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的生辰是五月廿一,虽然有孕在身不想折腾,但为了给沈舒颜等人练手的机会,还是拨了钱款给她们去预备。

    到了日子,苏鱼丽、苏鱼飞、沈藏凝、宋在水、沈舒景、端木芯淼等人自要被邀来道贺。

    如今除了端木芯淼外,这一辈人都已经拖儿带女。

    所以这一日,沈府后院不免格外的热闹。

    卫长嬴让黄氏帮忙看着点:“池塘附近尤其加派人手,看到过去的,没个三五人陪同,不要叫他们靠近。”孩子们虽然多,但个个娇贵得很,可不容有什么闪失。

    沈舒颜在旁忙道:“婶母,我方才就叫人这么做了。”

    “颜儿比从前细心了很多。”沈藏凝笑着道“究竟是大姑娘了。”

    “快出阁的人总是不一样的。”苏鱼丽手捧冻酪,悠悠一句叫正忙前忙后的沈舒颜一下子羞红了脸,跺脚嗔道:“苏大表姑真坏,今儿个是三婶母的生辰,您盯着我说什么呢?”

    说完这话,一扬披帛回身就走,片刻后在其他地方督促的季伊人被她推了来伺候——众人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望得季伊人大为警觉,给她们斟了一轮酒,就借口下去看看其他事情……这一去就是大半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了。

    苏鱼飞就说苏鱼丽:“大姐姐你看你看,好好的把颜儿羞走了,如今连伊人也被你吓得不敢停留!”

    “把我说得青面獠牙了吗?”苏鱼丽笑着道“不过是想到颜儿前两日定了婚期,替她高兴,所以打趣一句而已。”

    沈舒景抿嘴笑道:“颜儿这年纪的女孩子,谁听了‘夫家’二字不立刻羞得躲回屋里去呢?大表姑您还直接说到出阁,她哪能再站得住脚?”

    宋在水则悠悠笑道:“你们都没看出来大姐姐的用意?”

    连卫长嬴在内都好奇问:“什么用意?”

    “大姐姐哪里是想把颜儿羞走呢?分明就是看颜儿殷勤伺候咱们这半晌,连卫表妹几次让她下去歇着都不肯,心里心疼,又怕直接劝她,她不肯听。”宋在水轻摇团扇,微笑着道“所以才故意提到颜儿的婚事,这不颜儿就回屋里去害羞、不是就能歇着了?”

    众人恍然,纷纷称赞苏鱼丽细心体贴。

    卫长嬴感慨道:“枉我哄了颜儿好几次,也没能叫这孩子下去,还是大表姐有办法。”

    苏鱼丽笑道:“五弟妹这是抬举我了,我其实就是调侃一句颜儿。”她平时为人谁还不知道?即使调侃晚辈,言语话题也是有分寸的,不会故意把晚辈说得抽身就走——此刻这么讲,无非是谦逊。

    不过苏鱼飞倒是不跟堂姐客气,笑嘻嘻的道:“好!这是你说的!一会我去告诉颜儿,她这个大表姑太坏了,哪有三表姑十分之一的好?”

    “多大的人了还要告状,还要跟侄女告状?”苏鱼丽啼笑皆非的嗔她。

    苏鱼飞道:“哎,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去安慰颜儿,哪有告状?”

    她们姐妹拌嘴了几句,沈藏凝双手托腮,趴在几上,望着苏鱼飞叹道:“三表姐你还是那么跳脱,跟咱们少年时一样。”

    “难道你老了?”苏鱼飞眨了眨眼睛,惊讶道“这会就开始追忆当年?”

    这两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苏鱼丽忍不住摸了摸脸,唏嘘道:“虽然还不能说老,但比起颜儿这样大的女孩子,咱们总归是不年轻了。”

    “今儿个是我生辰,大表姐这话是提醒我又老一岁吗?”卫长嬴剥了个枇杷,递给苏鱼丽,笑着道“再没有砸场子砸成这样的。”

    苏鱼丽失笑,忙给她赔罪——一直专心吃枇杷荔枝的端木芯淼忽然道:“苏大姐姐你不要吃枇杷。”一边说一边从她手里把还没吃的枇杷拿走,正色道“我观你气色,近来还是不要吃这个的好。”

    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原本轻松闲谈的众人都紧张起来,苏鱼飞刚才还说要去沈舒颜跟前告苏鱼丽的状,这会却没了看堂姐热闹的心思,忙拉着端木芯淼问:“大姐姐她怎么了?!”

    端木芯淼打量着手里剥好的枇杷片刻——卫长嬴都要吩咐人去查一查今日的时果打哪里来、有没有被人做手脚了,结果这家伙忽然低下头,把枇杷吃了个干净,喜笑颜开道:“果然——我早就发现今日就数这个枇杷个最大、一定最甜了!”

    “……”到这时候要还不知道被端木芯淼骗了,卫长嬴等人也白过了这么多年!卫长嬴抬了抬手,想揍又落不下去的样子,恨恨道:“我要不是怀着身孕,非打你一顿不可!有你这么胡闹的吗?!”

    苏鱼丽跟苏鱼飞也是相对无语,良久才道:“端木妹妹,你想要枇杷,我给你剥就是,何必吓唬人呢?”

    “这个是不一样的。”端木芯淼庄严道“谁都知道苏大姐姐你好性情,人又精明——所以说从你手里要枇杷不能显出我的本事!从你手里骗枇杷才显出我的本事!”

    “你本事那么大,怕不怕挨揍?!”沈藏凝卷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拳头,恐吓道!

    卫长嬴跟宋在水都摇着头:“你是越来越胡闹了!”

    “你们儿女绕膝,自然要端好长辈的架子。”端木芯淼笑着躲了几下沈藏凝的拳头,沈藏凝也是做做样子,打了几下就收了手。

    端木芯淼又光明正大从宋在水手里拿走后者刚剥好的荔枝,吃完才道“我横竖是一个人,外甥也不要我怎么操心,无须注意言传身教——上头还有我大姐姐把我当女儿养,哪能指望我跟你们一样稳重?”

    听她这么说,众人都是一默:要是其他人这么讲,众人少不得安慰几句,可端木芯淼神色自若,丝毫看不出来守着望门寡的忧伤,她的性情又不是什么都不计较的,万一她没有觉得自己可怜,安慰她,反而叫她生气。

    所以卫长嬴轻笑着岔开话题:“端木大小姐真是把你给宠坏了!对了,今年的荔枝比去年甜呢!就是少了点……”

    宋在水等人会意,忙一迭声的讨论起了荔枝。

    荔枝的话题还没说完,有沈府的下人带着宁王府的下仆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的禀告道:“大王就要起程,请王后尽快回王府,大王要交代下家事!”

    “起程?!”沈舒景愕然,卫长嬴等人也觉得一头雾水:“宁王起程?他要去哪里?”

    宁王府的下仆苦着脸,道:“回王后、几位夫人的话,这事儿……小的也不知道如今能不能说,还求王后尽快携王子回府!大王那边今日就要走的!”

    卫长嬴皱起眉,对沈舒景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吧!”

    沈舒景带着莫绚文走之后,虽然还有一小半菜肴都没上来,但众人都没了继续享受宴席的心思——说来倒是亏得苏鱼丽方才调侃走了沈舒颜、也让季伊人心生忌惮不敢停留,否则两个女孩子看到她们精心准备的宴席被这样草率对待,想来心里一定很是失望。

    “御驾亲征之后,莫彬蔚因为已经封王,无需再谋军功,加上他深得圣上信任,所以留守京中。”先开口的是宋在水,她淡淡的道“如今他要有所动作,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卫长嬴叹了口气,她知道宋在水等人是因为考虑到主人这个身份,把话留给自己来讲:“怕是西南战事,大雍吃了亏。”

    顿了顿,她道“恐怕还吃了大亏!”

    “这吃亏可就有意思了。”端木芯淼转着酒盏,懒洋洋的道“御驾亲征,几乎是倾举国之力发兵西南——更不要说那些想封王都快想疯了的将士!这样都能吃亏吃到需要召莫彬蔚过去?”

    “虽然宁王府的下人方才没敢说缘故,但宁王忽然离京,肯定不会没人注意到。”苏鱼丽沉吟了片刻,道“兴许过些日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西南那四王虽然结了盟,终究未曾统一,总是各有心思的。这样的敌手,即使一时侥幸取胜,我想也未必能够延续下去……恐怕是各家争功所致。”

    说到争功这个问题,众人脸色都微妙了起来。

    这次征西南,沈家本宗告病告伤的,都没去。但端木无忧、顾乃峥、苏鱼舞这些人可都去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上阵都有亲兵暗卫拼死相护,就算真的西南失利,雍军败退,我想最多就是士卒折损。”卫长嬴察觉到她们开始担心军中的亲人,忙安慰道“不然莫彬蔚要离京,怎么还要打发人来公然请景儿回去,交代了事情再动身?肯定是悄悄离去,不告诉人的——可见西南那边不怕让人知道莫彬蔚的离京不是?”

    “但望这样吧。”苏鱼飞想到丈夫,心情一沉重,也跳脱不起来了,叹息道。

    卫长嬴没说争功——因为这次如果真是战事失利,争功肯定是主要原因。否则以雍军跟西南诸军的对比,无论是士卒还是将领,都不可能败、更不要说败到了需要千里迢迢喊莫彬蔚去救场的地步。

    这比正常战败更让人揪心——正常战败,情况不对时,亲卫就会劝说并强行带走重要将领。

    但争功的话,重要将领才是需要优先干掉的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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