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新兵训练所三九届新兵基础训练科目结束后,关内的战场上战事紧张。中**队顽强抵抗,日本部队兵源不足,许多日本关东军部队被调往南方战场。东北境内北部山区的抗日联军,也频频向日军占领区动进攻。新兵训练所的几个步兵大队被提前分配到国兵部队,我们汽车中队也转入技术训练,教官是几个有驾驶经验的日本人。

    要说这几个日本汽车驾驶教官,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对汽车驾驶修理确实有一套。汽车出了毛病,不需开盖检查,只要一听汽车的动机声音就知道病在哪里。开车的时候,车在操场的标杆中穿梭自如,没有一个标杆被刮着。不过这几个人的脾气也相当大,本来日本人在中国人面前就横行霸道,这几个教官在日本部队里又是佼佼者,可想而知,这中国士兵在他们跟前得受多大的气。

    在日常生活中,这几个日本教练的洗脸水、洗脚水和刷牙水都得由中国士兵轮流值班给他们准备好,水凉了也不行,热了也不行。有一次,有个姓牟的士兵给他们准备洗脚水的时候,一个叫桥本的教练嫌呼水热,端起来连盆带水扣在姓牟的头上,后来展到他们脚都要由我们来洗。

    训练的时候,那谱摆得就更大了。手套得准备好让我们在跟前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捧着。练习修车的时候,你得拿着工具盒,在旁边立正站着,他一伸手你就得把他用的工具递上去。递错了,轻者骂你一句“八格牙路”,重者当时就揍你一顿。

    新兵训练的第一项是喝汽油。喝汽油对我们这些新兵来讲真是个遭罪的事。那时候汽车相当的少,我们这些农村来的青年多数人在家时,连汽车啥样都不知道,这汽油不用说喝,连闻到味都直想吐。日本教练说:“你们的汽车的干活,汽油必须得喝!行军打仗,汽车油路的不通,你们的怎么办?用嘴抽的干活,汽油的喝不了,油路的怎么的通?”教官叫喝就喝呗,咋喝的时候,那胃反得把肠子要吐出来了。一碰到这种情况日本教官就来劲了,你在那弯着腰翻肠倒肚地吐,他拿着竹剑在你后背“啪啪”地抽,那滋味比砍你一刀都难受。

    喝汽油过关以后,新兵们开始驾驶训练。日本教官设计的场地都是坑洼不平的路面,所立的标杆也是弯曲不直,宽度刚好能过去一辆汽车。谁要是开车把标杆碰一下,就要挨一个大嘴巴。这样的条件,老司机都很难把握住,何况我们这些从来没开过汽车的人。

    有一次,一个姓石的九台人,上车第三天日本教官就叫他开车穿越障碍。当到拐弯的时候,教官叫他“减打舵”。结果他一紧张,一脚踩在油门上,汽车猛地一窜,撞在了大墙上,保险杠撞掉了下来,汽车的前罩也撞得破烂不堪,日本教练的脸被风挡玻璃碰得血渍糊拉。日本教官气得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他说:“你的猪一样的笨,汽车兵的不行,苦力的干活!”当天下午,姓石的就被扒下军服送往劳工队。

    有一次,我也着实挨了一通揍。那是在考核汽车故障修理的时候,教官特意把车的电路弄断,我上车后怎么也打不着火,用摇把子也摇不着。

    教官问我:“什么毛病?”

    “线路故障。”

    他点了点头。然后我下车掀开车盖检查修理,那时候修理汽车没有仪表,只能凭经验用眼睛找。几十条线路老司机找起毛病都困难,何况我这个刚会开车的新司机。教官规定在十分钟内找出毛病修理好,结果我用半个小时也没找出毛病。日本教官把我好顿“三宾”,打得我脸肿了好几天。

    好不容易熬到了新兵训练结束,我被分配到奉天国兵三大队队部当汽车副驾驶员,同车的驾驶员姓刘,是吉林省榆树县黑林子人,比我早入伍三年。黑林子离破帽子沟只有一百来里地,因为是老乡我俩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

    大队部有个日本少佐顾问叫山田一郎,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大团脸,大眼睛,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鼻子下留着一撮黑黑的卫生胡。这个人瞅起来文文静静的,可是为人却很歹毒,我们大队就他说了算,大队长只不过是个摆设。

    山田顾问不知是什么原因,从我分到大队部后,就是看我不顺眼,平常都不是好眼睛瞅我。他这个人从来不打人,也不骂人,看谁不顺眼就给你关禁闭。

    国兵部队的禁闭,就是把犯错误的士兵关进小屋子里,一天只给一碗高粱米饭和一杯凉水。我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被他关了三次禁闭。第一次说我看见他敬礼姿势不正,第二次说我用眼睛斜楞他,第三次说我给他敬礼的时候左腿乱哆嗦。三次关了我八天,饿得我眼睛花。大伙都逗我“一个月关了三次禁闭,这可是打破了纪录”。这个山田顾问为什么看不上我,我百思不解,这个谜后来还是老刘给我解开的。

    我们大队的大队长姓刘,是榆树县城人。“九一八”事变那年,他拉杆子立山头,当上了胡子的大当家,山头名号叫“镇关东”,手下有三百来号人。日本人占领榆树县城后,他被日本人的血腥屠杀吓蒙了,带着手下人投降了日本人。日本人把他的队伍调到奉天,叫他当了个有名无实的大队长。驾驶员老刘是他一个远方的侄子,大队长一直想把他这个侄子提拔成中队长,可是山田不同意,说老刘“文化的没有,开汽车的可以,指挥部队的不行”。老刘也对他憋了一肚子的气。

    有一天,大队长在饭店请山田吃饭,几个中队长和老刘做陪。

    酒喝到**的时候,老刘问山田:“太君,你的为什么总看我的副手不顺眼?”

    “他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我的老同学渡边叫他摔伤了,现在一使劲还大口吐血,我得教训教训他!”

    老刘回来以后,把山田的话和我一学,我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心想满洲国是日本人的天下,他一个日本少佐收拾我一个小国兵那不是小菜一碟吗?长此下去他总有一天非得把我收拾死。不行,这个兵我死活不能当了,瞅个机会得跑。

    我把想法和老刘一说,老刘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有机会咱俩一块跑。我在这也没什么大出息,不如跑回家伺候二老去。”

    说完这话,我当时提心吊胆好几天。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老刘能不能出卖我?当天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后悔得够呛,心想老刘要把我出卖了可就完了。

    过了几天没有动静,心里才安定了下来。

    一九四一年,大兴安岭和长白山一带的抗日联军特别活跃,打得日本部队和满洲国政府军手忙脚乱,顾东顾不了西,扫荡一个接着一个。抗日队伍打了这支又出来那支,奉天城外也时常有小股的反日武装出现。他们打据点,端炮楼,扒铁路,搅得奉天地区日本人不得安宁。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对此大为恼火,命令奉天守军进行清剿。

    六月中旬的一天,部队接到命令,由我们三大队和日军一个中队前往西南四方台地区扫荡胡子。

    当部队走到离奉天50余里一个只有五户人家的小村庄时,乌云密布,一阵狂风刮过,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炸雷震耳欲聋。暴雨形成的水溜子冲在汽车的风挡玻璃上,驾驶员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大队长和山田顾问乘坐的那台破旧的老式小汽车也抛了锚,驾驶员顶着大雨检修,部队只好在村边休息避雨。

    雨稍后小了一点,从前边的日本军车上跳下几个日本兵,顶着雨向小村庄跑去。老刘说:“夜猫子进宅,没事不来,这帮小子进村保准没有好事。”果然不出所料,这帮鬼子刚到村边就传来“砰”的一声枪响,一条小黑狗哀嚎着,咧咧歪歪地倒在了村口。

    这帮日本兵打死了小黑狗后,便钻进了一户人家。屋里马上传来了撕打声和女人“救命”的呼喊声,老刘说:“不好要出事!”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我也跳下车随他向村里跑去。

    我俩跑到日本兵进村的那座小茅草房,推开屋门,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外屋地下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头上被枪托砸了一道大口子,血流如注。屋里炕上四个日本兵正用手按着一个以被扒得一丝不挂的妇女,妇女身上趴着一个把裤子退到了脚下的日本兵。那个妇女看到我俩进来,瞪着一双求助的眼睛瞅着我们,嘴里有气无力地喊着“救命”。我一见这情景肺都要气炸了,拳头一握就要往上冲。老刘一把拽住我小声说;“他们人多,咱俩找弟兄们去。”我俩撒鸭子就往车队跑。

    到了车队跟前,我俩气喘吁吁地对车上的弟兄们说:“不好了,鬼子兵在屯里**妇女!”车上的弟兄们一听,一边骂一边纷纷跳下车随着我俩向这家跑去。

    到了屋前,几个弟兄把门堵住,其他的人随我俩进了屋。

    进屋后,只见这几个家伙兴致正高,一个满脸连鬓胡子的小个鬼子笑嘻嘻地对我们说:“花姑娘的干活,大大的好。你们的等一等,皇军的先来。”边说边解裤腰带。我跳上炕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使劲一摔把他摔到地上。其他日本兵一见,马上过来和我们撕打到一块。

    那次进屋的只有六个日本兵,我们进屋有二十多人。一通拳脚之后这伙日本兵被我们打得鼻青脸肿,乖乖地站在墙角。

    鬼子中队长听到消息后,带着二十多个人荷枪实弹地跑了来,到跟前不容分说地骂道:“八格牙路,你们皇军的敢打,统统死拉死拉的!”随他来的日本兵一听,“哗啦”把子弹推上膛,用枪口对准了我们。

    弟兄们也急眼了,七嘴八舌吵吵:“你们还是人不是人,光天化日之下**妇女,拿我们中国还当人不?”

    鬼子中队长横蛮地说:“中国人——人的不是,猪的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山田顾问和刘大队长赶了来。问明情况后,山田用日本话把鬼子中队长好通训,大意是我们到中国来是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你们这么干,不是要激起中国士兵的愤怒吗?如果生兵变这个责任你能负得起吗?骂得鬼子中队长诺诺连声。然后又给六个日本兵每人抽了两个大嘴巴子,对我们说:“皇军在外,辛苦大大的,花姑娘的干活,你们的谅解。”

    刘大队长也劝大伙说:“皇军已经赔礼道歉了,这事就算拉倒吧,马上回车上准备出。”

    临走的时候,我看炕上的妇女,用衣服裹着身子蹲在炕旮旯里瑟瑟抖;外屋地上,她男人躺在血泊中正一口一口地拔气,便掏出了兜里仅有的二元钱扔在了炕上。弟兄们也纷纷解囊,扔到炕上一些钱,然后回到了车上。

    路上,老刘闷闷不乐地对我说:“老弟呀,你说这么大的事,几个嘴巴子就拉倒,咱们中国人在日本人的眼里还算不算人?”

    “算什么人,没听日本人骂咱们猪的一样吗?”

    “操他八辈祖宗的,这么不拿咱们当人看,咱还给他们卖什么命,有机会咱俩跑他个***!”

    部队到了四方台后,胡子们已经销声匿迹。那时候的胡子都是老百姓,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出来活动。别说是日本人,就连我们这些中国人也分不出他们谁是老百姓,谁是胡子。因此,部队到达四方台子十来天也没什么战事。

    有一天吃过午饭后,我和老刘一边擦车一边唠着闲嗑。刘大队长匆匆走了过来对老刘说:“‘二愣子’(老刘的小名),你俩赶快把车打着火,送山田顾问回奉天开会。”

    “三叔,你的车呢?”

    “我那还叫车呀?什么破玩艺,一有事就坏,修都修不好。”

    “我真不愿意送他。”

    “你不送谁送呀,叫别人送我能放心吗?出点差错那可是得掉脑袋啊!”

    老刘嘟嘟囔囔地说:“我真不愿意送他,天天瞅我不顺眼。”

    刘大队长绷着脸训斥:“你哪那么多废话!叫你送你就送,顺道再和他拉拉关系。”

    “拉啥关系,这日本人翻脸不认人!”

    刘大队长有点急眼了:“你少废话,赶快打火!”

    老刘无可奈何地和我把车打着火开到了大队部。

    车到大队部后,山田从屋里走出来,指着我说:“你的后边的去。”我拿着枪坐到了车厢的后边。从驾驶室的后窗玻璃上,我看着山田光秃秃的后脑勺,心想你这个王八蛋不用老惦记收拾我,半道上有机会我先嘣了你。

    当车离开四方台向北开到一个大荒草甸子的时候,突然动机出了故障,熄火后怎么也打不着。我用摇把子摇了好几次,累得满身大汗,这火就是打不着。老刘只好掀开汽车盖检查。

    这次奉天守军司令部召开紧急会议,可能是有重大的军事行动。山田看到车坏了后,急得直挠脑袋,一会扒着风挡玻璃瞅瞅,一会看看手表。

    过了一会他坐不住了,开开车门走下车问老刘:“什么的时间修好?”

    “还没找着病呢!”

    又过一会,车子还没修好。山田这回急眼了,车前车后地转悠了两圈后骂道:“你们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磨磨蹭蹭,什么的干活?误了开会,你们统统死拉死拉的!”

    我顶了他一句:“再死拉死拉不也得找着毛病吗?不找着毛病能修好吗?”

    他一愣,上来就是给我两个耳光:“八格牙路,你的顶嘴的干活,死拉死拉的!”然后“刷”地从腰里掏出手枪顶在我的脑袋上。

    老刘急忙过来说:“太君,你的消消火,别跟他一样见识,我这不抓紧修吗?”

    他收起了枪气囔囔地说:“你们十分钟内修好,修不好统统死拉死拉的!”

    这山田顾问参军前在日本国内是个中学老师。平时心高气傲,总以有知识自居。虽然是少佐身份,平时从不打人骂人,但这一次又打又骂。我心里明白,这次会肯定是非常重要,他这是真着急了。要说枪毙老刘那是不可能,因为枪毙了他,没人给他开车。要说枪毙我那是可能的事——一来他对我就没安好茬子,二来我刚顶了他,三来他毙了我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逼迫老刘抓紧修车。想到这,我的后脊梁骨直冒凉气。往四处一啥磨,只见四处全是一人高的篙子,一望无际,只有远处天边上有几个小山包。我心里一动,想这正是逃跑的好机会。趁山田在一旁小解的时候,我用脚踢了老刘一下。老刘一瞅我,我用嘴拱了拱远处,老刘会意地点点头。

    山田小解完了后,一边看表一边瞅老刘修车,我焉巴悄地溜到车后,从车厢里拿起步枪。然后又溜到山田的身后,把枪对准了他的脑袋,打开保险“哗啦”一声把子弹推上了膛。

    这时山田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老刘修车。听到身后有子弹上膛的声音,他扭头一瞅,只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似乎明白了我要干什么,面孔“刷”地变白,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刚骂了“八格”,这“牙路”还没等出口,我就勾动了扳机。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山田的脑袋开了花,污血和脑浆溅了我一身一脸。只见他大张着嘴,一只手抓着腰上的手枪,慢慢地倒在地上。我照他的胸口又补了两枪,看着他蹬了两下腿后就一动不动了,才松了口气。

    老刘听到枪响后,直起腰愣愣地瞅着山田的尸体,自言自语地说:“就这么打死啦?”

    “不这么打死还怎么打死?”

    “死得好,死得好!”

    人是利索地打死啦,怎么跑?我俩却犯了难。就这么跑吧,现场一旦被日本人现,可就知道是我俩干的。部队的登记簿里有我俩家的地址,即使我俩跑了,家里也一定要受牵连。那时候杀了一个普通的日本人都要牵连全家和全保,何况我杀的还是少佐。

    怎么办?还是老刘岁数大有主意,他说:“咱给他来个销尸灭迹。先把车用枪打几个眼,然后用手榴弹把山田的尸体嘣碎,之后再把车点着,这样日本人就以为可能是碰到了胡子。”

    我一听急忙说:“行,这招好!”

    于是我俩用枪把汽车驾驶室打了十几个枪眼,又把山田的尸体塞到驾驶室后,用三颗手榴弹把尸体嘣得七零八落,油箱也在燃烧中炸了,整个汽车在大火中熊熊燃烧。

    在我俩刚离开汽车往荒草甸子里走的时候,远方传来了汽车的声响。

    “坏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老刘说。

    “猫一会,看看情况。”

    “快跑吧,还猫啥?”

    “你没看这旮旯的草多稀呀,咱俩一跑,叫他们现了,还不追咱们到底呀!”

    “可也是。”

    于是我俩找了个土坑趴了下来。

    北面两辆鬼子军车飞驰而来,到了燃烧的汽车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几个日本兵,围着已烧成一堆破铜烂铁的汽车,叽里哇啦地说了一通日本话。然后跳上汽车,绕过还冒着黑烟的汽车向南方开去。

    老刘不懂日语,问我“他们哇啦些什么?”

    “他们说看汽车的弹痕和爆炸的痕迹,这辆车十有八成是叫胡子们袭击了,不知是哪个部队的。”

    老刘一听乐了:“还真按这条道来了。”

    待鬼子军车开得没影后,我和老刘往草甸子深处走去。

    我对老刘说:“前一阵子,听说长白山一带有一伙专打日本鬼子的队伍,我三哥就投奔他们去了,咱俩不如到长白山去找他们去。”

    “这事我也听说过,那只不过是个谎信,我叔叔说那支队伍已经叫小鬼子消灭了。就是没消灭,咱俩上哪去找去?长白山那么大,咱连个准确地址都没有。再说,咱俩穿着这身军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逃兵,恐怕没等找到他们就被抓住枪毙了!”

    “那咋办哪?”

    “我看咱俩先回家找地方猫着,留点心打听打听那支队伍在哪一带活动,然后咱俩再去找他们。”

    我一听老刘的话有道理,就说:“也只有这么地了。”

    于是我俩奔回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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