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吹,万里彤云厚,这个时空又一次迈入了冬日的萧瑟。天灰蒙蒙的,飞絮般的轻雪,纷纷扬扬间,将天地间笼出一份静谧。

    大兴城通化门外的灞水,依然恣意的流淌着,弯弯曲曲的,时隐时现的出没在一丛丛荒草丛中,经年不息的流水声,如同一永不停歇的咏叹调,低诉着人间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还是那座小亭,还是那个少有人迹的古道。只是此刻,这里却是显得有些热闹。长长的一溜儿骡马车队,各自负着箱箱龛龛的,时不时的自队伍中响起一阵的喷鼻声,随即就是一阵的白气儿腾起。数百个一身劲装的汉子,各自跨刀背弓的,或立在车旁,或坐于马上,不时将警惕的目光向四下里睃视着。

    庄见一身狐毛大氅,站在亭中,正与红拂等诸女话别。红拂看着自己夫君,心中大是伤感。去年此时,他们二人便是在这将张仲坚送走,今年景物依旧,初雪飞扬,自己又到了此处,却是要与夫君分别了。

    按照庄见所言,只怕这次分开,恐是要个三两年的时间才能再见。数日前,庄见返回当日,便安排了众人全部撤往太原新宅。当晚回到后房,在众女的一再逼问下,庄见才隐隐约约的透露,说是觉得大隋政局不稳,怕是变乱便在眼前。太原一地有自己拜兄李世民的父亲,山西、河东抚慰使李渊坐镇,又因为招抚了敬盘陀的叛乱,剿灭了母端儿的匪患,势力大涨。

    太原一地如今在大隋境内,却是最为安定,少有匪患之处。这才让一干人等全数往那边去,提前营造安置之处。他自己一来因为皇命在身,二来还有萍儿惋儿姐妹的牵绊,一时脱不开身。但若是一大家子都在这儿,一旦有事儿,可是两边照应不过来的。而且,到了太原,也需要红拂等人帮着照看家中老父,和花语依人、安儿彩荷等不会武艺的姐妹。故而,让她们先行一步,去那边等着自己。

    红拂和罗氏姊妹这才恍悟,想想虽是担心庄见的安危,但自己等人在这边确实也帮不上他太大的忙,反而不如离开,让他少些牵绊能更好些。这边尚幸有城管司和两帮一庄的人手在,倒也跟以往无甚太大区别,这才无奈应了。至于花语依人姐妹,庄见又是赌咒誓,又是温言抚慰的,这才算是过了关。

    此刻,二女站在一边只是哭泣,惹得红拂和慧儿、仙儿也是心中大感忧伤。慧儿上前为庄见将肩头浮雪拍掉,轻声嘱咐道:“夫君自己身处大兴,万事当小心才是。切莫再轻身而出,被人寻了空子,须记得家中尚有这多姐妹等着你。妾已吩咐成三娘那边,早晚将此地情报转来太原,妾等也会将那边情况让她转给夫君……”

    慧儿絮絮嘱咐,只觉似是有无数的事情没有安排好。红拂微叹,上前拉住慧儿,要待劝止。只是一看之下,却是鼻间一酸,泪水也是忍不住流下。原来慧儿此刻,虽然嘴上说个不停,双目却痴痴的望着庄见,早已是泪流满面。

    庄见心中颤抖,早没了往日的巧舌,只是强笑着,不断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李靖等人站在亭外看着,不由的轻叹一声,令人再将行囊扎束一番,等着他们。亭中夫妻几人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在庄见咬牙下,将众女送上骡车。驭者一声呼喝,鞭儿打了个响亮的鞭花儿,一溜儿骡马队缓缓而动,顺着官道慢慢行去。

    李靖等人纷纷上马,在马上对着庄见一抱拳,在一片声的喝斥中,纵马追上车队。车声粼粼之中,马队渐渐在官道远处,没入了漫天的飘雪之中。

    罗世信心中难过,看看依然站在亭边,望着什么也看不到了的官道呆的少爷,轻轻抹去满面的泪水,上前扯扯庄见衣襟,轻声道:“少爷,红拂姐她们去的远了,咱们先回吧。”

    庄见扭头看他一眼,轻叹一声,点点头,转身走出亭子,翻身上了乌云盖雪,又再回头看看车队离去的方向,这才自失的摇摇头,轻轻笑骂道:“太阳的,咋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唉,不想了,走了。萝卜,咱如今不回去了,就直接往赵王府住着去,吃穷了杨杲那小王八蛋去。”说着,已是大喝一声,再也未曾回头,驱马直奔出去。

    罗世信一呆,这般将皇子称作小王八蛋的,自家少爷可是独一份的。只是他听少爷虽喊得爽利,但却分明看到一滴晶亮,从少爷脸面上飘出,顺即合着漫天的飞雪飘落。罗世信微微摇头,不再多想,上马亦是大喝一声,紧紧跟上。

    二人一阵疾驰,一路上,庄见也不说话,只是双唇紧抿,目光平视,罗世信看的暗暗担心。不多时,二人已是直抵赵王府前。

    王府众侍卫眼见忠国公这么早就赶了过来,连忙上前迎着。庄见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扔给侍卫,自己便大步往里而去。如今这赵王府于他而言,已是如同自家后院一般,自然是不需要等什么通报了。

    顺着回廊一路向后院行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赵王杨杲多半是在自己书房猫着。这个小王爷倒是极为好学的,每日上午都要读书。只是他将将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得里面有个声音在大吵大叫,庄见侧耳一听,不由的面上现出贼贼的笑容。

    杨杲这阵子的日子极是难过,打从老大庄见带军出后,自己那位表姐杨萍儿就没少来烦他。时不时的就要跑到他这儿,打听庄见有没消息。杨杲大为头疼,话说自家那位老大的脾性,连你都没得着消息,自己这个小弟又怎会知道。只是这般解释之后,杨萍儿更是不依,每次来了之后,不是嫌自己不去主动联络那位老大,就是磨着自己上书父皇,让将庄见调回来。杨杲却哪里有那个胆子,每当杨萍儿来闹腾时,就只得低头挨训,心中却大是冤枉。

    这边一个杨萍儿就够受了,哪成想宫里还有位亲姐姐,虽说不像杨萍儿这般闹腾,但每次自己去了,听到没有庄见的消息,只那无言的凄婉,却比杨萍儿这般叫嚷更让杨杲郁闷。搞得他现在简直都不敢往宫中去了。

    只是躲在家中也是不得安宁,这不,这会儿杨萍儿就正在他书房中,手中拿着一份木渎,上下掂着,歪头怒视着他,口中不迭声的道:“哼,你以后也是要做一国之君的,怎么如此没有担当,你只要向皇帝叔叔上书说,府内需要人打理,将他调回来不就行了。左右那边那么多人,又不差他一个的。”

    杨杲苦着小脸,耳中听着杨萍儿不断的唠叨,眼光却是死死的盯着这位表姐手中的那份木渎,心中大为紧张。话说这可是秦时的绝本啊,姑奶奶就这么掂着,这要一旦给摔了,可不是要心疼死啊。

    正在心惊胆颤之际,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自房外传来:“萍儿好老婆,可是想你家相公我了吗。啊哈哈哈,快快出来迎接,老公我回来了。”

    这贼忒嘻嘻的话声刚刚响起,房内二人都是一静,杨萍儿如遭雷噬,浑身一颤,瞬间就呆在了那儿。旋即就是一声大叫,将手中木渎一抛,扭头就往外跑去,只唬的杨杲哎哟一声,忙不迭的去接那木渎。只是杨大郡主心情激荡之下,突然的这么一抛,他人小腿短的,又哪里能接的住。只听啪嗒一声,那木渎便已是跌为两半,杨杲蓦然呆住,满面苦涩的看着那散乱的渎片,脸颊一阵的抽*动。

    房门外,庄见张开双臂,迎向夺门而出的杨萍儿。杨萍儿满面激动,只觉得心头似是有什么堵住了一样,站在门口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狠心人。依然是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神情,依然是那种让人恨得牙根痒的贼笑,那挑起的眉眼,那微勾的嘴角,一如自己无数次梦见的一样……

    这个狠心人打从走了,半年来音讯皆无,连片言只字都未曾给自己寄过。他在外好勇斗狠,行程万里的,可知道家中的自己是多么的担心吗?这个狠心人!如今终于是在外面疯够了,又回来了自己的身边。杨萍儿任凭泪水模糊着自己的眼睛,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欢喜。

    看着他依然展开的双臂,心中情思如何也是忍耐不住,终于在哇的一声大哭中,扑进了那个久违了的怀抱,张口狠狠的咬着他的肩头,嗓中呜呜咽咽的,尽情的宣泄着自己的思念。

    她初尝情爱,昔日一个活泼无忧的少女,这半年来,人后流的眼泪,竟比以前那十六年加起来还要多。粉拳不停的捶打着这个狠心人,伏在他怀中,听着那咚咚的心跳,却感到竟是如此的温馨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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