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的人熙熙攘攘,谢释信和凝眉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看就快到晌午了。

    “凝眉,我们找家店吃点东西吧。”

    他们刚进店就有两位身着蓝裳的妙龄女子从店前经过,看方向是向着邻店走去的。

    “雪谣,你知道吗?打我在雪宫当职,就没见着有哪个是从奴升为头等女侍的。”

    就算是能够从奴升为女侍,没个十年八载也是不成的。这雪谣不仅是升为头等女侍,还就只用了几天的时间,雪歌怎能不惊讶?

    “是国子抬爱了。”

    “什么抬爱?明明是偏爱好不好?你可知道,我们这种头等女侍者也就只能在沐雪宫当差。你就不一样了,既可以在沐雪宫领事,又可以到向雪殿办差。我看是国子有心提拔你成为女官!”

    在雪国女子是可以做官的,只不过雪谣并没有想过当什么女官,只要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就好了。

    “女官?你想当吗?”

    “谁不想呀?你知道女官比侍者要尊贵得多呢!”雪歌撇撇嘴,“不过我就没那么好命了,能把这小侍女做好就行了。不过雪谣,你以后若是真做了女官,可不能忘了我!”

    雪谣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她是不愿先许下承诺的。见雪谣进了红妆阁,雪歌也不再多说,跟着她就进去了。

    “掌柜,我们来取沐国子预订的那套脂粉。”

    “二位稍等,老身速速取来。”

    “雪谣,都说红妆阁的胭脂水粉是最好的,今日见了果真名不虚传!你看这口脂只需一点点就可点涂双唇,你在再嗅这味道,香而不腻,当真是佳品。”雪歌一面试一面给雪谣说。

    “国子只用红妆阁的脂粉,这不是没有道理的。能让咱们国子看上眼的,工艺定不一般!”

    雪歌和雪谣说话间,店家带着一席人进来,一人手奉一物。白色浮花牙筒盛着点降口脂,碧玉镶金奁盛着铅粉,三斛雕花犀角盒盛着青雀头黛,这三样又盛于红色锦盒中。

    “哇,雪谣,雪谣,你看这真好看!”雪歌一面赞叹一面伸手去抚摸。

    雪谣怎能容她?赶忙打了她的手背。

    “你这人总是这样,莫要动坏了,交不了差,我们都要受罚的!”

    雪歌吃痛收回手,吹着手背,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雪谣不理会她,去查看了物件。

    “老板,我看好了,替我收起来吧。”

    收了脂粉,二人离开红妆阁又去了锦绣坊。取了大典的礼服二人才算完成任务,正在准备回雪宫的时候,从身后追上来一个人。

    “楚歌笑,你等一下!楚歌笑!”

    那人身着粗布衣服,怀里抱着一匹绣布,像是从绣品店领的活计。

    “你,你认识我?”将那人细细打量后,雪谣才缓缓开口。

    “歌笑,我是幻婷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幻婷逃离纷争之后就按照锦囊上的提示来到了雪国,一段时间的冷静,她终于明白了楚歌笑的用意。那天是她太过冲动,误会了楚歌笑,心中满是愧疚。现下见到楚歌笑,她便想追了上来道谢。

    雪谣看着眼前的女子摇了摇头,她虽然不认识这个抓着她衣袖的女子,但是她觉得这女子知道自己的来历。

    “你这小妇人可看清了,这是雪宫当差的装束,别一上来就攀亲近。”雪歌扯掉幻婷的手,“她叫雪谣,不叫楚歌笑!”

    “怎么可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幻婷有些疑惑。

    “雪谣,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了。”雪歌提醒雪谣。

    雪谣望了望天,已是晌午时分,沐国子批的时辰快到了,她们要赶快回宫。看来想和那女子深谈一番是不可能的了,这次只得做罢,另寻他时。

    雪谣向还在发呆的幻婷施了一礼,转身和雪歌离开来了。

    待幻婷缓过神来之时,面前已是空无一人了。

    “难道,真的只是长得像而已吗?”

    幻婷叹了口气,将已经绣好的绣品送到锦绣坊换了些钱。

    “掌柜,是不是算错了?这份活计好像没有这么多钱呀?”

    “姑娘的手艺精妙,我很满意,这多出来的算是一点心意,还望姑娘以后能常来锦绣坊领活儿。”

    “多谢老板。”

    幻婷很是高兴,多了些钱,家中的日子可以好过些。她收好钱,又领了一份新的活计,在街市买了半小袋的米后,才往回走。

    林中鲜有人行,雪积得厚,走起来既费时,又费力。幻婷负米而行更是艰难,等她到了住处时天已经黑透了,她推开竹篱门刚一转身,颈上就贴了一柄剑。

    她吓得一惊,赶忙开口,“启仕,是我,残雪。”

    吴启仕听出了声音,收了长剑走开,捡起地上的酒罐又开始牛饮起来。晃晃悠悠地坐在雪地中,残雪放下米袋,上前去扶他。

    “不要坐在雪地上,会受凉的。”

    “你起开!”

    吴启仕甩了胳膊,残雪也跌在了雪地中。吴启仕不去管她,继续喝酒。

    残雪起身,拂了拂身上的雪,负起米袋子进了屋子。屋中没有掌灯,残雪跌了一跤,米粒哗的一声洒了出来。

    吴启仕听着屋子里的声音就猜出了大概,心揪着,却不断说服自己不要进去。他心中有残雪,可是他也是因为被残雪救了出来,没有为危急时的酬转出上一份力而记恨着她。他猛灌着酒,泪不住地涌。

    屋内,残雪用手一点一点捧起米粒,一边捧一边落泪。原本她打算救出吴启仕就和他分开的,但是吴启仕一直颓废着,她怎忍离开?吴启仕的自甘堕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对不起他。

    残雪收好米后煮了粥,出来叫吴启仕吃饭,竟发现吴启仕已经睡在了雪地中。夜里下着雪,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吴启仕驮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屋里走。

    “对不起。”

    “对不起。”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竟同时在这雪夜小院中响起,只不过一个是清醒的,一个是沉睡的。霎时间,清醒之人又是泪流满面。

    且说吕城烟别了谢天,跟着陆善虞进了雪宫。向雪殿上沐潇然一席白锦盛装端坐,陆善虞进了大殿,行了国礼,便走过去侍在沐潇然一侧。

    “勤合使者尹南山拜见沐国子。”尹南山虽然行着礼,但是并没有跪拜。

    按疆域,按国力,勤合虽小却也不是这雪国可以比拟的。这点沐潇然也是清楚的,因此她并没有挑剔太多。

    “南山使者免礼。使者远道而来,鄙国多有怠慢还望见谅。来人,请使者入座。”

    沐潇然下令便立即有人侍尹南山入座,尹南山谢过沐国子后才入座。也是在这时沐潇然才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此人明目星点,玉面朱唇,青玉簪将乌发束起,身着湖蓝锦袍,外有青锦狐裘遮寒。他动作从容,不卑不亢。沐潇然心中纳罕,此等人物绝非等闲!

    尹南山入座与沐潇然又是一阵寒暄,话过三巡,侍在一旁的陆善虞提醒沐潇然该开宴了。

    “南山使者远道而来,为迎使者鄙国略备薄酒,还望使者赏光。”

    “国子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尹南山等人入座,对面坐着一席人物。他们装扮奇异,又与雪国服饰不同,猜不出是哪国使者,但座中那位裘帽栗脸汉子他却认得。

    “国主,那不是驿馆中的沙王吗?”楚凌渊压低了声音在尹南山耳边说。

    “没错,正是此人。”尹南山回应他,“还有,下此记得称我为特使!”

    “是,凌渊牢记。”

    正在此间,一驾华辇停于宴外,沐潇然下辇款款入席。

    “哈哈哈,我沙赫特·苍龙的妻子果真不凡!”一语响彻全席。

    尹南山有了昨日驿馆一事,对此也就不惊不奇,他好奇的则是沐潇然的反应。

    沐潇然刚刚站定,她身旁的陆善虞便道:“苍龙使者,凡事不要说得太早,您和沐国子还未成婚,称国子为妻子实在不妥!”

    陆善虞说话沐潇然并未阻止,看来多半是她的意思。

    “哼,潇然国子早晚都会嫁给我,这是不争的事实!”苍龙顿了顿,“陆护法说出这话,莫不是雪国想要反悔?”

    宴会上还有其他使者,沐潇然怕生出事端,忙开口。

    “沙王误会了,本国子现在仍然是雪国国子。沙王竟称本国子为妻,实在是有把雪国一并纳入囊中之嫌。倘若是沙国隐存危难,沙王亦会挺身而护不是吗?将心比心,护法出言冒犯只是护国心切罢了,还望沙王见谅。”

    沐潇然一语,竟说得苍龙无法反驳。事端平息,在座之人无不暗赞沐潇然口才出众。

    沐潇然致上谢词,感谢勤合和沙国派遣使者来参加她的承权大典。致辞过后酒宴才正式开始。

    宴会开始,远在路上的雪谣自然是参加不上的,不过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自称幻婷的女子。自见过那女子后,雪谣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

    从她醒来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雪谣”是沐潇然给她取的名字,她就这样没有前半生记忆地活着。虽然她现在过得很好,但是她仍然想知道她的过去。她一定会去找幻婷的,毕竟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前半生的人。

    雪歌和雪谣进了城门,到此时雪谣才想起,方才离别时竟忘记问那女子住处,这让她如何去找?看来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要费上些时间了。她低着头思索着如何找到幻婷,不想与前路之人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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