫔那张沉稳的脸,阿眸就觉得心里直跳,不知哪里不对劲儿,此时见了她,就觉得一股子火气。

    或许,是这个人的存在,衬托得皇后越发平凡。抑或,只是她对妄图从皇后手中抢走皇帝的女子,都本能地厌恶。

    元德自然也不喜欢这些新入宫的嫔妃,此时摸了摸阿眸的头,什么都没有说。

    阿眸叫元德顺毛,自己甩着尾巴看着远远的那两个女人,之后眼珠子一转,跳下了元德的手臂,自己往那两个女人的方向跑去,一路从树丛里钻到了僖常在的对面,它突然喵噶地叫了一声。

    僖常在正在与静嫔恼怒,迎面就见那日叫自己出了大丑的猫仔儿跳在了湖水边儿上看着自己,竟不知怎么就从那双弯起的猫眼之中看出了挑衅来,顿时大怒!

    不是它,那日封嫔的,就是她了!

    “这畜生……”眼看猫仔儿嚣张,僖常在再也忍不住这口恶气,大步冲着阿眸而来,咬着牙说道,“我非……”

    “姐姐不可!”见僖常在想要发疯,静嫔急忙上前想要拉住她,口中低低地说道,“这畜生是陛下养的,日后你得宠,再处置它不迟!”

    “闭嘴!”见她拉住自己,僖常在一把将她往一旁甩去。

    阿眸见静嫔竟顺势往自己的方向而来,急忙探出爪子,整个身体往一旁的一根断落的树枝上一跳,叫那树枝微微一转。

    静嫔叫僖常在甩得正是重心不稳,此时叫树枝一绊,竟是踉跄了一下,噗通一声跌进了湖水之中!

    “救命!”落水之后的静嫔,再也顾不得端庄文雅,尖声求救。

    阿眸悠然地趴在湖边,看着这姑娘披头散发,一旁的僖常在因当是自己将妹妹甩下了水也在尖叫,飞起猫爪将树枝踢进湖中,这才地打了一个喷嚏。

    它就是一只纯洁懵懂小猫仔儿来的。

    坏事儿,都不是它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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