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一倒天下惊。

    四大寇是大周反叛割据势力的翘楚,方腊又是四大寇之首。永乐朝和超过二十万官军大战数月,最终分崩离析,“方腊本人”的首级已经送到汴京。

    翘首观望的宋江、王庆、田虎直接吓尿了,在吕梁挣下好大名声的赵疤子加快了招安的步伐。之前江南决战的时候,出于提防方腊、保持低调和隔岸观火等心理,宋江等剩余的“三大寇”并没有努力牵制大周军。

    被汴京牢牢抓在手里的禁军和厢军都有各种内斗,就别提宋江、王庆等江湖草莽了。有的说帮永乐朝一把,有的说不帮,几乎都以一把手和稀泥告终。

    八月下旬,虞允文在杭州城忙得不可开交。

    大战打了这么久,汴京的府库一直见底。各地官绅叫苦不迭,实在是撑不起二十多万大军、十数万乡兵弓手和五十多万民夫青壮的牌面了。

    派兵四处清剿永乐朝残军、入山击溃大股方腊残兵、在数万平方公里山岭周围构建包围圈之余,虞允文等文官坐到一起,着手大规模撤兵。“排队分果果”的事宜一并进行。

    韩世忠、王禀、张天垒等将领,已经立下太多战功。

    虞允文等文官出于一如既往的防范心理,决定让韩世忠等武人提前北返,剩下的战功交给其他武人。

    姚平仲捅出过大篓子,杨可世被连累了一把,刘光世一直在啃山道。这三位在扫灭所有的大股方腊残兵后,将立即率军赶到淮西,负责对王庆势力的总攻。

    福建路安抚使,在进军途中也不忘安抚百姓的王师心大人,明智地将福建路兵马停留在明州-余姚-绍兴一线。他严令武将安心镇守后方、保证治安,不得私自进兵抢功。

    王师心大人不想淌争功的一大滩浑水,他很明白作为偏师的福建路兵马争不过。他既摆出了这样的态度,在杭州城主持分果子的大员反倒不能做得太过份。

    考虑到福建路不仅提供了大量钱粮兵马,还联系上好几支番商船队增援,负责善后的大员和汴京几位宰执没有亏待福建路的文武,给的封赏很足。

    王师心没有在杭州多掺和,坐船回泉州城收拾烂摊子了。福建路兵马于王师心出海同日向南撤退,在途中参与了不少琐碎战事,也祸害了不少地方。

    大规模撤兵不到半个月,江南东路已经恢复大体太平。绷紧的大周终于松了一口气。

    八月下旬某一天,张永年和丁史航将分路航行的十条船只收拢起来,在某个近海岛礁和“袁东海”的人交易。

    袁东海派过来的人为保密起见,竟然刮掉了所有胡子,在养须为美的大周堪称奇葩。效果确实不错,方面黑脸的长相很有冲击力,只要不暴露过往身份,足够拿出去唬人。

    双方派人登上对方的船查验货品。张永年的船和贺从龙的船靠在一起,随着海浪无规律地摇晃。

    “想不到堂堂的御林都教师,竟然刮光胡子过来买东西!”

    反正对方几乎不可能翻脸。张永年为了过把嘴瘾,大喇喇地讽刺道。

    “放到以前,你这种毛没长齐的小子,根本不配跟老子站着说话!虎落平阳被犬欺,出海之后得病的弟兄太多,有把握不被认出的就几个。本……咳咳,老子能不过来盯着吗?!”

    方面黑脸的贺从龙说道,丝毫没有羞耻感。虽然只有李毅夫愿意且能够提供大量成品药,但南山堡和“袁东海”两个势力都需要彼此,贺从龙也没有太低声下气,毕竟曾经的身份摆在那里。

    张永年和贺从龙唇枪舌战,就差撸袖子叉腰了。二人身后的好手暗中戒备之余,觉得有些好笑。

    丁史航乘坐的福船靠了过来。他脸色很不好看,盯着贺从龙,责问道:

    “早让你们把大匠名医全交出来,怕我们赖账不成?看看现在,小半都在生病,有几个都快死了!”

    贺从龙咧嘴一笑,“你们南山堡的人真是好生不讲道理!非亲非故的交易,圣公……大当家手上若是没有筹码,焉知尔等会不会中断交易。”

    “我还跟你们说,咱们手上还有数百人。不把价格提个五成,就看着他们统统病饿而死吧!本次交易还按以往的价格算。我脚下这艘船里有几千两黄金,足够赔偿缺额和买下你们的船了……”

    贺从龙戳中了张永年二人的死穴。双方激烈地讨价还价,最后以贺从龙笑呵呵地接过八艘携带军械药品的船结束。

    “都住嘴!娘的,竟然被摆了一道!”

    剩下的两条船挤得满满当当。丁史航回头吼了数钱数得嘻嘻哈哈的南山堡船员一声,咬牙看着快速远去的贺从龙。

    张永年和丁史航等人,交易得来的大匠名医,以及重要的书籍字画,都挤在所剩唯一的状况良好的一艘船上。

    张永年走到船尾,拍几下额头说道:“袁东海真了不得,出海求生都有能人相助。贺从龙背后肯定有人出主意!”

    “以后的交易,还是得让商人来主持啊。这个贺从龙笃定咱们不敢赌,捏准了东主大人看重工匠大夫的脾性,咱们只能吃下这个亏。”

    “其实也没有吃亏。那些刀枪、盾牌、箭矢,一路带回去的花费,比核心作坊的报价都贵,就当是送给他们几船垃圾!”

    东北方几十里外的海面,额头裹着布巾的沈寿从船舱里出来。

    沈寿点点头,接过贺从龙手中半新不旧的点钢枪头,皱眉叹息道:“太可怕了。半新不旧的东西,嫌带回去麻烦,就直接半卖半送给咱们了。我的计策确实有用,但主要还是那两个年轻小子有魄力,但是尚显稚嫩,才被咱们捡了便宜。”

    “沈大人是说,这种长得一模一样的纸甲、箭矢和刀枪,南山堡要多少有多少?!”贺从龙震惊地问道。

    “大人这种称呼再也休提,咱们都是当家,没得惹上麻烦。李毅夫以开办作坊闻名大周,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肯定不止刀枪弓箭。张永年这样的小年轻居然不把纸甲放在眼里,南山堡又该藏着多少东西……”

    海风已经变冷,贺从龙出了一身冷汗。

    八月下旬过了一半的时候,李毅夫终于完成对秦岭新开垦田亩的初步巡视。

    李毅夫治下的秦岭山民和秦岭土民,特别是坚定支持李毅夫、定居在三王寨-南山堡两侧山道-黑虎寨一线的核心人家,有钱之后都意识到一个令人心慌慌的难题:自产粮食太少!

    直到七月份,公中才开始着手改造水田、开垦山田。当时南山堡的人家在江南大赚特赚,公中和永乐朝走私换来大量真金白银,从江南招募的种田好手也到了一批,时机刚刚好。

    公中组织数百人手在秦岭东南麓试点,很快就明白了“农户没地为嘛不开垦,非要跑去当佃户”这种说法的可笑。因为即使做到了完全免税,鼓励农户开垦荒地,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干的,他们宁可去当佃户。

    开垦田土,太费钱费力了:

    锄头、铁锹、耕犁、粮种,都是小家小户很难承受的花费。

    最好有大牲口。如果没有的话,开垦效率会下降大半。

    刚开始的一两年,收成会很差,必须借钱才能生活下去……

    加入实际条件,开垦田土的难度又要加高一个档次,因为士绅、地主和官吏不会眼睁睁看着。

    由此可见,大周士大夫声称本朝“文治无双”,还是有强大依据的。因为大周从立国到现在,开垦了将近一万万亩土地。

    具体到崇山峻岭、山险沟深的秦岭,开垦山田简直难于登天。张万里的头发白了大半,才利用南山堡的各项“奇技淫巧”,强行推进了一步。

    甄老实和土木工匠、种田好手通力合作,在有水的地方修建水渠水沟,以期提高少量水田的粮食产量。打造了数百架利用杠杆儿原理提水的桔槔,以及数十架利用人力送水到高处的龙骨翻车,为更多山田灌溉。秦岭公中还奢侈地提供了一千多各式农具,购买了上百只耕牛健骡,一股脑地投入到几千亩田地中,结果……

    “不容乐观啊。咱们这不是在种粮食,是在用金子换粮食!”李毅夫摸着亮光灿灿的踏犁,对身边的甄老实说道:

    “汴京大匠打造的踏犁曾经两度在山岭推广,起到过一定作用。还要接着改动,不要怕多用铁,好用最要紧。”

    “公中太急躁了,浪费不少资源。这些田亩两年之内出产的粮食,还不够参与开荒的人吃。”

    “用动物粪便,特别是鸟类粪便制成肥料,有没有进展?”

    甄老实行礼答道:“开春时,撒到秦岭山民土地中一批。照现在的长势来看,确如东主所言,鸟粪最为庄稼所喜。”

    李毅夫没有惩罚办事急躁的公中人员。最急噪的其实是老山民,张万里是被推着硬干的。李毅夫只当花钱买个教训,让秦岭山民心中有个数。

    秦岭环境太差,太艰苦。从江南招募的种田好手,大部分都反悔想溜,无奈有“乡兵弓手”死死看着。和秘密到达秦岭的妇女不同,他们签了十年长契,是在勋阳官府备过案的,所以不敢太得罪李毅夫这位豪强。

    种田好手刚来没多久,就帮助甄老实改进了“粪便积肥”法门,李毅夫可不会放他们走。

    李毅夫承诺,每个种田好手都能按月从公中领养家钱,只要配合公中行事就好。待开垦荒地有了可行的一整套方案,种田好手不仅可以得到水田和山田,还可以自由开辟无主之地。

    开出多少都是自己的!

    公中会高价购粮,低价售卖农具!

    上缴的粮食抽成不会超过两成!

    李毅夫打算换个思路,只把控可以集中开垦田土的要地作为示范,同时鼓励全体秦岭山民和秦岭土民主动开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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