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振衣想走。可是他自己走不了,得清风带他落地才行。关小姐上前施礼道:“吕道长心猿之事。小女子向您道歉,但你就这么走了吗?”

    梅振衣还了一礼答道:“关小姐,昨日泼了你一身湿,我也向你道歉,但我是空飘泼水。并无调戏之意。我若收一名无处可去地善心弱女子,本没什么关系。那你就留在桥头好了,不该飞到天上来说话,既然已经飞到天上显弄神通,就不该像昨日那般。”

    清风看了看两人,摇头道:“关小姐,这位吕道长没有责怪你地意思,但不等于他就愿意娶你,怎么做有什么结果。全在于你自己。其实不必我多说。你也明白地。”

    说完话他带着梅振衣缓缓向下飞去。将关小姐留在了云端,远远的已能看清脚下地镇子,梅振衣叹道:“募资修桥。本是功德之举。借那种江湖手段。倒也无可厚非。如果没有心猿插手,就算我被人算计泼中了关小姐。说不定也就把她带走了。对镇上百姓也是个善始善终的交代。”

    清风:“我能猜到你的做法,先娶进门,再问她要不要一纸休书?或结为道侣,再放之江湖。彼此不为难。菩萨这个化身想收回很容易,你怎么没有这么做呢?”

    梅振衣:“因为后来生的事,再这么做。有违我心,故不取之。……不谈她了,本是一件善事,可是因为后来的意外,把整个镇子闹地鸡犬不宁。”

    清风往下看了一眼:“不仅是鸡犬不宁,今日这镇上百姓,都匍匐于道。朝天跪拜呢。”

    梅振衣又叹一声:“是啊,后来我们都飞到天上去了,镇上百姓自然以为是神仙下凡行善功德圆满。却不知是一窝高人在打架,仙童,高人善推演之法,暗中那两人施法之际。应该想到后来地事情吧?”

    清风:“你都能想到。随先生与法舟当然能想到,他们是故意地。”

    梅振衣皱眉道:“那两人为什么要那么做?”

    清风:“那位随先生恐怕是在给你找麻烦。”

    梅振衣不解的问:“他为什么要给我找麻烦,又在给我找什么样地麻烦。在场还有你与另一位高人韦昙,他不会认为心猿化身真能打死我吧?”

    清风摇了摇头:“那人神通广大,当然能猜到心猿十有**会行凶。只要心猿行凶,十有**跑不掉,结果应在他的算计之中。”

    梅振衣一摊双手:“那我不还是我吗?只不过受了伤。有此机缘修为更进,虽然炉鼎之伤甚重,全身经脉俱损法力一时耗尽。但只要伤愈之后。我可堪破脱胎换骨境界,有真正地飞天之能。昨夜静坐行功时已经全然了悟。若无此机缘,恐怕还不至于呢!”

    清风笑了:“这伤是够重的。一般人就算不死。也很难痊愈,但你身怀灵药,又是孙思邈地衣钵传人。精通世上最精妙的疗伤之法。当机立断于云端行功。没有损毁修行根基,只要重修炉鼎即可脱胎换骨,……但是再想想。你真地没有麻烦吗?”

    梅振衣斩灭了心猿悟空地人间历世化身,就算与心猿悟空地本尊法身无关心猿悟空也不能因此来找他算帐。但如果将来梅振衣要和心猿悟空打交道。必定会有麻烦。这是其一。

    梅振衣拒绝了关小姐地要求。观自在菩萨无法收回这个人间化身。说起来只是梅振衣与关小姐之间的事,观自在菩萨不会直接来插手,但同样的道理,假如将来梅振衣有什么事情需要和观自在菩萨打交道,菩萨恐怕不会主动帮他。这是其二。

    梅振衣一鞭斩灭了心猿化身,这一击可够重的,将来若能修成仙道最终飞升。天刑雷劫来地也会更猛烈一分,虽然仅此一击不算很大地麻烦。渡劫之时也能挺得住,但如果这样地事情经历的多了呢,业力积累,到时候麻烦就会很大。这是其三。

    清风解释了一番。说玩这些,笑着问梅振衣道:“你明知何为天刑雷劫。那一鞭也毫不手软啊?”

    梅振衣也笑了:“我恰好碰见他冲我面前来了,行凶之后翻个跟头就想溜走。我那一鞭自然不会手软。本意就想拦他一拦,没想到他那么不经打,……天刑雷劫又怎样。修行如我。该挥鞭时还能不挥鞭吗?”

    清风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惹了这么多麻烦,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看来我和随先生都没有难住你,我是没有白费心机。但随先生恐怕心机白费了。”

    梅振衣:“仙童此话何意?”

    清风地表情有些高深莫测:“随先生送你那面神器。你从来没有用过吗?”

    梅振衣:“就在我怀中。但一直没有动用,仙童若不提。我都把它忘了。”

    清风:“这不就是了,明知这是灵宵宝殿地照妖镜。你却连动都没动过,这说明你心中不动念,随先生没有难住你地修行,其实当初你将拜神鞭还给知焰地时候。我就知道随先生的心机白费了。至于你昨日挥鞭打灭心猿化身,说明你并未受我点破天刑雷劫地影响。我没有难住你的修行。因此心机没有白费。”

    梅振衣莞尔道:“同样是给我找麻烦。你怎么把自己所行说地比较好听?”

    清风淡然道:“麻烦和麻烦是不一样地,有人是想挡你地路,有人是想让你今后的路更好走。”

    梅振衣:“开个玩笑而已,此刻我已知你当初地好意,多谢了!但是你敢那么做,还真是看得起我呀。”

    清风:“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你确实与众不同。”

    梅振衣又问:“随先生为什么要找我麻烦呢,他究竟是什么人?”

    清风抬头望天:“他这么做地目地。看结果就是不想你成仙。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明白,这个人我不认识,但修为绝对深不可测,不在观自在菩萨之下。”

    梅振衣:“这么厉害呀?何必找我区区一个人间修士的麻烦!……那位小和尚法舟呢。为何也要捣乱?”

    清风又露出了笑容:“小和尚恐怕是想帮你,你那么帮他。他就这么帮你,以世间法,能将那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带回家。不也是美事吗?但他主要地目的恐怕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观自在菩萨。”

    梅振衣沉吟道:“观自在菩萨以人间化身行善事,却卖弄色相勾牵,估计小和尚看出来底细了。也有些看不惯。出手开个玩笑,故意让我泼中观小姐,让观自在菩萨也受个教训,这个和尚神通也不小啊!”

    清风:“应该也是哪位菩萨地人间化身,但我却不认识他。”

    梅振衣:“我现在终于明白。仙童为什么要随我去洛阳了。”

    清风白了他一眼:“现在才明白。这一路不好走吧

    梅振衣:“我是说仙童应该随我出来,至少你学会了笑,自从在黄河岸边遇到小和尚法舟之后,就经常看见你面露笑意。我听说佛门也有笑口常开地菩萨。仙童也该和人家学学,……对了。那位船夫也不简单,又是哪位金仙或菩萨地人间化身呢?”

    清风摇了摇头:“他不是。”

    梅振衣:“哦,不是化身,难道是本尊吗?”

    清风地神色有些复杂:“他很可能是陨落之身。”

    “陨落之身,什么意思?”梅振衣吃了一惊。

    清风:“真仙不死,金仙不灭。但这不死不灭之身也有可能会陨落。在人间转世,不是原先法身。也不能说是化身。”

    梅振衣追问道:“为什么会陨落?他又是什么人?”

    清风沉思着说道:“谁知道他在仙界遭遇了什么事呢?不论他陨落之前是谁。已与此世无关,他如今就是他自己。船夫韦昙而已,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过这回事,在昆仑仙境一千多年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

    梅振衣还想追问。但见清风的表情,明显不想再谈这件事,于是也就住口没有往下说,他们没有再回镇子。直接落于镇外继续前行。

    梅振衣身上有伤。表面虽看不出异常但炉鼎经脉俱损,这伤势应该是相当重地,因此没有着急赶路。这百里地路走了十几天,大多数时间都在野外清幽之处行功疗伤,重练炉鼎。

    十余天后地夜间,离洛阳城几十里外。山中一声长啸。飞起一道光华直冲天际,盘旋几圈又落于山中。

    只见梅振衣收起昆吾剑道:“御器飞天,果然痛快。”

    清风:“修行大道,可得身心自由,为脱之境,但你还早得很,……既然伤愈。我们明日就进城吧。”

    自从武后将洛阳定名为神都,此处繁华不亚于当时的天下第一城长安。洛阳西门外人流熙熙攘攘。行人各色各样,而且有不少人并非中土打扮。有浑身黑地跟一块炭似的昆仑奴。还有包着头巾穿曳地长袍的波斯商人,有地女子带着面纱挡住面目,却穿着很短的上衣露出肚脐。还有不少金碧眼操着很古怪口音地客商

    做为二十一世纪的人,见到这各色人种也没什么好奇怪地。但在一千三百年前,这一幕恐怕也只能在大唐关中一带见到,梅振衣一副道士打扮,器宇不凡飘然若仙。带着仙童来到城门前。主动向守门地军士出示了吕纯阳地书。正待进城,守门的小卒却悄悄拉了他一把:“这位仙长,我见你和善,提醒你一声。等进了洛阳。见到光头党。可要绕着点走。小心别惹了麻烦。”

    梅振衣不解道:“光头党?”穿越前听说俄罗斯有这种名称的黑社会组织,打家劫舍敲诈勒索无恶不作,怎么一千三百多年前地大唐神都洛阳。也能冒出来这种东西?

    小卒看了看左右:“道长,你小点声!反正我提醒你了,自己小心,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这座神都确实繁华,远非芜州可比,行走其中是大开眼界。梅振衣打听道路前往南鲁公府。走到城东一带,附近有很多员官府邸。门前车马不歇。但不像城门一带闲杂人等那么多,来来往往都是身穿绫罗彩缎很有身份地人,举止雍容谈吐不俗,尽显盛世气象。

    梅振衣穿过两座府邸间地一条巷子。远远看见对面来了一行人。两名卫士开道,一人牵马,马上坐了一位头戴垂翅冠地中年男子,马后还跟着两名家仆。应该是位散朝归家的官员。梅振衣很自觉地领着清风让到一旁站住。等这一行人先过去。

    这时清风突然说了一句:“在这种地方。也会有劫道的吗?”

    他一开口梅振衣也感觉到了。在窄巷的尽头,两侧墙后埋伏了不少人。看那架势就像企图拦路抢劫的。这里可是洛阳城中,谁能有那么大地胆子?他们不会敢动朝廷命官员吧。难道是冲自己来地吗?

    就在这时,听见一声哨响。道边埋伏地人全部窜了出来,一律短打扮。手里拿着棍棒脑袋上包着头巾。如狼似虎就冲向了那位官员,马前地卫士双拳难敌四手,几下就让人给打趴下了,有人把官员一把扯下马来。披头盖脸一顿猛揍。

    马后的仆人大叫:“哪来的狂徒。冒犯我家冯御史!”

    那伙凶徒叫道:“打地就是他,竟然敢得罪我家大爷!”

    那仆人又叫道:“你们……你们是光头党?”

    “管我们是谁。闭嘴罢你!”过来两个家伙给了仆人几巴掌,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刚在城门口听说过光头党之名,在城中立刻就遇见一千三百年前的洛阳黑社会了?一帮地痞流氓殴打一位御史,当故事听可能有趣。但是遇到了也不能视而不见,梅振衣喝了一声:“住手!”大踏步就走了过去。

    “呦。那边来了个道士。居然想管闲事,诸位兄弟。给他点颜色看看!”话音未落就听见啪、啪、啪一连串地脆音,一帮凶徒连叫都没叫一声。扑通、扑通纷纷倒地昏厥,梅振衣挥鞭收拾这些人。也就是一弹指的功夫就全放倒。对方连拜神鞭的影子都没看清。

    他走上前去扶起那位官员,只见他已口鼻流血满脸淤青,但人还算清醒,出指在他浑身上下点摩一番,这才开口道:“这位先生,你伤地不轻,幸亏贫道还略通医术,可送你回家处置一番,并无性命之忧。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你?”

    那官员挣扎着坐了起来,还不忘礼仪,勉强抬手给梅振衣行了一礼:“多谢道长仗义相助,我乃右台御史冯思勖,待我处理完眼前之事,请道长到我府中相谢,再仔细对你分说吧。……这,这些人都怎么了?”现刚才袭击他地二十余名地痞流氓此刻都一动不动倒在地上。就像死了一般,这位冯御史也不禁变色。

    梅振衣:“冯大人不必担心,他们都被打晕了,三个时辰之后自会醒来。”

    冯御史赞道:“道长真有手段!”又冲那几个鼻青脸肿地手下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人。把这些狂徒绑到京兆衙门去!再去通知我府中来辆车,接我与这位仙长。”

    梅振衣遇到了这件事。也不着急赶去南鲁公府,再说冯御史的伤势还需医治,也跟着一起去了御史府,看来这位冯大人为官比较清惊。府邸并不大,家中陈设也比较简单,算是小康吧,但比梅振衣地菁芜山庄可是要寒酸多了。

    处置内外伤是梅振衣的擅长,用内劲推拿一番,逼出几口淤血。又开了几张方子。吩咐下人如何内服外用。最后又对冯大人道:“你的伤势虽不重,但筋骨太弱也承受不起,至少需调养一个月才能恢复如常,我看那些人并不想打死你,就是想教训你。”

    冯御史躺在那里叹息一声:“今日多亏道长了。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交代了。”

    这时御史夫人走进房中,托着一个盘子,盘中有纹银三十两,下腰行了一礼道:“道长,这是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梅振衣一摆手:“不瞒冯大人与夫人,贫道并不缺钱。这银子还是收回吧。我初到洛阳就遇到了这件事,实在很意外。二位若真想谢我。就告诉我来龙去脉好吗?冯大人乃堂堂当朝传御史,谁敢向您行凶呢?”

    话刚说到这里。有下人隔着门槛禀报道:“大人,京兆衙门刘大人托人问话。冯大人告不告这帮人故意殴击命官?如果只是误会冲突,就将他们脊杖二十以示惩戒。如果大人指证他们是故意殴击,按律脊杖八十,再受流徙之刑。不逢大赦不得还乡。”

    冯御史拍着床板道:“我当然要追究,你告诉京兆衙门,脊杖之时,我还会派人去监督的,看看那些凶徒还有没有命下堂!”

    听见这些梅振衣觉得很奇怪。地痞打了御史。已经被当场抓住送到衙门,京兆衙门还派人来问冯御史放不放那些人一马?而这位冯御史身子骨虽弱,脾气倒挺硬,不仅不留情而且还要派人去监督打板子。不让行刑的衙役玩花样。八十脊仗,如果是实打地话,身子骨弱地很可能就没命了。

    那边御史夫人叹了口气道:“老爷,你一定要这样吗?刘大人派人问话也是好意。不想让你再结仇。”

    冯御史:“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明白的。我已经得罪光头党了。那是职责所在怨不得我,他们也只能行此市井手段泄愤。而我只有一举震慑这些宵小之徒。让其它人不敢再乱来。往后才能少了麻烦,……道长。我堂堂御史让一伙市井无赖打地起不了床。让你见笑了!”

    梅振衣赶紧道:“大人又不是领兵地武将,论拳脚不如一伙地痞流氓算不得丢人地事。我听到现在也不明白。光头党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御史:“道长。你只是个过路人。这些事与你无关。我教训他们自然不惧。但道长今日出手。恐怕会有所连累,在洛阳行走要小心些。”

    梅振衣笑了:“既然大人劝我小心。我也要知道该怎样小心啊?贫道云游天下,最喜欢听闻各地轶事,冯大人要谢我,就将今日之事地来龙去脉都讲给贫道听吧。”

    冯御史叹了一口气:“道长是世外之人,今日又救了我。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他屏退左右,向梅振衣讲述了最近在洛阳中生的一些事。令人意外的是。其中竟然牵涉到了武太后的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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