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背着手在院外来回踱步,脸上充满了担忧和焦急,刚才,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找他,说夫人要生了,惊得张焕三步并做两步跑回了内院,不等进院子,两个产婆却将他推了出来。

    几个丫鬟站得远远的,谁也不敢上前打扰他,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屋里不时传来妻子痛苦的声音,张焕心中越来越紧,他忍不住合掌向上苍祈求。

    忽然,张焕停住了祈祷,他似乎听到了什么,隐隐有婴儿的哭声,他仔细再听了一下,是的,确实是婴儿的哭声。

    张焕脑海里轰地一下,一阵狂喜从他心底窜出,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步冲上去用力推门,门使劲地晃了一下,却没有被推开,他焦急地趴上门缝上向里面张望。

    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满脸疲惫的崔宁一下子出现在张焕的面前,“好了,母子平安!”她见张焕高兴得要大声叫喊,急忙嘘了一声,指了指里面,“裴莹身子很弱,你不要吵!”

    张焕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压低了声音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声音激动得微微有些颤抖。

    崔宁白了他一眼,“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母子平安。”

    张焕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象猩猩似的用拳头猛击自己的胸膛,又仿佛一只鸭子似地叉腿打了个转。嘴里喃喃自语道:“我当爹爹了,我有儿子了!”

    崔宁见他动作滑稽。忍不住抿嘴直笑,冷不防张焕冲上来,一把搂住她,在她嘴上狠狠地亲了一下,随即丢下一句话,“那以后你给我生个女孩儿!”便象头牛一样飞跑进了屋里。

    崔宁满脸绯红,她回想着孩子出世后裴莹喜极而泣的表情,又想起自己抱着那个粉嫩地小家伙时,心中那种奇妙的感觉。

    “那以后你给我生个女孩儿!”张焕的话还在她耳畔回荡。崔宁忽然觉得心中空空荡荡,这一刻,几个月来苦苦构筑的防线轰然坍塌了,崔宁呆呆地望着张焕的背影消失在屋里,鼻子不觉有些酸,她慢慢转过身,形影孤单地离开了内院。

    房间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几个产婆都已下去,只有裴莹的贴身丫鬟小秋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主母喂食白米粥,裴莹静静地躺在榻上,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得出她已疲惫之极,但她的目光却充满了母性的温柔,不时扭头看着身边的孩子。林雷

    “我来吧!”张焕接过了粥碗,小秋见老爷来了,她连忙识趣地退了下去。

    张焕一只手端碗。一只手爱怜地抚摸着妻子苍白地脸庞,“让你受苦了。”裴莹能感受到丈夫自内心的关怀,她心中充满了为人母、为人妻的幸福,便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给张焕使了个眼色,向身旁的孩儿努了一下嘴。

    张焕连忙放下碗,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襁褓里露出一张粉红的小脸,脸上的皮还皱巴巴的,脖子伸得老长。睡得正香甜,张焕咧嘴笑着,他伸手想抱,可是又有点不敢。

    “我来抱!”裴莹吃力地坐了起来,张焕急忙将她扶好。又找床褥子给她垫在身后。裴莹小心地抱起孩子,疼爱地望了一会儿。笑道:“去病,你说我们地孩儿象谁?”

    张焕低下头,亲了一下孩子的小脸,仔细地看了看对裴莹笑道:“脸模子倒象我,但眼眉却很细长,都不像我们。”

    “我看看可以吗?”不知何时,张焕的母亲楚挽澜出现在了门口,她依然穿着一身道袍,目光中充满了喜悦。

    “母亲!”张焕连忙站起来,让到一边,楚挽澜慢慢走上前,她弯下腰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孙子,仔细地望着他的小脸,口中喃喃道:“象!真的是很象他!”

    “婆母,你是说孩儿长得象公公?”裴莹悄声问道。

    楚挽澜点了点头,她长长叹了口气,“张焕的父亲也和这孩儿一样,眉眼特别细长,想不到张焕不象他爹爹,孙子倒象了。”

    说到这,楚挽澜忍不住又对裴莹道:“给我抱了一下可以吗?”

    裴莹笑着将孩子小心地递给了她,楚挽澜用胳膊托着他的头,轻轻地拍了起来,她见张焕要开口,便笑着对他道:“院门外有个亲兵好像找你有急事,你先去忙吧!让莹儿好好休息一下,有我看着孩子呢!”

    裴莹也连忙道:“去病,你去忙吧!晚上再来看孩子。”

    张焕点点头,又看了看儿子,这才匆匆去了。

    院门外,一个亲兵正焦急地等在那里,见张焕出来,他连忙迎了上来,“都督!陇右来了八百里加急快报,在前面等着。”

    “我知道了!”

    张焕的思路迅转回了局势,现在已是十月中旬,算时间朝廷应该定下了蜀乱的对策,既然陇右来了加急快信,那极可能就和此事有关。

    想到这,张焕快步地向前面都督行署衙门走去,杜梅提出地三策中利用民团扩军的建议他采纳了,而另外两个他却没有采纳,一个是假装遇刺迷惑对方,他认为崔圆是此中老手,不会相信,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

    最后一计杜梅让张焕求娶韦谔一女为次妻,以姻亲关系来迷惑韦谔,但张焕还是没有答应,在他看来,既然韦谔决定出兵蜀中,那就不是这一点雕虫小技所能迷惑他,他必然要得到绝对的安全保障才肯出兵,而这个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中。

    张焕来到自己房内,送信之人还在房内等着他,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脸型瘦长的军官,叫做韦德庆,是裴莹出使时在开阳酒楼遇到的那个开阳县兵曹,他见张焕进屋,立刻上前行了一礼,取出一封信递给张焕道:“这是我家大帅和裴相国给都督的亲笔信。”

    张焕接过信,点了点头对他道:“一路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韦德庆又躬身施一礼,“大帅吩咐过,一定要得到都督的亲口答复,我才能回去。”

    张焕瞥了他一眼,便撕开了信,他匆匆将信看了一遍,眉头不觉微微一皱,信中的内容很简单,裴俊再次来到了陇右,请张焕即刻到陇右一叙,并答应他可以带三千兵护卫。

    信的意思是很明显了,估计是裴俊和崔圆已经达成了出兵协议,而韦谔出兵的关键就是自己,所以裴俊专程再次来陇右协调此事。

    张焕暗暗点了点头,便对韦德庆道:“那你就转告韦尚书,既然裴相国出面来请,我自当遵从。”

    韦德庆答应了,他又取出一封信,递给张焕道:“这一封信是礼部崔侍郎写来,请都督转交给崔小姐。”

    说完,韦德庆转身便要走,张焕却又叫住了他,问道:“那灵武郡呢?你们可有人去送信?”

    韦德庆犹豫了一下,手一摊道:“大帅只命我给武威郡送信,有没有人给灵武郡送信,我并不知晓。”

    韦德庆走后,张焕立刻撕开了崔贤给其妹地信,信中说父亲重病,希望妹妹不要再执迷不悟,尽快回到父亲身边去,张焕看完,不由冷冷一笑,嚓嚓!两下,便将这封信撕成了碎片,一片一片将它放进炭盆中,慢慢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他站起身,立刻吩咐亲兵道:“去将杜梅先生请来,顺便再把拓跋万里给我叫来。”

    片刻,杜梅匆匆赶来,他一见张焕便笑道:“我刚刚听说都督初为人父,恭喜都督得麟儿,这绝对是振奋人心的大事,需要满城庆贺才是。”

    张焕微微一笑道:“我把你叫来是还有另外一喜,陇右送来了加急快信。”

    他将手中之信递给了杜梅,“满城庆贺之事暂时先放一放,我们且集中精力把陇右之事做好再说。”

    听说陇右送来了信,杜梅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仔细看了一遍信,他思索片了刻便道:“既然连裴相国都要来陇右做协调人,可见韦谔这次出兵的人数不会少,我猜想这次都督去陇右,极可能会和韦家达成什么协议,不知都督是什么态度?“态度?”张焕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朝廷平定蜀中之乱,我当然要以大局为重,而且我还会同样劝说段秀实,要为这次平乱尽一分力。”

    说到这里,他便对杜梅道:“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明天我们一起去陇右。”

    杜梅应了一声,先去了,走到门口时却险些和进门而来的拓跋万里撞在一起。

    拓跋万里是西党项中唯一幸存地贵族,张焕并没有杀他,而是留下他准备有大用,拓跋万里性格较为软弱,在西党项灭亡后,他也认了命,便投降了张焕,现任河西屯田副使,为裴明远地助手。

    他走进房内,向张焕施了一礼,“都督找属下有事吗?”

    张焕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我们坐下说。”

    张焕请他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拓跋万里有些受宠若惊道:“都督不必客气,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张焕瞥了他一眼,轻轻捋了一下短须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想让你去做东党项王,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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