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未合眼,虞折烟早已是身心俱疲,可她却连半点的困意也没有,只在屋子里等着顾玠回来。

    昨日府里的奴仆全被抓了起来,便是宝潇儿幸免于难,也被看管了起来,如今府里能行走的,倒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连侍奉她的人都没有,连热茶都喝不上了。

    直到过了午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夫人,顾将军让属下给您捎几句话。”

    听到了这话,她心里猛地一颤,没几步便走到门外,急声问道:“如何了?”

    “已经无事了,太后娘娘并未降罪于顾大将军,只是命他去各县郡从新规划布防。”那侍卫面上毫无表情,“顾将军怕您担忧,便提前要属下跟您回话,只怕用不了几个时辰,顾大将军便会回府了。”

    虞折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好端端的,这样大的罪责怎么会免了呢?”

    侍卫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回禀道:“今日京城的北门失火,太后娘娘调遣北门的禁军前去救火,那些将士只说没有顾将军的调遣,绝不出一兵一卒。朝中大臣便再不敢商议日和处置顾大将军失职之事。”

    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脚踝一下子蔓延上头顶,若非扶住身边的门框,她险些栽倒早地上。

    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为什么北门好端端的走水了,哪里可都是富豪和官吏的府邸,若真的烧起来,若真的烧起来,亦不知道要连上多少人家。

    顾玠这一招釜底抽薪虽解决了眼前的大难,可他却彻底得罪了顾映莲。

    如今顾映莲的太后之位坐的稳当,而那些侍卫却只服从顾玠的调遣,这直接影响到她的权势。

    虞折烟站的最远,所以比旁人都瞧得真切。

    侍卫见她脸色惨白,一双眸子痛苦的紧闭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那句话说错了。

    她的手死死的抓住门框,指尖几乎嵌到木缝之中,“等冬琅回来叫他即刻来找我。”

    年关将至,因为先帝的丧期未满,不敢大肆的庆祝。沉闷的宫殿内寂静的出其,落在绿瓦上的鸟儿比宫人还多。

    顾玠从金銮殿里出来,俊美的脸上满是狂傲,如今闹了这一出,这群臣谁还敢对他有什么非议。

    此时正是晌午,刺目的阳光将他的眼睛弄得有些生疼,而旋即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背着光,顾玠看了许久才将来人看的真切,竟是封凰迎面走了过来,他的周遭似凝着光华,仿若一切都淡了。

    顾玠许久未见封凰了,竟不知他从何时开始,竟不再去穿白衫了。一身墨黑色的华服下,竟带着冷然和孤寂。

    两个人迎头撞上了,可谁也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只隔着几尺远的距离,两个人皆停住了脚步。

    “如今我姐姐对你这般的倚重,最近国事你插手的太多了,看来你越来越忘本了。”顾玠阴冷的瞧着他,满脸的厌恶。

    封凰却淡淡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不知顾大将军口里的‘本’字,不知是什么意思。”

    “本将军要你记着,如今的天下是顾家的天下,不再是封家的天下。”顾玠毫不顾忌的说出这样的话。

    王恳正巧顺着台阶走了过来,听到了这话,手里的拂尘险些掉在地上,这件事虽是人尽皆知的,可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讲。

    他知道这话听不得的,便忙佯装忘记了什么事情,只转身离开了。

    凌风吹过,掀起封凰身上的衣衫,透衣生凉,“皇上如今年幼,总有一日太后会还政于他,这天下一直都是封家的天下。”

    顾玠一心记挂着虞折烟,生怕耽搁的久了她会担忧,便也不想跟封凰做口舌之争,便冷笑一声转身要走。

    他走了没两步,却听见封凰问道:“折烟最近可还好?”

    顾玠之所以如此厌恶封凰,更多的缘由是因为虞折烟,此话一问出,顾玠顿时脸色骤变,“她如今与你毫无干系。”

    封凰的眼底分明有一丝的算计浮现,却转瞬即逝,“除夕将至,只想着去年除夕的时候我们曾一起在青州瞧花灯,只是前些日子得了一盏极好的花灯,正想送过去。”

    听到了这样的话顾玠怒意更盛,一脚踢过去,竟将封凰踢下了台阶。

    封凰根本连避也不避,直直的跌了出去,金銮殿前的台阶原本极高,上面又雕刻着数百条龙,这一摔非死即伤。

    隔远处守着的侍卫见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忙跑过来查看,却见封凰竟慢慢的站了起来,这让他们大松了口气。

    顾玠顺着台阶下来,慢慢的走到封凰面前,冷笑道:“别以为如今你是我姐姐面前的红人,便这样的猖狂,便是我明日离京,但凡知晓你有半分的心怀不轨,我便杀到京城里来,将你五马分尸。”

    封凰的脸色惨白,似乎在极力的忍着痛苦,“顾大将军的话,本王都记下了。”

    听到他这样的说,顾玠才越过他去,消失在金銮殿前的廊桥上。

    就在侍卫还在惊叹封凰命大的时候,却见他额头冒汗,嘴唇惨白,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虞折烟压在心头的担忧散去了大半,也知道饿了,府里半个奴仆也没有,连昨日的糕点也又冷又硬,吃不得了。

    顾玠带来的那些侍卫只把守着府邸,却也不理会她。

    她倒是难得的自在,只自己去了厨房里做了起来,厨房的柜子虽落了锁,她便将锁头砸开,将菜都拿了出来。

    她十分熟稔的炒了几样简单的菜色,清炸鹌鹑蛋的时候,被油烟呛得嗓子极疼,正转过脸来咳嗽了几声,却见顾玠正靠门而立,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顾玠见她发现了自己,也不敢油烟味有多大,走过来紧紧的从后面紧紧的抱住她,然后在她的耳边呢喃道:“你身上究竟有多少我不知晓的事情。”

    虞折烟拿着铲子铲了一个泛着金黄的丸子,然后用嘴吹了吹,直到吹凉了,她转身递到了冬琅的面前。

    连她的眼角都是凝着笑意的,“快尝尝熟了没有”

    冬琅直接咬下整个,然后只吞咽了一半,只一低头又吻住了虞折烟的唇,将另一半送进了她的嘴里。

    虞折烟的脸颊涨的通红,锅里的鹌鹑蛋噼啪的乱蹦着,一股糊味飘散出来。

    冬琅深深的瞧着她,目光好似化作水,缓缓的在她的心上划过,她的心渐渐的绵软起来。

    “刚才是熟了,这会子是糊了,要不再尝一个?”冬琅俯身迫过来,满脸戏谑的瞧着她。

    虞折烟慌乱的目光这才落到油锅里,只瞧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只觉得十分的气恼。

    冬琅又笑了起来,只拿着勺子将几个丸子全都捞了出来,他果然是不曾做过这些的,溅起来的油点子差点蹦到两个人身上。

    虞折烟刚想将炒好的菜装进篮子里,冬琅往四周瞧了瞧,指着厨房角落里的桌子道:“何必再费这样的事,只在那里吃便是。”

    说完还未待虞折烟说话,自己便径直的走了过去,他瞧着桌下的凳子落了细细的一层灰,拿起袖子便擦了起来。

    虞折烟知晓他素来干净,如今竟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由得让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玠听得真切,扭头问道:“什么事情竟惹得你这样的高兴。”

    她抿嘴了一乐,然后道:“若是朝中的那些大臣知晓你拿着官袍当抹布用,想来他们的胡子都得气白了。”

    “这官袍可是我披肝沥胆的挣回来的,我想做什么谁敢说什么。”顾玠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将饭菜摆在桌子上。

    待两个人布置好饭菜,虞折烟便将柜子里置放着,炒菜用的酒给端了过来。因为找不到酒杯,她只找了两个大碗。

    顾玠见她倒了慢慢两大碗白酒,笑道:“这是最上等的玉团春,是极烈的酒,你拿来当白水喝,只半碗便醉了。”

    虞折烟听他一说,忙端过来一碗,细细的抿了一口,这才知晓他并非诓骗自己。

    两个人吃了一会子的饭,虞折烟才将压在心底的事情问了出来,“咱们何时离开京城。”

    冬琅的心情甚好,只两口便将整整两碗酒给灌了进去,然后笑道:“明日便离京,这一走得一载左右,正好咱们将去各郡县转转,将这世间的美景都瞧一瞧,岂不是一件美事。”

    虞折烟也不知晓这一走是好是坏,只叹道:“待咱们回来,京城中恐怕是另一番天地了。”

    他见她那张小脸上满是担忧,只觉得十分的好笑,只想着她实在太过杞人忧天,捏了捏她的下巴道:“京中的禁军被我带走一半,无论咱们何时回来,谁也不会敢为难咱们半分。”

    听到这话,虞折烟的心才微微的放下了几分。

    而顾玠接下来的话,却再次让她警觉起来。

    顾玠道:“太后已经下旨,让各地的官员按照帝王出行的规格接待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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