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茗原不想对邢萦凤细说此事,只是天锡嘴快说了出来,只得道:“也不是,只是偶尔碰见一个模样有些相仿的,我们自己白猜度罢了,究竟一点证据也没有。书”

    邢萦凤“哦”了一声,半天才道:“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开口。”

    天锡笑道:“有我呢,若茗就是谨慎,依我说当时就该把那人拦住好好盘问一番,大不了让苏州那姓吕的来认人,我就不信他能一点马脚也不露出来。”

    若茗苦笑道:“这可是胡说了,我们是什么人呢,有什么资格把人拦住盘问?再说了,明明样貌不一样,或是我们搞错了。”

    天锡忙道:“不问清楚怎么能确认呢,对了,那些年画……”

    若茗见他要说出墨砚坊绣像部的事,心内十分焦急,她虽然并不认为此事与墨砚坊有关,然而这种私底下调查别人的事说出来总是不好,何况邢萦凤还是个十分精细的人,若是她听了认为若茗是针对邢家,那以后可怎么相处?忙拦住天锡道:“你刚才说要给凌大哥饯行,是在家还是在外面?”一边使劲冲他使眼色。

    天锡话说了一半被她拦住,也有些警觉,又见她神色有异,遂调转话锋道:“正要说这事呢,你们觉得在家好还是在外好?我原想在家,又怕家里地方小不方便,再有我娘在,你们也拘谨。”

    邢萦凤笑道:“你刚才说年画,难道买了年画给凌先生饯行吗?”

    天锡笑道:“哪有什么年画,我是说凌兄一向喜欢翰墨,我前几日看见几副画挺好的,就想买了来送给凌兄。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风格的。所以想问问松云妹妹。谁知道若茗性子急,我刚说了半句就被她打断了,偏你耳朵尖听见了,还给听成什么年画,这又不是过年,谁买什么年画来着!”

    若茗松口气,这个谎撒的还算圆满。

    邢萦凤信以为真,道:“凌先生喜欢画呀?你呢?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家里还有几幅。(j.你得了空去看看,喜欢那副就拿走吧。”

    “我一个俗人,什么好画给我都糟蹋了。”天锡笑道,“说起画我倒想起来了,梁师傅在你们家还好吧?”

    “很好,现在整个套色部都是他在打点呢。”

    邢萦凤忙道:“你们家书坊套色跟绣像是分开的吗?我常听人说昆山林家的绣像在江浙屈一指,套色也十分独到。”

    若茗笑道:“外头谬奖罢了,哪有那么厉害!以前绣像和套色分不太开。活一多就忙地不可开交,后来请了一位画师,就是我们刚说地梁师傅,他单管在套色部描样子。总算好些了。”“套色这个活很不好做,我们家到现在还不是特别熟,林姑娘。要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能不能到你们家去学学呢?”

    套色等原本是各家书坊密不外传的技艺,不要说同行之间,就连一个书坊之内的人轻易也不能知道的,若茗见她公然提出学艺,一时不好驳回,含糊笑道:“我只是帮着管管账目,家里的事都是我爹说了算。等我回去问问吧。”

    邢萦凤微露失望之色。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是我糊涂。这种事怎么能外传呢?”

    若茗见她说出心病,一时不好答话,只得笑笑罢了。

    松云见她两个的话逼到了一处,忙岔开道:“饯行的事,在家在外都行,你看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吧。要我说都不是外人,何必闹这些虚文,吃了饭在一起谈谈讲讲岂不更好?”

    “有了酒方有谈兴嘛,”天锡笑道,“那就在外面吧,有要听戏地吗?要听的话我去定一班。”

    松云笑道:“快打住吧,谁耐烦听那个。”

    “要是有好点的昆剧班子倒还不错,”邢萦凤道,“啊呀,我真糊涂,你们又没请我,我在这儿瞎出什么主意!”

    天锡道:“这就见外了,非得人专门请你才行吗?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写个帖子?”

    邢萦凤低头笑道:“我不是怕作不之客吗。||-||啊呀,又想起来了,如今国丧里头,外面的酒楼都严禁宴乐呢。”

    天锡撇嘴道:“信他呢!一向都是嘴上一套,行事又一套,前几天知府大人不还带了五六条画舫浩浩荡荡游湖吗?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成?我才不吃这一套!”

    若茗笑道:“虽如此说,还是谨慎点好,不要太张扬了。余大人刚刚升迁,若是被人抓到了什么话柄,只怕对官声不利。”

    天锡忙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不出去了,咱们在家玩吧。”

    邢萦凤看了看若茗,笑道:“林姑娘果然玲珑剔透,连这些都想到了。余哥哥,我有一个法子你看怎么样。在外面自然是不大好,可是在家未免又有些闷,不如我们每个人准备了自己爱吃的东西,到郊外或水边边吃边谈,岂不畅快?”

    “这主意不错!”天锡赞道,“新奇别致,也不拘束,若茗,松云,你们觉得呢?”

    松云笑道:“客随主便,你们安排吧。”

    若茗也道:“凤姑娘的主意很好。”

    “那就这么定了!”天锡兴冲冲道,“若茗,你喜欢吃什么,我告诉厨房早些准备去。”

    “那我呢?”松云忍不住又打趣道。

    “你的自然也要准备。”天锡未曾意她地揶揄之色,认真答道,“还有凌兄、叶兄的,我得一一问清楚了,开张单子给厨房,再备几坛好酒。”

    邢萦凤忙道:“酒我带吧,我们家窖藏了二十多年的好惠泉酒。正好借花献佛。”

    松云笑道:“每次都弄那么多酒。究竟也没几个人会喝,反正我和若茗都是三杯必醉的。”

    邢萦凤道:“你们不行,还有余哥哥和我呢,只要我爹在跟前管着,我还是能吃几杯地。”

    天锡笑道:“还是你爽快,放得开。”

    邢萦凤溜了他一眼,笑道:“难得听你夸我一句,结果还是为这事。再说了。就算我们几个不能喝,不还有柳眉妩吗?”

    天锡抚掌道:“正是将她忘了,凤儿,我就不单去邀请她了,你替我带个帖子吧。”

    邢萦凤抿嘴一笑:“这个么就不用你操心了,自然有人请她。”

    “谁?”

    邢萦凤看看松云,笑道:“可以说吗?”

    松云只得笑了笑,道:“又不是什么瞒人的事。你说就说吧。”

    天锡一头雾水,忙追问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吗?这么神神秘秘地!”

    “近来有一个人天天和柳眉妩在一起,你猜是谁?”

    “谁?”“你连猜猜都不肯么?”邢萦凤嗔道,“人家好容易找到件你不知道地。这么不给面子。”

    松云意味深长地瞧了若茗一眼,微微一笑。

    天锡笑道:“我生平不喜欢打哑谜,好了。别让我猜了,左右不过这几个人,既然不是你我那肯定是叶兄或凌兄了。”

    “凌蒙初凌大先生!”邢萦凤笑道,“说不定哪天我们就要恭喜他们了。”

    “此话当真?”天锡喜出望外,叹道,“妙得很,只有凌兄这样的人物才配的起眉娘,也只有眉娘这样的侠气女子才配的起凌兄!老天当真有眼啊!”

    “还有呢。这回凌先生去常州还要带着柳眉妩呢。”

    松云心道。这凤姑娘知道的真不少,因笑道:“二哥一直说要当面感谢邢老爷这段时间对眉娘的照顾呢。不知道邢老爷什么时候有空?”

    “我爹么,还是算了吧,他这几天身子不太爽快,”邢萦凤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凌先生这么眷顾柳姑娘,我爹作为老朋友,肯定更感激他。”

    松云多少知道其中原委,见她神情便猜到她是庆幸眉娘不会嫁入邢家,于是笑道:“那我就跟二哥说直接谢你吧。”

    邢萦凤笑道:“若真是想谢我,到时候多喝几杯惠泉酒就行了。”

    天锡道:“你们三个先去常州,等若茗这边地事有眉目了,我们再去找你们,可千万留住汤先生别让他走了啊。”

    松云笑道:“汤先生那样地大人物,岂是我们想留就能留得住的?你们还是早些过去比较妥当。”

    端卿独自将近来诸事理了一遍,虽仍未有什么明显地线索,但想起那个容貌极为相似的牛掌柜,仍觉影影绰绰有些希望。在院中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便来到若茗的客房附近,想要进去找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踌躇半晌,刚刚走近,便听见屋里女子的笑声,他心下一松,道,有人在也好,免得两人独坐尴尬。正要进门,忽听见天锡的声音道:“若茗,咱们明天再去城北看看吧,一定要把那姓牛地堵在铺子里好好盘查一番。”

    端卿由不得停住脚步,听见若茗答道:“去是要去的,但是怎么好盘查人家呢?”

    “那咱俩就扮一回雌雄双侠,悄悄跟着他,看看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我就不信他一点破绽也没有。”天锡笑嘻嘻道。

    跟着是松云的笑声,重复道“雌雄?双侠?”

    端卿手原已伸至帘边,不觉又缩了回去,静静听着屋内笑语,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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