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叶戏日影,扶疏泌西风,乌衣石上站,红袖隔墙来。”

    罗纹手托一盅药膳,才从隔院的拱月门迈入中庭,就见晴空摇头晃脑背着手,在抄手游廊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了这四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唇角还带着那欠抽的自作风雅。

    “前些日子还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怎么昨日死皮赖脸地跟着世子出了趟子门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又会吟诗作赋起来。”罗纹笑看着晴空:“还不让开,仔细药膳凉了,世子还等着用呢。”

    站在一旁青石上的灰渡,身形一晃,须臾便至:“世子起身了?昨日在桃花潭饮了那么多酒,没觉得什么不适吧?”

    罗纹瞪了灰渡一眼:“还好意思提,你们俩人,既跟着世子出门,也不劝着些。”

    灰渡讪讪地抓了一把脖子,知趣地让向一边,昨日与晴空只顾着旁观世子、五娘间的互动了,没留意那贾大郎酒兴上头,竟然连灌了世子七、八盏,要说凭世子的本事,他想要推辞,十个贾文祥也不在话下,可昨日偏偏就来者不拒了,想来也是情之所致……

    “我有要事禀报,待世子服了药膳,你记得言语一声。”灰渡恍神一阵,到底想到了正事,追在罗纹身后提醒道。

    后\/庭锦鲤池畔,虞沨正穿着一件玉白常服,看着那锦尾群群嬉戏,抢食着水上的浮花,唇角如沐春风,全然没有宿醉的模样。罗纹将瓷盅搁在了廊子里食案上,方才上前禀报:“世子,药膳已经上来了,还是趁热服用吧,昨日饮多了酒,今日恐怕会觉得消渴,奴婢特意加了白参与甘草。”

    待世子落坐,罗纹方才揭开了盅盖,递上瓷勺,监督着世子将一盅药膳用完,方才吁了口气。

    “奴婢昨日将阿薇的信放在了书房,世子可曾见到?”罗纹问。

    虞沨微微颔首:“我看过了,是一些食疗的方子,等会儿你收好便是。”

    “难为阿薇一直惦记着,虽世子余毒已解,可到底伤了脾肺,须得每月施针方能缓解,药膳也断不得的,阿薇这些年跟着先生学医,针对世子的脉案季季更换食疗方,眼瞧着近两年冬,世子畏寒大有好转,都是她的功劳。”罗纹又笑着说道。

    “也多亏得你,若不是你缠着江汉学了施针,我可得多受许多苦楚。”虞沨一笑。

    罗纹微微红了脸:“这都是奴婢的本份。”

    “江家医术,历来可是不外传的。”虞沨微微挑眉。

    罗纹的脸就更红了,浅浅一咳:“江汉他……必是得了先生许可,都是看在世子您的颜面上。”

    “等不了多时,江汉也会随先生一同回京了。”虞沨若有所思。

    罗纹却忽而黯然:“他信上说,并不愿在京都久留,待先生安置妥当,他还想在外游历。”

    虞沨微微蹙眉,看向罗纹,似乎一叹:“你不必担忧,先生也说过,我这身子调养个十年,便算完全康复,到时……自当予你自由。”

    罗纹双靥一燃,竟跺了跺脚:“奴婢哪有什么担忧,奴婢为王府之奴,怎么会有那等奢望……”却终是不愿多说,利落地收拾了案几:“灰渡有要事禀报,奴婢这就让他过来。”步伐急急,竟然落荒而逃。

    虞沨轻轻一笑,半响,方才摇了摇头。

    须臾,一身黑衣的灰渡便大步而来,先打量了世子的气色,咧了咧唇角:“属下恭喜世子。”

    虞沨挑了挑眉,忽而一哂:“渡,你这是……宿醉未醒?”

    灰渡再次咧了咧唇角:“属下恭喜的是……物归原主。”

    虞沨揉了揉额角,他就知道,晴空那厮儿当见旖景,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灰渡起初虽对旖景极为好奇,到底还不致当面打趣,如今,可算是……

    “说说吧,你的要事。”虞沨故作严肃。

    灰渡方才收敛了打趣的心情,唇角却一度不曾恢复往常的紧绷:“属下发现,谢氏三娘买通了赵四家的,早些日子,那老婆子就找了明月多回,今日清晨,明月总算与谢氏三娘碰面,虽不知她们俩都说了什么,但谢氏三娘离开时却喜笑颜开,想来是计策已定了。”

    虞沨微微一哂,心道谢氏三娘还算没有愚笨到顽冥不灵的地步,还知道先买通明月的家人,而不是张张扬扬地直接拿着银子去收买虞洲的侍婢。

    “还有就是……想来世子已经知情,明日二郎与安慧几个,与卫国公府几位娘子约好了去赏花,那地点,正是水莲庵附近的水莲池畔。”灰渡又说。

    虞沨点了点头:“她这计策也还使得,既能撞破甄茉与太子之私,却不至将事情闹得太大。”

    灰渡微微有些疑惑,明日去赏花的可有一群人,还多数都是女人,别人不说,就一个安慧,就绝不是个省油的灯,撞破了那等“秘事”,还不广而告之?

    虞沨轻斜目光,便看穿了灰渡的疑惑,笑着说道:“这是大事,安慧就算不知好歹,虞洲可不是傻子,哪里敢得罪了太子,最多只会禀报给二叔,二叔一旦知道,必会警告安慧三缄其口,至于卫国公府那边,无论大长公主,还是卫国公,也都晓得其中厉害,当不会传扬。”

    灰渡方才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大长公主必知甄茉禀性,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么一个女子入门,而太子的秘事却也不会传扬开去……苏氏五娘不过豆蔻年华,竟能想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实在是冰雪聪明,与世子您……”

    虞沨及时一声浅咳。

    世子威严时还是气场十足,灰渡立即噤声:“还有一事,世子早前交待之事已经妥当,属下安排的人已经接洽了千娆阁的老鸨,她起初还把着这棵摇钱树死不松口,可当那富商将赎金提升到两百两黄金,那老鸨立即点了头。”

    “看来,就是这两三日,三皇子就会去见红衣了。”虞沨忽然起身:“谨慎安排,务必要万无一失,拿到那枚御赐的玉印。”

    “是。”灰渡坚定称诺。

    “千娆阁的侍婢也得保护好了,此事一了,就将她转移去安全的地方,远离京都……”虞沨又再嘱咐:“在这之前,让她先将那枚玉印拿去‘九流暗当’。”

    “啊?”眼看着世子负手而去,灰渡却半响没回过神来,成了个黑面根雕。

    九流暗当是遍布四海的一个地下当铺,其根源可追溯到西魏时期,历经千年。

    这皇家玉印,一般当铺绝不敢收,谁敢贸然拿去典当,无疑是自投罗网,可这九流暗当却是不同,别说一个皇子的私印,就连天子的玉玺他们都敢收入囊中,在暗桩拍卖,可是……世子究竟有什么目的,废尽心思“盗”得三皇子的私印,却交给九流暗当……

    这玉印对三皇子虽说重要,可却也没有什么实际效用,别的人也不会花重金购买这无用的东西,便就成了存当,再说,三皇子也不是傻子,失了玉印,必然会多方查找,暗当一开拍卖,三皇子必然有本事将其赎回,世子岂不是物归原主了?

    烈日炎炎下,灰渡这次是彻底迷惑了。

    ——

    因为魏先生辞行,沉寂一时的扶风堂,在七月十四这日,终于迎来了新的闹腾。

    重新开课之前,在扶风堂的正厅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拜师礼,小娘子们尽都穿着对襟大袖衫衣,素色襦裙,各自准备了装着“六礼束修”,即芹、莲、豆、枣、桂圆、干肉的竹篮,依次献上,又行叩拜礼,双手奉茶。

    这个过程,大长公主安排了宋嬷嬷全程监督,故而小娘子们也都循规蹈矩,却依然有不少人美目顾盼,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师出名门的先生,暗中与魏渊做了一番比较。

    李霁和今日穿着一件素白的圆领大袖襕衫,发束纶巾,腰缚皂带,端坐首席,神情严肃,这与当年魏渊抚须浅笑,闭目品茶的文士作风差异甚大,以致让某些小娘子颇为失望。

    安慧就挑了挑飞扬的眉头,小声地与安然耳语:“同样师出名门,李先生看上去却刻板了许多。”

    二娘也趁人不备,咬着三娘的耳朵说道:“李先生也太严肃了些吧,昨晚没睡好?”

    旖景特意观察了宋嬷嬷,见她肃立一旁,似乎对李霁和并无过多关注,再一次肯定了宋嬷嬷不识李霁和的判断。

    因着旖辰已经及笄,又正在议亲,这段时日忙着学习庶务,于是彻底告别了女学,今日并没有出现在扶风堂中,弟子们便只有卫国公府的六朵金花,和楚王府慧、然、瑾三个姐妹,待众人敬茶完毕,便换成了李霁和给诸弟子答礼。

    相比魏渊当年一人一方墨砚的随意,李霁和显然做足了功课,答礼与“诫勉”让诸多人“悚然动容”。

    李霁和的答礼,并非是按年岁排序一一给之,而是点名上前。

    旖景是第一个上前,得了一套线装书册,四娘与六娘好奇地瞅了一眼,发现是松鹤书院士子们出师时献的策论,顿时双目放光,都炯炯有神地等待着先生点名。

    四娘紧跟着上前,得了一套名家字帖,然后是六娘,所得为一套紫毫,诫勉皆为一句,再接再励。

    两姐妹颇受鼓舞,小脸染着兴奋,心下已经对李先生很是钦佩。

    至少这崭新上任的西席,知道弟子们兴趣何处,擅长哪般,认真的态度还是极得弟子敬仰的。

    旖景起初还不怎么上心,直到三娘上前——

    李霁和所赐也是一套紫豪,与六娘别无二致,但那番诫勉……

    “你的字本有几分风骨,奈何心浮气躁,存了争强好胜之心,见所成不及旁人,终致半途而废,为师望你往后养心怡情,执笔为静,戒骄戒躁,方才能在书法与心性有所进益。”

    旖景对这番言辞大为佩服,心底对李霁和竖起了无数大拇指。

    最后,只余安慧、二娘两人的答礼。

    当安慧应声上前,二娘的面色彻底有若锅灰。

    据她观察,这李先生显然是按才学强弱为序答礼,她虽有自知之明,不敢与旖景、四娘、六娘几个争强,却自负要比入学不久的伶人之女安瑾强些,不想眼下却成了垫底的。

    安慧得的居然是一套女四书,对于眼下女子的必修课,早些年众人都已经烂熟于胸,再兼着李霁和那一番毫不留情的训诫:“所谓才德兼备,先不论才,这德之一字是为基本,望你好生衡量。”

    尽管历来跋扈,可安慧这时也只得默不吭声地生受了,捧着女四书归座,咬牙不停。

    一众小娘子都炯炯有神地注意着最后上前的二娘,会得到什么答礼。

    而二娘这会子,自然也不及对安慧的遭遇兴灾乐祸了,忐忑不安地跪在垫子上,等着颜面扫地。

    但见李霁和垂眸数息,忽而一叹,才让几个书僮搬上一长几木案,上头却是摆着一把七弦琴,一套笔墨纸砚,与两盒棋子,还有绘画用的丹青。

    这些年来,二娘在学中过得十分地洒脱不羁,以致四艺生疏——于乐器,大概只能分别出不同的种类;于书法,仅仅局限在写出的字能让人辨识;于对弈,是否粗通规则一直是个让人好奇的谜;于绘画……好吧,自从数载之前,她画了幅鸳鸯戏水,被魏先生点评为“好肥的野鸭子”后,就再没见二娘拾过画笔。

    鉴于魏先生同样洒脱不羁,多年以来对二娘的学业只秉承着教会她识文断字的基本,当二娘将女四书读完,就撒手任其发展,只要不在学中闹事,不在课堂酣睡,魏先生就心满意足,二娘也一直洒脱地在扶风堂混迹了下去。

    面对着案上的琴、棋、书、画,二娘这时十分惶惑。

    “二娘子你……任选其中一艺,一年之内,力求小有所成。”李霁和大概自己也知晓任务甚为艰巨,所以蹙着眉头,神情更加严肃了几分。

    三娘没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招致二娘回眸怒视,那目光仿若箭簇。

    旖景留意到宋嬷嬷微微颔首,看来对李霁和相当认同。

    二娘哀怨地看着案上的答礼,犹豫了足有一盏茶的辰光,最终选择了笔墨纸砚——相比之下,书法她总算擅长一些,总不致要从握笔重头学起。

    拜师礼结束,师生们前往水榭,开始了第一堂课。

    “你们有没有觉得,李先生似乎有些面善,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四娘小声与旖景、六娘说道。

    旖景十分讶异,她初见李霁和时,也有这样的感觉,还以为是前世有过碰面,只不过自己没有留意而已,不想四娘竟也有这样的感觉。

    六娘微微抬眸,似乎这才专注地打量了李霁和几眼,思索一阵,点了点头:“很怪异。”

    旖景却注意到李霁和负手欄前,目光远顾。

    循着那目光望去,却是宋嬷嬷正往远去背影。

    想到杜宇娘让三顺带来的话,说李霁和的底细已经查清,相邀自己于市井碰面,当面细谈……

    旖景便很是期待着那一日。

    当宋嬷嬷回到远瑛堂,将刚才的情景细细说了一回,大长公主也甚觉安慰:“魏渊才华虽好,可对学生们实在有些放任,全凭各人自觉,这李霁和看来是个严师,我竟有些期待起来,不知三娘性情是否能收敛几分,二娘一年之后,书法又会有什么造诣。”

    “奴婢瞧着也是。”宋嬷嬷笑着说了一句,又说起次日诸位小娘子赏花的事儿:“虽有王府二郎一同,到底娘子们年龄还小,还得安排几个持重的婆子跟着才好。”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已经交待了黄氏,让她择选,比起仆妇来,侍卫更为重要,到底是在城郊,虽说未出锦阳京,但也不能大意。”

    “那可不是,前些年城郊出的那个连环命案,至今还未寻到凶手,虽说那歹人害的都是些山野村民,却也不能太大意了。”宋嬷嬷又道:“还有大娘子,眼下可是关健时候,出门更得仔细。”

    大长公主抬眸看了宋嬷嬷一眼,方才说道:“你倒是一贯谨慎,还记得给我提个醒,不过辰儿这次可不去凑这热闹。”

    宋嬷嬷微微一怔,又立即表示赞同:“还是公主您考虑周道。”

    其实,她心里头实在有些惶惑。

    自从寻得兰花簪,宋嬷嬷立即就拿去黄氏面前“请功”,她虽知谁为内贼,却没有明说出来,只以为黄氏自会察探,不料等了一些时候,却是风平浪静,据玉芷所说,旖辰的兰花簪仍然没有寻回,那内贼,也还没有揭露。

    宋嬷嬷心思一转,就猜到了黄氏另有打算。

    果然不过多久,黄氏就叫了她去说话,言下之意,竟知道玉芷老子娘与她来往频繁。

    宋嬷嬷当然就不装糊涂了,这才将实情道来。

    黄氏虽没有明说,却提醒宋嬷嬷,倘若这事闹将出来,大长公主必然会恼火,芝兰轩的丫鬟们都得受责,尤其那几个一等丫鬟,可能谁也保不住。

    宋嬷嬷当即一点就透,故而才让玉芷劝说旖辰,让暂时不要将这事捅开。

    可她心里,到底拿不准黄氏的意图。

    宋嬷嬷可不相信黄氏果如表面那般贤良,不过是因为大长公主对她防范太深,若旖辰、世子有个不妥,首先倒霉的绝对会是黄氏,世子是郎君,教管上黄氏无力插手,但这些年来……大娘子可不被教育成了一个刻板的性情?大长公主虽为巾帼英雄,可性情使然,对那些内宅的阴私手段到底知之不多。

    老国公一生只有一个正妻,内宅里没有那些争风吃醋、兴风作浪的侍妾,大长公主又怎会明白这内宅妇人的心狠手辣。

    旖辰贤良,不知变通,若得一出身普通的良婿,倒还罢了。

    可皇子们又怎么会只有一个正妃?更别说三皇子,出身尊贵,样貌又是那般……再加上皇后也绝不会希望三皇子与旖辰夫妻和睦,一旦旖辰入了皇子府,凭着那样的性情,就算有卫国公府撑腰,地位牢固,却也防不住内宅的阴私狠毒,迟早会吃亏。

    宋嬷嬷早料得旖辰会不得善终……

    想来,这也如了黄氏所愿。

    可黄氏眼下将那兰花簪的事隐忍不发,难道是想彻底坏了旖辰的姻缘?

    如果是这样,宋嬷嬷倒觉得黄氏沉不住气了,凭着卫国公府的权势,就算有人拿了那兰花簪兴风作浪,大长公主也不会任由旖辰闺誉尽毁,将这嫡长女随便一嫁了事。

    可那兰花簪已经给了黄氏,宋嬷嬷也只能作罢。

    唯有一直留意芝兰轩那头……几日之前,那个内贼阿青竟然犯了错,被打发了出去,还是大长公主亲自动的手,宋嬷嬷就觉得不踏实了,可任凭她怎么打探,竟是查不出阿青一家被打发去了哪里,也不知究竟是为何犯错,而黄氏,似乎不甚在意。

    宋嬷嬷也提醒过黄氏,也许大长公主已经有所觉察。

    黄氏方才告知,原来这阿青竟然又犯了贪欲,这次竟然偷去了远瑛堂,冲玲珑的一个金镯子下了手,大长公主一问之下,才知她兄长赌博成性,方才连着一家子远远打发,那兰花簪的事,却是没有揭发。

    宋嬷嬷又是一番思量,想大长公主若知旖辰丢了花簪,必不会这般平静,方才将心略微放了下来。

    却始终还是担心着黄氏任意胡为,牵连自己。

    寻求靠山是为了留条后路,可不能任由这靠山崩榻,把自己给埋在里头,故而宋嬷嬷才在大长公主面前“谨慎提醒”,以示忠心,又婉转提醒黄氏,旖辰与皇室联姻势在必行。

    黄氏还尤其讶异,笑言是她多了心,只说自己将这事隐忍不言,无非是担心捅到大长公主面前,受到责罚,本也想找个时机,先收拾了阿青,想不到她竟然咎由自取,可这时却也不好突然就把簪子交还旖辰,毕竟不是亲生女儿,旖辰自己又没提起这碴,若就这么还了簪子,只怕旖辰误会在她身边安插了耳目,母女之间倒生了芥蒂。

    还得寻个时机,让旖辰自己先提出来,才好将簪子交还。

    这一番说辞,自然不会让宋嬷嬷相信,她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对“恶意”的感觉十分敏锐,黄氏绝不是什么贤妻良母,宋嬷嬷能够笃定。

    好在宋嬷嬷颇为信任养子宋辐,知道他不会在当铺留下什么痕迹,让人追查上身,而对于黄氏……也只好姑且相信她如此城府,不会做引火焚身的事了。

    总之,宋嬷嬷半点没有觉察大长公主已经知道了兰花簪的事,并且,已经怀疑到黄氏头上,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看将来那跳梁小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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