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葛荆紧跟着欧志峰来到山坡,从上向下望去,两名斗笠客进入眼帘。



    身躯略显矮小的斗笠客,葛荆十分陌生,身材修长的那位,不知为何,却给葛荆异常熟悉的感觉。



    我认识的人不多,他,怎么让我这么熟悉?



    葛荆蹙紧眉头,眼微微眯了起来。



    想不起来,但绝不能忘!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让葛荆很难受。



    左手抓着剑,横在身前。



    不管感觉是什么,只要熟悉,他就避免不了要出手。



    葛荆这个人一向是认亲不认理的。



    看两个斗笠客窘迫的情况,他势必要出手。



    只是,在葛荆绞尽脑汁再想,那个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斗笠客到底是谁的时候。



    空中两个斗笠客身子陡然一转,竟然同时向对方劈出一剑。



    剑气冲霄,一纵一横。



    光灿灿,纵剑如弯月金钩,横剑若青阳落地。



    激荡中落叶飘飞,萧萧瑟瑟。



    日月光芒相互辉映,仿佛把光芒跟大地春色融为一体。



    劲气与罡风碰撞在一起,剑气化为无数细碎锋芒,有直冲霄汉的,有漫空激荡的,还有向大地铺散,轻易穿透荒族铁骑人和mǎ qiáng壮的躯体。



    剑芒扑面而来,斗笠被掀起,露出下面两人的面孔。



    “两个女人,竟然是她....”



    葛荆一目瞥去,瞬间认出修长身躯的斗笠客,忍不住低呼一声。



    剑气在空中碰撞,霎那间震荡不知道是千次还是百次。



    护体罡气怦然而散,斗笠在掀起的瞬间破碎,两人的劲装也在刹那间化为褴褛。



    呼啸声起,千百支利箭应声爆裂,两个人也一南一北的倒射出去。



    就在轰然一声巨响中,两个人身体一团,如同投石般撞破空间。



    旁人看到空中这一剑对决,也许会以为是两个人为了解脱危机,默契的出手,葛荆却能看出,那不是解围的一剑,而是要分生死的一剑。



    所以,这两人是敌非友!



    “秋女侠,我是葛荆...”



    葛荆低呼一声,长身而起,迎着向北飞来身体修长的那位,袍袖一甩卷起就走。



    “哪里走...”



    变化骤然而起,虽然没有人预料到这种变化,但在两人分射时,还是有部分人反应过来,敏锐的擎起长弓就是一箭射了过来。



    葛荆的速度很快,任凭凌空疾射的弓箭如何迅猛,仍然在他身后飞行百十丈后无力跌落。



    也幸好他率先疾呼一声,女子抬起的手才默默收了回来,要不然她的暴起出手,葛荆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



    最少,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受伤。



    因为这女子竟然是早期的青阳初度现在的孛日神剑秋末言。



    凌空跨越太阴河,葛荆回眸看了一眼,看到数百丈外也有道身影一闪而过,接过娇小身形的女子遁入山林。



    她应该是烽火门的叶小蝉吧?



    葛荆的脑海飞速转动一下,似乎除了叶小蝉他真想不出有那个女人能跟秋末言打到这个程度。



    这两位,五年前可是曾有过一番激烈的碰撞,从北塞山一路打到三危山,波及数百里方圆,让陕西行省传颂数年之久。



    如果不是月锁清秋李默安和烽火门的金螳螂在他们之后有过更加激烈的大战,那一战几乎是十年内的唯一宗师级大战。



    葛荆刚跨过太阴河,就感觉右手一震,紧接着秋末言从他手臂下脱身而出,轻盈的站在空中。



    葛荆抬头一看,随即脸色一红,身形微转青袍脱下甩手抛到身后。



    秋末言轻笑一声,接过青袍套在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轻声道:“哎呀,葛小弟几年没见竟然这么出息了,真让人无法想像啊!”



    葛荆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杨惊雷就在下面,很是想念你,去见见不。他,出息了。”



    秋末言眼眸闪动,有些激动的叫道:“是吗,早就想看他们兄妹了,就是跟着你东跑西颠的,一刻不得安宁。”



    “就在太河山庄,走...”



    葛荆也不回头,手臂向前一直,率先飞了过去。



    “这小子,脸皮这么嫩!”



    秋末言掖了掖袍袖,看着葛荆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一个跨步跟了过去。



    她说一直想念杨惊雷、杨雨池不是假话。



    早在缇骑营兵围玉局峰后,她就特意跑到点苍派去找过归藏子,知道两个孩子被葛荆救走。而后,姑臧城的事情太过繁杂,又有烽火门的叶小蝉对她紧追不舍。



    再后来,葛荆一路从陕西行省跑到湖北行省,又从湖北行省跑到河南行省,一路行去,除了六扇门和密幽外,根本没人能够抓得到他们的行踪。



    秋末言即使在想念两个孩子,也只能从江湖传闻中打探消息。



    现在听到杨惊雷就在太河山庄,还那里矜持得了,几乎是紧贴着葛荆的身形来到太河山庄。



    “小雷,看看是谁来看你来了。”



    葛荆循着哪个凉亭落下,看到杨惊雷直接叫了起来。



    杨惊雷抬头望去,看到葛荆没穿青袍,只着白色中衣短裤,身后跟着一个女子,赫然穿着葛荆的青衣长袍。



    这是怎么了?



    杨惊雷带着一脸愕然走出凉亭,目光在葛荆和那名女子身上转来转去。



    葛荆轻轻落地,看都没看陈高绝,伸手在杨惊雷脖颈上一兜,回手指着秋末言道:“想一想,还认识不认识你秋姑姑了!”



    “秋姑姑...”



    杨惊雷身子一震,几乎不敢相信的将目光投向秋末言,直直的,一眼不眨。



    秋末言的眼横了葛荆一下,轻笑道:“你这么说,是想让小雷猜测什么?”



    葛荆讪讪的笑道:“这不是怕臭小子猜不出来,尴尬吗?”



    秋末言眼皮翻了一下,转过头认真的打量着杨惊雷,看着看着,脸上浮起一抹惊喜:“臭小子,竟然突破灵玄了,真是想不到。”



    杨惊雷两步抢到秋末言身前,用力的点着头。



    秋末言又细细的感知一下,脸上浮起巨大的笑容:“竟然不是李默安的少阴玄功,白炁清虚,连绵不绝,金水萧杀,如雷如霆,你修的是清微道法,景霄五炁吗?”



    说着,秋末言的脸转向葛荆,似询问又似肯定的看着葛荆。



    葛荆笑而不语,微微颔首。



    秋末言闻之精神一震,上前一步,伸手按着杨惊雷的肩头。



    杨惊雷激动的叫了一声:“秋姑姑....”



    说着,眼眸点点湿润,却又忍着没有滴落下来。



    秋末言单手轻轻的搂着杨惊雷,想要说什么,鼻翼间却哽咽了两声,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葛荆含笑看着这娘俩,心中感到一种欣慰。



    他对杨惊雷和杨雨池哥俩如亲人一般,有什么好的都没落下他们,两个小家伙也知道幸福来之不易,并未有一点点骄纵,尤其是练武从来不用他催。



    杨惊雷十七岁就突破灵玄师,这才敢跟着同样突破灵玄师的陆培走出黑林山谷。



    杨雨池略差一些,却也相差无几,现在即便没有突破,也等不了多久。



    正因为是这样,在看到秋末言时葛荆没有丝毫担忧,甚至还有一些急切,希望能够让秋末言感觉到意外和震惊。



    事情果然像他想的那样,秋末言被震惊了,看着杨惊雷,看着葛荆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了。



    他们三人都陷入到激动中,什么话都没说。



    却不知在旁看热闹的陈高绝,才是真正被震惊到的人。



    那是孛日神剑秋末言吗?



    我的老天,秋末言竟然穿着葛荆的外衣。



    这么大的煞气,得杀多少人啊!



    陈高绝到没想到些别的,毕竟葛荆一出一入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可正因为时间没有过去多久,秋末言大杀特杀留下的煞气才那么的浓郁,才让凉亭内陈家的人望而生畏,不知不觉的退了出去。



    煞气虽然无形,望之却能摄人心魄。



    胆气不足的人这的无法直面,甚至不用眼去看,都会六神不安。



    安静的时间并未持续多久,秋末言已经抬起头看着葛荆道:“清微道法,孩子这里有几部,让我想想...”



    她松开杨惊雷,原地转了转,双手揉搓着道:“我记得小昆仑山鹤山有清微道派的祖庭仙鹤观。不对,不对,那里早在千年前就末落了,没有多少道法流传。我想想,想想,别急...”



    杨惊雷有些讶然,不知所措的转回头看了看葛荆。



    葛荆笑着拉了一把杨惊雷,没让他去打扰焦急如麻的秋末言。



    “对了,我记得横山集贤峰黄庭观,上承九天司命金阙上保高元清真紫虚元君,传承的是魏夫人的《紫度炎光》、《八素隐书》,主修存思指归,跟你着景霄五炁相仿佛,要不,我去借两部让小雷小雨修行?”



    秋末言转到葛荆身前,认真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葛荆笑了,微微摇头道:“小雷小雨筑基的是太乙火府真传和清微灵宝金书。进阶的功法是景霄五炁、景霄妙灵宝华天。炼神的是清微神烈秘法!清微斋法!玉宸登斋内旨!金盖心灯!辅修的是天河箕宿啸命风雷。”



    秋末言愣了愣,随即柳眉微蹙,沉思半晌才抬头道:“都是筑基功法,唯一是灵玄师修炼的只有景霄妙灵宝华天和金盖心灯,不行,我还是去一趟横山集贤峰吧?”



    葛荆又笑道:“不用,我去过小昆仑鹤山。”



    秋末言一愣,眼眸顿时闪出一抹精光:“真的!”



    葛荆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那里有根本dà fǎ《清微元降dà fǎ》卷三,虽然仅是第三卷,但有天经、玄经和洞章三部,专修一门已经足够了。”



    “走了,够了,只要卷三是全部就足够了。”



    秋末言眼眸内精光闪了又闪,她想了想,也低声问道:“是主修那一道,我以后给孩子准备一下。”



    葛荆低声道:“是元始清微大道、清微至道、元始妙道之内奥经。”



    秋末言点头道:“我记得了。”



    说着她抬头看着葛荆,认真的道:“孩子跟着你实在是他们的幸运。”



    葛荆转过头看着杨惊雷,叹息一声道:“在沙洲集遇到他们,像小狗一样把他们救起,就没有办法不管他们。”



    然后他又轻笑一声道:“阮清还记得吧?”



    秋末言点头道:“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为了两个孩子,还把师妹给搭进去了。”



    葛荆点头道:“有人跟我说过,阮清在玉局峰闷头苦修呢,准备把上清大洞眞经三十九篇学到手,若是实在不行,最低也要把大洞玉经拿到手,传给他们。”



    秋末言怔了怔,柳眉微蹙:“为什么啊!”



    葛荆两眼盯着秋末言道:“因为月锁清秋李默安,应该吧?”



    秋末言身子抖了抖,缓缓抬起头,看着葛荆。



    “叔叔...”



    一旁静静听着的杨惊雷闻之也低呼一声。



    葛荆没有回头,大手一伸,用力的拍在杨惊雷的肩头。



    他的眼仍然看着秋末言,不动,不语。



    秋末言徐徐吐出一口气:“你一直都在怀疑吗?”



    葛荆缓缓点头道:“其实是和我没有关系,是阮清的想法,为了孩子,我不能不在意!”



    秋末言的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有些无奈,似乎也有一丝软弱娇柔。



    她这个样子是葛荆从来没见过的。



    虽然他们只见过两次,接触过一次,甚至只说过一次话。



    没交谈过,只是说过一次话。



    就是震慑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的那一次,但秋末言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不是伟男子,更盛伟男儿。



    此时的她却好似充满了无奈,还有些心痛。



    她道:“我也是在怀疑,在怀疑,在他分三宝的时候就在怀疑!”



    “为什么?”



    葛荆低声问了一句。



    秋末言苦笑道:“因为三宝,正常情况下应该将三宝密匙全部交给朝廷,可李大哥力主三宝三分。”



    葛荆没有说话。



    秋末言继续道:“表面上他说只要有一宝在宁王世子手上,就能护得世子的安全。可我知道,只要三宝密匙不能合二为一,宁王宝藏就一日不能开启。”



    她抬起头看着葛荆道:“宁王宝藏不能开启,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就不能证明宁王...”



    下面的话秋末言没有说,可葛荆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不开启宁王宝藏就不能证明宁王里通外国。



    大义有时候没用,有时候却有无穷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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