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轻松地拍拍手,像是不过完成了一件很轻而易举的小事似的,抬头微笑道:“还有谁来的?”他赢得看似轻松,其实十分凶险他兵行险着,不进反退,突然贴近身去,才打了对手个措手不及。如果真要正面一招一式地开打,单是那三个剑手联手起来已经是非常难对付,如果再有新敌人加入的话,那就危险了。所以李墨故意做出这么一副游刃有馀的样子,震慑敌人。

    但他很丧气:那个女子已经走得远了,听到这么激烈的打斗声,她连头都没回一下。跟自己对峙的那几个人也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眉垂目,对自己的挑衅恍如不闻。李墨突然明白过来:对方的目的只是把自己拦在这里,不能去追赶那个女子。看来,一切的关键都在那个女子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他清啸一声,整个人向前冲去。

    “叮叮”的金属响声连续不断,面前的敌人纷纷拔出了武器,作势阻拦,后面衣袂风声响动,后方的敌人也在急地扑过来。李墨身形忽然平地里一拔,前冲的势头突然转变了方向,人已经跃上了道边的屋顶,踏着屋顶上的青瓦飞驰而去,瞬间已经脱出了包围圈。只听到身后人声鼎沸,那群人正大呼小叫地追赶而来:“站住!”“我杀了你!”但他们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李墨在屋顶上一个跃身,向着那个神秘女子斜斜地掠过去。那女子身边空无一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李墨下定了决心,这次非得一睹她的庐山真面不可。

    他从半空中直扑而下,犹如神鹰天降,人没到,慑人的气势已经把那个女子锁住,右手探出擒拿对方的左肩,出手中带着强烈的气旋,激得对方身上的风雪披风呼呼作响。

    眼见李墨凌空而下、声势惊人,那个女子不出声地前冲一步,随即旋风般转身,身上的披风旋成了一朵雪白的芙蓉花,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剑,剑锋反挑李墨的落足点。

    李墨暗暗赞叹:这向前冲再转身的一步大有学问,她避开了李墨从半空而下凌厉一击的锐气,随即立即反击,不让李墨占丝毫上风。对方的剑法确实不错,又快又准,但在李墨这种高手眼里,还不能构成威胁,他更欣赏的是对方那种临场机变的敏捷和迅判断的准确。瞬息之间,她能看出李墨人在半空时,最薄弱的一处就是他的脚,眼光老辣独到,即使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也大有不如。对方面目隐藏在斗篷里面,无法窥知她的真面目。他特别留意她的腰部,凝神一望,可见半截黑色镶银丝的剑鞘,那独特的样式,正是水犹寒的配剑!

    李墨心头震撼,身法却丝毫不乱,右脚尖前探,点向对方的剑锋。

    但没等他点到,那女子突然变招,“飕”的一下划破空气的急响,剑锋已经改成斜指李墨的腹部,度比先前那一剑不知快了多少,若李墨继续这样落下的话,无遮无挡的小腹必然先中剑!

    李墨脑子里轰的一下:“上当了,这女子先前在隐藏实力!”对方身为女子,竟使用这样下流的招式!情急之下,他急运气聚於右手,狠狠一掌朝对方的剑侧劈去。“啪”的一声轻响,凌霄剑应声拍开,李墨也觉右手一阵剧痛。但双脚踏实,人已经落地了。

    从屋顶落到地面的这一短短过程中,两人极尽本领,招式变幻多次。李墨虽然武功略胜对手,但那女子却是极富狡猾机变,使计让李墨判断失误,交手之下,李墨竟吃了个小亏。他气怒交加,深深后悔自己的巨阙剑因为太过显眼而未曾**,只好使出手上的真本领,一个劈空掌遥遥劈去,“砰”的一声闷响,那女子“哎呀”惊呼一声,已经被掌风扫中,整个人向后抛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虽然李墨的掌力并没及身,但李墨一身内功之强,仅次于云铮,这一掌击出,掌风凌厉有如实质。先前两人比拚招式,那女子还可以凭机敏占上风,但现在李墨使出了劈空掌,这是绝对的内力比拚,一点都取巧不得,那女子立即就抵挡不住了。还是因为李墨顾及她是女子,又想留下活口追问凌霄剑为何在她手中,不然光是这一掌已经要了她性命。

    他正欲扑上去揭开她头罩时候,身后衣袂响动,尖锐的破风之声直追自己后脑,那几个护卫已经追上来了。李墨不得不回身先应付他们。那个女剑手喊道:“这家伙打伤了小姐,不能让他活下去了!”声音凄厉。随着喊声,护卫们奋不顾身地围攻过来,气势疯狂。

    瞬时间,李墨眼前到处是一片剑光闪烁,对方不顾江湖规则,以多打少,哇哇怪叫着要拚命。李墨叹了口气,使出了绝技,劈空掌连,“蓬蓬蓬”连续响,又有三个护卫被应声打飞出去。被李墨雄厚的气劲所压迫,围攻过来的护卫们没有一个能近身的,但他们仍旧在奋不顾身地扑上,前赴后继,就算是被打飞的那几个也很快地爬起了起来,吐着血再战。在五个剑手不顾死活的围攻之下,即使以李墨之能也应付得手忙脚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剑手,上去扶起了受伤的神秘女子,在其馀的护卫们拥护下逃向长街的尽头,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中。

    李墨正着急,逃走的人却同时停下了脚步:街道尽头的路口出现了一个高佻的身影。他漠然地注视着几个神秘来客,面上全无表情,目光比寒冬的风雪更冰冷,显得冷漠、孤傲,正是云铮。李墨大喜,叫道:“都指,拦住他们!这夥人有问题!”

    一个护卫低沉地喝道:“让开!”

    云铮冷笑一下,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那凛然的杀气压得几个护卫呼吸不畅。他们相顾骇然: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一步之间也不见如何作势运气,怎么就能产生如此可怕的杀气?

    一个护卫闷喝一声,如豹子般向前猛然跃出,闪亮的一道光芒划过黑夜,一剑刺向云铮的眉心,又快又狠,确实已经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平。

    云铮哼了一声,右手慢慢在空中划个圈子,左手一迎,电闪雷鸣间,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冲出去的那个剑手一声惨叫,整个人倒飞回来,“蓬”地刚好摔在他冲出去的地方,手中的剑莫名其妙地深深地插在他自己的眉心处,手脚抽搐两下,已经断气。

    那群人齐齐后退一步,目光中流露恐怖之色:这是什么手法,如此恐怖?望着地上的尸,云铮缓缓摇头,慢慢地说:“他不该在我面前使剑的。”语气中一点炫耀的味道也没有,却带有种说不出的疲倦和萧条,仿佛只是说出了一个很浅显的事实。

    李墨虽然身处围攻之中,却还能注意到云铮那边的情形,看到云铮一出手就杀了人,心下大是不愿,叫道:“都指,留活口啊!”

    “知道啦!”云铮没好气地回答道,心里却对这个墨门嫡系传人的善良有些无奈,看来让他做个军师祭酒还成,带兵是坚决不行的,慈不掌兵啊。他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众人,挑选下一个下手的目标,那眼光,简直是一头饿虎在打量一群小猪似的。

    蒙面客们见势不妙:后面的那个小流氓(他们以为李墨是那种调戏女性的小流氓)武功高得出奇,自己等人已经应付不过来了,面前又堵着一个神秘莫测的高手,举手投足都能杀人。这下大大的不妙了!

    一个老者沉稳地号施令:“娟丫头,你跟小姐先走,这里我们来应付!”

    “知道了!”那个女护卫低声答应一声,搀扶着受伤的神秘女子就要离开,云铮“嘿嘿”一笑:“走?有那么容易吗?”闪身正欲阻拦,“哧哧”的剑气响动,五把剑同时刺过来,四剑分取自己的头、颈、胸、腹等各处要害,另外一剑凝在自己身前几步,含而不吐,剑气却如毒蛇吐信似的将云铮笼罩。

    云铮大吃一惊:这些剑客单打独斗,谁都不是自己三合之敌。但他们一旦组织起来,却非常的有默契,攻者攻、守者守,显然是一套训练有素的剑阵,能使得他们组合起来时剑上的威力成倍增加。这刺来的几剑已经笼罩了所有能进击的路线,即使以云铮也无法从中找出破绽反击,他只好一个旋身又回到了原处,心下恍然:难怪李墨也无法把对方留下。他打起精神,一边小心周旋,一边观察对方的招式,寻觅机会破阵。

    黑夜的长街上,夏虫鸣唱着,两处生死搏斗正在进行,当今江湖中(算不算‘江湖’中呢?)青年一代里头最出色的两名高手遭遇来历不明的神秘剑手,双方激战正烈。只听见剑气纵横“嗤嗤”连响,低沉的的拳风劲气“蓬蓬”有声,因劲气拉扯而飘落下来的树叶被激得在空中来回飞扬,迷漫不见人。双方打得天昏地暗,不见日月,奇招妙式层出不穷,如果有人在旁边观看的话,肯定大叫:“精彩,过瘾!”双方当事人却都在叫苦不迭:这场仗打得可真是冤枉了。对手身份不清楚,砍杀的理由不清楚。一方是做贼心虚:“哪里来的这两个高手找我们麻烦?我们暴露了吗?”另一方却觉得很委屈:“我只是想问句话而已,你们何必大打出手呢?”谁也不知道,这一切完全是出自一个小小的误会。但历史却常常是由各式各样的“误会”构成。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还是云铮先脱出困境。他卖个破绽,引得四个敌人同时攻击自己踢出去的右脚,等到他们招式使老,云铮的脚忽然“飕”的收回,四人都刺了个空。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云铮长啸一声,左脚就地一铲,大片的尘土像烟一样在他脚下散开,一时间,空中灰尘弥漫不能见物,四人一惊,生怕被云铮偷袭,同时后跃,合击剑阵不破自散。等到空中尘土散去时候,不知什么时候,第五个剑手已经倒下了,他的长剑到了云铮手中。

    一剑在手,云铮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眼睛中杀意凛然,嘴角泛出冷笑。没等剩余的四人重新组合,他已经如射出的箭般直冲了过去,杀招连续使出,剑光如闪电般划过黑暗。“啊、啊、啊”连续三声惨叫响起,三名敌人同时倒地,绯红的热血洒在地上。

    云铮轻松地把玩着手上的长剑,望着面前最后一个剑手——就是这位老人令说:“娟丫头带小姐先走”。云铮知道他是个头目,特意留他活口下来问话的。云铮什么也没说,嘴角含笑。

    那老人明白他笑容中的意思:你们五人联手已经被我破,单你一人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住手吧!”那边围攻李墨的几个人听命地退开,奔了过来,个个身上带伤,口角鲜血直流。其实如果李墨执意想杀他们,早就可以办到了,只是李墨的性子温和,不想多开杀戒,只想擒拿几个活口,才让他们支持了那么久。几人在那个老人身后站成一行,虽然伤残战败,却仍有一股不屈傲气。李墨也跟着过来,站到云铮旁边。

    老人把手中长剑抛下,翻手揭开头上的斗笠,露出满头的苍苍白和一双很亮的眼睛,面上皱纹纵横,感慨说:“世界上竟然有第二个人有如此剑法!老朽也是学剑之人,栽在二位阁下手里,算心服口服了。只是到现在还不知二位阁下尊姓大名,死不瞑目。请问阁下何人?”他声音苍老沙哑,透出一股莫名的沧桑味道,神色间透出一股凛然气势,毫无畏惧,气势丝毫不像战败的人。

    李墨感慨於这位老人的气度,肃然回答:“这位是燕京云家少帅云承风阁下,在下李墨,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几人齐齐“哦”了一声:李墨这个名字声名不显也就罢了,但燕京云少帅“神箭无血”的大名却是路人皆知,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可谓家喻户晓,无人不知。老人眼睛一亮,旋又恢复平静:“老朽何其荣幸,原来碰上了燕京云少帅,我们输得心服口服了!至於我们几个手下败将,贱名实在有辱尊耳,不提也罢。”

    云铮有些恨其手段辛辣,冷笑一声:“这只怕由不得你了!”语气中透露森森的寒气。

    老人淡淡说:“云家的手段,老朽也是略知一二的。天刑监三木之下,何言不能求?”

    云铮冷笑不语,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架势,云家的专业审讯机构天刑监号称没有问不出的秘密,云铮身为少帅都只是耳闻,但据说确实从未失手。老人又望向李墨:“李大侠,一年前在岳阳,你曾救下三名少女,使之没有被洞庭水贼所污,你护送她们两个晚上,持身正洁,毫无贪念,你的品行老朽信得过!”他已经可以判断出李墨不是真正的登徒子了。

    李墨不安地谦虚道:“不敢,老人家你太过奖了——不好!”那老人手中寒光闪动,不知何时已经暗藏匕,李墨与云铮同时飞身扑上,却还是迟了一步,老人狠狠把匕往心头一刺,刀锋深深**,已是无救。

    云铮反应得十分快!厉声道:“活口!”马上又扑向老人旁边的那个蒙面人,刚一碰到他身躯,那人却已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角黑血直流,身体却已经冰冷了。其他几个同样一声不吭地倒下。云铮掰开其中一个下巴,只看了一眼,就恼怒地一脚将尸身踢得高高飞起:“他们嘴里藏得有毒!”

    李墨也想起来了:“那边还有几个被我打伤的!”两人快步跑了过去,走到李墨先前战斗那里,只看那两个被李墨封住**道的人,也已经咬破了嘴里的毒囊、七窍流血死了。

    空荡荡的长街上摆着十几具尸。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李墨只觉得心头很烦乱:只为了问一句话,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云铮小声地骂了两句:“马勒戈壁!”望向李墨,关切地说:“你手上受伤了!”

    李墨低头,这时他才现自己手上鲜血直流,疼得厉害。仔细一看,他松了口气,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云铮从地上拣了把剑,把死者中衣割了一截下来给李墨包扎伤口。

    街边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打更的敲着锣,慢慢走近街口,看到了满地的尸、鲜血和站立的两个人,他吓得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啦!”丢下了锣,头也不回地逃跑了,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啊!杀人啦!”

    云铮心头火起,狠狠地骂道:“吵个屁吵?再吵我连你也杀了!”

    李墨试着活动一下受伤的手掌,说:“等一下县衙该会来人的。我们是不是把这些尸交他们处理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云铮摇头:“不。还是让北阁来收拾吧。他们比较有经验,说不定可以找出些线索,我让无雪派人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说归说,其实两人都清楚,这夥人准备得如此周密,连嘴里的毒药都准备好了,这种人身上绝对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可以追究的。云铮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爆竹,拿出火折子点燃,使劲地往天上一丢,一朵白色的烟花在空中闪出,同时一声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云铮心来白衣卫还是要整体跟着才好,这才撇下他们多久呀,就碰上这种事情,刚才要是有白衣卫做帮手,说不定就还能留下活口。他心里叹息着,人却走过去,一个个翻开尸体上的斗笠,查看他们的面容,却沮丧起来:“一个都不认识。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好手了?”他喃喃自语:“他们是伙什么人?”

    这也正是李墨心中的疑惑。他问云铮:“少帅,你看到了那个女的了吗?怎么样?”

    云铮凝神思索了一下,点头说:“我没看到她面目,不过确实有个八、九分把握,她身上那把剑确实是凌霄剑……你跟她交过手了吗?”

    李墨点头:“略为接触了一下,她的武功不错。”想了下,他又补充说:“是很不错。”

    云铮忽然面色一动,目光炯炯有神:“口音!他们说话的口音,是鄂南湘北一带的!”

    李墨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少帅的意思是,孤心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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