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荆陶醉于劈柴中,仿佛神游天外。



    小余哥观看葛荆劈柴,沉湎于中,浑然不知外物。



    后厨内静静的,唯有噼噼啪啪的轻微响声证明这里有人。



    直到老刁一声长调响起:“清蒸驼峰,爆炒驼唇,酱驼腿、小炒驼肉...”



    老刁一口气报了八道菜名才把葛荆和小余哥叫回了魂。



    “马上...”



    小余哥轻轻两个字,转身掀起竹屉端出一大盘清蒸驼峰递给老刁。



    葛荆轻声问道:“用我做什么?”



    “添火,要大火,用细柴。”



    小余哥一边取出驼肉一边吩咐一声。



    葛荆又问:“三个灶都要吗?”



    “要...”



    小余哥更简单的应了一声。



    葛荆放下铁斧,捻起一把筷子粗的木条回手丢进灶坑。



    一个灶坑一把柴,精准、飞快。



    赤柽一伸,在灶坑内轻微跳动两下,灶火迅速一窜,吞吐起来。



    “不错!”



    小余哥手掌在炉内试了试,忍不住赞了一声。



    铁锅淋上油,趁着空隙,菜刀飞速开动,驼唇眨眼间化为薄片,大小一致,薄厚如一。



    瞬间看的葛荆双眸亮出一抹神采来。



    “起立坐走,用心处,处处皆是学问。你的劈柴,我的切肉,相符相合,道理如一。”



    小余哥头也不回,却清晰的感知到葛荆炯炯有神的目光。



    他从葛荆劈柴的动作中感悟到不少东西,忍不住开言回报一二。



    没有解释,小余哥却知道,葛荆一定能够听得懂。



    “谢了!”



    葛荆简单两个字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拾起铁斧,用斧尖在柴堆里一勾,一根劈柴落在脚下。



    他的左手握着玉箍形器,右手一伸,斧尖挑起劈柴,斧头再度飞舞起来。



    葛荆的动作十分流畅,劈柴飞起,立直,还未完全落地,已经七裂八瓣化为筷子粗的木条跌落。



    斧面一磕,木条飞起落在灶膛内。



    既不堆积还有空隙,让炉火燃得更加旺盛。



    一灶爆炒驼唇、一灶小炒驼肉、一灶清炖驼骨汤。



    “火候刚刚好!”



    小余哥在方寸之间手舞足蹈,忙中不乱,错落有致,竟然还有空暇赞了葛荆一句。



    “有功夫教我做菜,省得你这么忙!”



    葛荆挥舞着铁斧,随口回了句。



    “简单啊,老刁那个憨货,我想教他,他非不学,说是会的越多越累。”



    铁勺啪啪翻了两下,爆炒驼唇出锅。



    刚刚好,老刁走了进来:“又说我坏话,又说我坏话。掌柜的那我开涮,小余哥你跟刚来的也拿我开涮。”



    “你人要好,谁会拿你开涮。”



    小余哥抖手盘子飞了过去。



    老刁迎手一接,脚步向后一错,卸下力道。



    稳稳的,连汤汁都没溅射出去一滴。



    “再来一个!”



    老刁叫了一声。



    小余哥回手取过一只海碗,把清炖驼骨汤盛了满满一碗,撇了过去。



    老刁抬手在海碗下一托,身子一旋卸去力道,颠颠的跑了出去。



    “爆炒驼唇,清炖驼骨汤来了。”



    老刁的声音在弄堂内响起,葛荆双耳忍不住动了动。



    都不是寻常人啊,也是,没有两下子敢在大漠边界起客栈吗?



    黑沙荒野、流沙荒漠杀戮不断,生活十分艰辛。可实际上,那边的杀戮真不如这里的多。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沙洲集,是北域荒原的南出口。



    站在沙洲集向南眺望,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气势雄伟的祁连山。



    在他东侧是峰岩突兀的三危山,西侧是嶙峋蛇曲的北塞山,两山夹一川形成一块一马平川的千里沃土。



    只是,北方,从极地冰原呼啸而来的寒风,经过流沙荒漠,再经黑沙荒野,席卷着漠漠黄沙一刻不停的吹拂着。



    黄沙劈天盖地而来,掠去大地上的所有水汽,悍然向着内陆冲去。只可惜,气势雄伟的祁连山仿佛一座屏障般将它阻挡,任凭它千百万年的吹拂,除了让祁连山更加高大外,根本难以洞穿他伟岸的身材。



    北风席卷着黄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刮着,除了让千里沃土有那么一丝扩大外,就是留下沙洲集外那一座停沙岭。



    是的,在黑沙荒野边缘,黄沙日益堆积竟然形成一座百米高的荒岭,沙洲集就是依靠着这座荒岭才得以生存。



    沙洲集认真来说,不是一个正式的行政区域,他不过是由往来出入的客商、旅人歇脚的驿站,经过长时间演变而成的集。



    集是什么?



    集就是聚合在一起的意识,例如集市、集合、汇集等等。



    沙洲集,望文生义就能知道,这是沙洲上的集市。



    这里有独行的行脚商人,有商团组合的马帮,有内陆生存不了的刺黥流犯,还有刀尖上跳舞的杀手,坑蒙拐骗的骗棍、地老鼠,过江的强龙。鱼龙杂生,让人根本难以分辨,反正是想要多糟,就有多糟。



    再后来,沙洲集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不敢进入北域荒原又无法回到内陆的人,索性驻扎在了这里。



    沙洲客栈就属于这样的存在。



    在这里,没有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要说生活,连生存都保证不了。



    尤其这里的掌柜的还是位女性,生存就更加困难了。



    如果刨除她自身的因素,想来一伙实力强横的店小二和后厨,也是一方面原因吧?



    葛荆毫没在意老刁和小余哥的身手,他只想能在这里安安静静的修养一段时间。



    不说能把一身伤患痊愈,至少也要能恢复一些实力。



    再然后,就是打探到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到底在哪里。如果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还谈什么复仇。



    难道要葛荆满天下游走不成。



    葛荆可不敢保证自己这身重伤能让自己活多久,万一还没找到他们,自己就因重伤而不治的死去,那可够憋屈的了。



    想要在沙洲集安稳的留下来只有两条路可选。



    一个是拥有强横的实力,让别人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另一条就是你要有价值,有被人承认可以留下来的价值。



    钱财在这里,如果没有保护钱财的实力或势力是不顶用的。



    搞不好,有钱财会没有命的。



    所以,葛荆完美的达成劈柴上的成就,逢迎着让小余哥认可。



    经过劈柴和切肉的交流,两人在武学上都有所收获,而武学上任何一点收获都强于厨艺。



    借着小余哥一点点善意,争取到让他传授厨艺。



    由此,葛荆在沙洲客栈留了下来,并通过劈柴他发现,经脉在他劈柴时竟然有玄元流转。而有了玄元的参与,内伤也出现了好转,这可是大好事。



    葛荆是不懂武的,响沙湾也没有一个会武的人。当然,在大漠不管你懂武还是不懂武,武的传说一直都在流传,并经久不息。



    当葛荆拿起赤柽无意中明悟黄沙、孤烟和隼的韵律,进入武之道境,斩杀两名刀胡子之后他就知道,这可能就是武吧。



    当葛荆在大漠最后一役中,一次又一次斩杀刀胡子,一次又一次吞噬掉赤柽上的鲜血。



    精气反哺让他身负重创而不死,在体力耗尽后仍能挺起赤柽,继续杀敌。



    葛荆终于知道,原来他所获得的一切都来源于这支玉箍形器。



    玉箍形器是好是坏,是宝贝还是魔鬼,葛荆从来不曾在意,他在意的仅仅是报仇,斩杀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



    狼是狡猾奸诈的,狼也是执拗执着的,认准一个目标,不死不罢休。



    以前,身负重创的葛荆对报仇几乎失去了信心,现在,当他感知到玄元在似断似续的经脉中游走,一点一点的续接经脉时,他痛并快乐着。



    经脉断裂是一种锥心的痛,经脉续接同样也不会让人感觉到舒服。经脉一点点复合,一点点生长,而每连接一点又会在玄元流转时崩断,然后再复合。



    周而复始,无尽无休,这种感觉让葛荆对疼痛近乎麻木。



    他面无表情的挥舞着铁斧,精准的劈开一条一条劈柴。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叹着葛荆的斧法了得,却没有人知道此时葛荆周身近乎麻木,大脑都近乎没有了知觉。



    他只是在重复着劈柴的举动,如何的劈,劈成什么样子,他全然不知。



    再后来,他跟小余哥学习洗菜、择菜、切墩、切肉、烹饪等厨艺,因为用心,因为专注,他似乎又重复到劈柴的境界之中。



    这时葛荆才发现,原来玄元流转并非劈柴的原因所致,而是因为他。



    有心有意的特意而为之时,葛荆根本进入不了那种境界,只有心而无意才能让自己晋入其中。



    心、意!



    葛荆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对武的不了解,他就像是个童子,无意之中得到了宝贝,却只能看着宝贝而不知其用处何为。



    ‘也许我应该学武?’



    葛荆反省自己。



    ‘也许我学会武功之后再去斩杀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会更轻松。’



    他眼中精芒一闪,又想到一件事。



    ‘也许那样,斩杀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我未必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瞬间,葛荆有些兴奋起来。



    是啊谁人不想活,谁人会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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