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澜谷,前军快马返回,禀报前方是一个林深路狭、只容一车通过的山道,吴国使节郁平然郁大夫在车中说道:“前方已近漆城,越是接近鲁国都城,越要小心从事,谷中若有歹人埋伏,我军实不易抵挡,先遣一卫兵马为前驱,以探究竟。”

    那士兵领命去了,前方车上冯亦冯大夫舒展了一下酸软的腰肢,心中泛起些兴奋之意,这一路车马劳顿,如今鲁都在望,心情也不禁放松了些。

    第一卫兵马沿着山路过去了,并无丝毫异样。郁平然见状,这才命令中军起行。这谷中山路狭窄难行,一侧临水,山泉奔涌,跑得畅快,宽处约有一丈左右,窄处只有三尺上下,河水湍急,难以立足,另一侧则是茂密山林,树木层层匝匝,直上山顶,便连一条路都没有。这样的密林若是藏上千百人也难以被现,但是林中纵然有人也难以扑下山来袭击,冯亦见状放下心来,把轿帘一放,不再东张西望。

    这一路上各地鲁国大夫对他们还是非常礼遇的,一开始鲁国各地牧守官员对他们有些不冷不淡,但是行了几天后,再有经过的城池,城中牧守对他们都非常热情,在冯亦看来,这是鲁国上下已知道吴国大兵压境,起了畏惧之心,所以对郁平然这样的小心态度,他颇有些不以为然。

    再往前方,是一道山壁。山壁不高。只有七八丈上下,势若削成,险峻无比,宽度只能容一车行过,山壁上面则是茂盛的山林,自此处拐过去。就能看到前方峡谷出口,前方地军士们都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只听“嘎……咯隆……咯隆……咯隆……”一阵奇怪地声响,众人抬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一方巨石从崖上砸了下来,砸在斜坡上便铿然弹起。带着无数泥土、砂石扑了下来,他们抬头望时,散落的沙石已经扑面而至,一时间迷了许多人的眼睛。

    巨石正砸在峡谷拐口处,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随即无数的散石落下。将路封了个结实,此时后方也有东西落下,却是捆缚在一起的七八根巨木,那巨木落地,捆缚巨木的老藤已然断裂,巨木横七竖八,把他们地退路也阻挡住。

    这时。两辆马车,连着前后三四十名士卒被堵在峡谷中,与前后的军士都隔断了开来*冯亦掀开轿帘,见此情景不禁骇然失色,尖声叫道:“有埋伏,快快闪避!”

    话音未了,又是一块巨石直直朝他的马车砸来。战马嘶鸣声中。御手从座上跃起。拼命抽打马匹,前方已无道路。堵着许多军士,他也不管不顾,拼命打马前行,马蹄乱踏,那些士兵眼见要被马车辗压践踏在马蹄车轮下,许多人仓惶之下只得跳下坡去,滚落到湍急的河水中。

    那块巨石擦着车尾重重落下,石屑纷飞,紧接着右侧林中突然钻出一队衣着各异,口中大呼小叫的盗贼,张弓搭箭,顿时一阵密如雨珠的劲箭从河水对面疾射而来,被阻断在山路两侧的士兵见状,但有持弓地兵士也都取弓在手,箭还击,双方战在一起。

    但是山上滚木柴草不断抛落,这些箭手既要抬眼张望高处闪避,又要与对面盗贼对射,可就有些张惶失措,反击的力量明显不足,冯亦车上的御手已应箭倒毙。

    郁平然这支保卫使节的大军吃亏在失了地利,又被对方抢占了先机,山上林木、石块、柴草捆一样样乱抛,随即又有许多火把落下来,引燃了地面的柴草,烟熏火燎,左支右绌。对方林木山石一通乱砸,然后便有数十名身手矫捷的汉子自林中闪出来,手持短剑长矛,拖着排木踏板,“砰砰砰”地搭在河上,向这边冲过来,目标只是这两辆使节地马车。

    林中仍有许多箭手,这时便专门向左右被隔断的吴军射箭,吴军本不以箭矢为长,梁虎子、英淘这支人马因为招纳了许多北方勇士,这才有许多擅箭的好手,吴军又受山上抛下林木巨石的威胁,是以被完全压制在那儿,虽有人想强行下山,渡河作战,奈何河水湍急难以站稳,但凡下了水的,都成了人靶子,根本无暇救援。

    两位使节吓得面无人色,不过马车前还有数十名士兵,这时都挥舞兵器迎了上去,两军交接,顿时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盗贼”群中有两个领,一使矛、一使剑,身手矫健,杀气凛凛,这些惊魂未定的吴军哪里抵敌得住,片刻间便被他们杀到了马车前面。

    冯亦此人无勇无谋,早被这场面吓得魂飞魄散,一见手下抵挡不住那杀神一般浑身浴血的两个大汉,吓得大叫着跳下车来,手足并用,便要爬上坡去。山壁陡峭,纵让他从容攀爬,也未必上得去,何况如此紧张时刻。^^ap圈#子a网^^英淘旋风一般扑来,挺剑直刺,旁边一个士兵挥矛拦阻,矛锋尚未刺至英淘身上,便被梁虎子一矛掷翻于地。英淘势如疯虎,根本不管他向交相刺来地兵器,一个箭步冲到冯亦面前,剑光一闪,血气迸现,冯亦大呼一声:“郁氏老狗……”,话未说完,一颗大好人头已滚落在地。

    英淘和梁虎子一步不停,马上又杀向后边的另一辆马车,郁平然一手按剑,站在车辕上,身边已无几名军士,眼见面前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迅向他逼近过来,郁大夫退无可退,竟大呼一声,持剑落地,向英淘扑来。

    “当”地一声,两人利剑相交,急急冲来的英淘竟然被震退两步。

    “咦?”英淘一惊,他没想到这位郁大夫竟有如此敏捷地身手和气力。当下挥剑再刺。旁边梁虎子一矛挑开一名军士,使矛横扫,与他联手。那郁大夫连刺两剑,闪身向后一退,忽地左腿一痛,已被梁虎子长矛刺中。

    郁大夫一个踉跄。单膝跪地,这时英淘已和身扑来,剑光怒卷,“噗”地一剑狠狠刺入他地胸膛,直贯入柄。郁大夫怆然大叫一声,单手把剑一挥,英淘一剑刺出。立即侧翻滚开,这一剑贴着他的肩头劈了过去。梁虎子紧跟着抢上一步,又是一矛,“噗”地一声刺入了郁大夫地咽喉。郁大夫目眦欲裂,虎目圆睁,整个身子向一侧歪倒。竟是死不瞑目。

    英淘与梁虎子对视一眼,目中都露出喜色,英淘一纵上车,剑挑车帘,往车内一看,便纵声大呼道:“消息有误,车中并无财帛。退!退!”

    当下六七名士兵齐声呼喊,一群人正在交战地全部收手,随着梁虎子和英淘两个人退向对岸,这些人来势汹汹,来的快去得更快,刹那间如风卷残云,消失在莽莽林海当中。只留下一地死尸。

    那负责护卫地将领此时才能从支棱八翘地巨木缝隙间钻了过来。匆匆奔到冯亦大夫尸体前看了一看,只见尸两分。已是绝无活命可能,再到郁平然郁大平面前,单膝跪倒,目中含泪,那位郁大夫血染袍襟,虎目圆睁,也早气绝多时了。

    那位将领扶住郁大夫尸身,郁大夫咽喉处的血液喷出,溅湿了他的下颌,此时血染的三绺胡须隐隐松脱,中间一绺胡须竟然脱落了下来,颌下一片光滑,那位将领并不以为意,将他尸身抱在怀中,只叫了一声:“四弟……”,便已泪水潸潸。

    夜幕降临,庆忌与豆骁劲牵着马悄然行走在丛林之间。他们离开峡谷,只驶离双锋山不远,经过一座小镇,便现镇口人影幢幢,显是早已布下了兵卫。见此情景,庆忌便知晏婴未死,现在必已返回临淄,对五大世家反攻倒算了。庆忌立即下马,与豆骁劲牵马绕入林中,不料前行不久,便见前方火光熊熊,几队兵士甲胄不卸、兵器随身,正在林中巡戈。

    “公子,怎么办?”豆骁劲抚着马,防它嘶叫,一边对庆忌焦急地道。

    庆忌双眉深锁,略一沉吟,脸上露出一片杀气,冷冷地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务必要尽快赶回曲阜。如今既不能悄无声息地离开,那便杀开一条血路!”

    “可是……公子有伤在身,只怕……”

    “顾不得了,不趁夜色脱身,天亮了更加走脱不得。上马!”

    庆忌一声令下,二人便悄然上马,另一匹马本来应使长缰拴在这匹马后,但是这是林中,只以一马驰骋也嫌草木碍事,如果再连着一匹马,转避奔驰时两马不能配合,那绳索一旦缠住了树干,便走不脱了。庆忌略一思索,断然道:“今次行事还算顺利,时间上来得及,把另一匹马弃了吧,我们冲出去!”

    豆骁劲应了一声,先将马鞍马镫从另两匹马上解下来,在地上踹得粉碎,然后弃了两匹马,翻身上马,俯着身,缓辔轻驰,慢慢向林中布防的那队军士们靠近。

    近了,更近了,庆忌低斥一声:“冲!”提起长矛便纵马冲了过去,豆骁劲立即紧随其后,前方士卒十分机警,一闻马蹄声,几个懒坐于地的士卒立即一跃而起,几名巡弋中地士兵已举矛刺来,大喝道:“甚么人,站住!”

    庆忌一声不吭,一枝长矛闪电般挑、刺、劈、拨。惨嚎声中,几个士卒打着转跌开去,一时不知生死。庆忌一矛刺中一个军士,本想挑起他的尸身砸向刚刚跃起的几名士兵,不要单膀一较力,只将他挑得仰跌开去,竟然没有把他挑飞起来,庆忌心中暗凛,知道此时身虚乏力,必须战决,当下长矛顺势一转,一俯身,矛锋探入地上篝火当中,猛地向上一扬,燃着火的树枝树干烟花般炸开,喷扬向空中,围上来的士兵纷纷闪避,庆忌已然冲了过去。

    豆骁劲在其身侧,与他寸步不离,手中大矛舞了个大圈,驱走蜂拥而至的兵士,顺带着绞开正面而来地两支长矛,已向前奔出。

    “这里有刺客余孽,梆梆梆梆……”,随着呼喊,一阵梆子声在林中响起,惊起一片宿鸟纷

    “堵住他们,抓住刺客重重有赏!”

    呼喝声此起彼伏,林中战马跑不快,暗处影影绰绰也不知还有多少士兵冲来,两人边杀边走,展开浑身解数,幸好这林中他们逃走不易,对方想要围攻或射箭也不容易,黑暗之中,人喊马嘶,也不知击倒了多少敌人,终于渐渐冲出包围圈,向前方又行一段时间,林木一疏,出现一条道路,两人大喜,纵马狂奔,不想片刻的功夫,后边便战车隆隆,一队人马追了上来。想来这些战车本就候在路边,林中警讯一传出来,他们便就近赶来拦截,反应才如此敏捷。

    二人前方疾逃,后边追兵不止,黑夜之中,马行比对方也快不了多少,庆忌恼将起来,猛地一兜马缰,返身杀了回来,庆忌冲到第一辆战车一侧,一矛刚刚贯穿驾车驭手的胸膛,一支大戟凌空向他劈了下来。

    这一击,无论度、力道、角度和时间,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尤其是夜间,人又在马上,实难避得开。庆忌心头一颤,知道这使戟的人不是好相与,他如今力气有限,可不能徒逞武夫之勇,当下大喝一声,矛交左手,向上一架,右手顺势便将短剑抽了出来。

    “当”地一声响,戟矛相撞,庆忌本意就是阻他一阻,这一撞矛杆沉落,庆忌一松手,矛落于地,肩后一阵痛楚,伤口已然撕裂,此时庆忌的右手剑在火把照耀下闪出一抹寒光,向那个持戟的将领劈面掷去。

    那人哪想得到他在马上竟能如此行动自如,待到觉察已无法闪避,庆忌这一剑正中他地面门,那人大吼一声,仰天便倒。

    庆忌一提马缰,复又向前冲去,后边战车上的弓手向他们连射几箭,夜色中也不知中了没有。因那道路不宽,第一辆车上的驭手被杀,后边的车子都追不上来,等他们重新驾驭头一辆车,庆忌和豆骁劲已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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