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怀箴便叮咛了一句道:“李大人,若是事有不济,决不可强求,即便目下无法对付石亨跟徐有贞的攻守同盟,也决不可让徐有贞窥破了我等的意图。”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极是,李贤受教了。今日已晚,请皇长公主早些安歇。”

    简怀箴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子对着一名婢女吩咐道:“给李大人准备一顶轿子代步,好送李大人回府。”

    李贤闻言,慌忙接口说道:“公主,这倒是不必了,今日李贤是微服而来,本就是为了避开石亨等人四出窥探的耳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让李贤安步当车来的妥当。”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微微沉吟了一下,便表示同意说:“李大人所言倒也有些道理,如此,本公主也便不在勉强,那就由本公主亲自送李大人从府中的角门出去好了。”

    李贤闻得此言,慌忙摆手说道:“何敢劳动皇长公主的玉趾,不必相送了吧,下官如何承受的起。”

    简怀箴笑笑说道:“李大人矢志要替含冤莫白的于谦于大人对付奸党,这等舍生忘我之精神,足以令本公主肃然起敬,亲自送别李大人自是理所应当,李大人不必客气。”

    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李贤也不便阻拦,便张口应答道:“皇长公主请留步,不必相送。”

    简怀箴笑笑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谦虚,本公主绝非降尊纡贵来送一下李大人,只是将李大人视作相交多年的知己朋辈之人。”

    见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自是极为感动,就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待李贤如斯之厚,令李贤铭感五内,衷心弗安。”

    简怀箴听得李贤这般说来,便嫣然一笑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送送李大人也算是尽本公主的一点心意,李大人就不必推却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不便坚辞,就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既然皇长公主执意要送,李贤自是盛情难却,请皇长公主先行。”

    简怀箴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李大人是客人,本公主是主人,主随客便,自是李大人先行。”

    李贤慌忙言语道:“这如何使得,李贤可万万不敢僭越。”

    简怀箴却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不在朝堂之上,你我朋辈论交,自是不必守朝廷仪制和规矩。”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既然如此,也罢,权且就当是李贤僭越一回了。”

    “李大人请。”简怀箴见李贤应允了此事,便起身相送。

    李贤也应了一声道:“皇长公主请。”

    简怀箴点点头,便带着几个心腹丫鬟一道联袂见李贤送到府邸西北角的一处偏僻的角门处。

    到了角门边上之后,简怀箴便对着李贤告别说道:“李大人,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本公主和李大人就此别过好了。”

    李贤闻得此言,就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请留步,几日一别,不知何日在重逢,不管情形如何,李贤都会始终不渝的跟随皇长公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得天心,替于谦于大人洗雪冤屈。”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李贤点点头说道:“李大人能够此言,这是善莫大焉。”

    李贤闻言,比心照不宣的对着简怀箴拱拱手,随后便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后会有期,请皇长公主保重玉体。”

    简怀箴也拱手施礼道:“李大人后会有期,请多保重。”

    两人互道珍重之后,两名婢女便到门后头,随即帮着打开角门,探出头去窥视了一阵,随后对着简怀箴和李贤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李大人,外头并无一人,想来别无他人盯梢。”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对着心腹婢女点点头说道:“好,本公主知道了。”

    李贤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看目下的情形,石亨并无派人在这个角门之外窥视,看来此处颇为安全,那李贤就此别过了。”

    简怀箴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请慢走,日后若是有事,便可和今日一般无二径直来找我。”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多谢皇长公主美意,日后若是有事,一定请来拜候请示。”

    匆匆话别之后,李贤便从府邸的角门出去,有意兜兜转转的走了一阵,随后便回府去了。

    回府之后,时间已然太晚,练字的女儿都已然安睡了,李贤也回府合衣躺下,前前后后的将徐有贞白日里头那封信的事情彻底通盘筹算了一通,将明日改如何应付徐有贞也想了个透彻,随后便安睡去了。

    第二日在朝廷里头跟徐有贞碰了面,可是徐有贞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提及,李贤心里不由觉得奇怪。

    等散朝之后,李贤回到家中,将徐有贞的早间的态度和言语细细揣摩了一便,似乎没能参透徐有贞的意思。

    李贤在心里头想:“莫非徐有贞已然放弃了找自己过府去商议石亨行贿十万两银子的事情了,若是如此,岂不是说明徐有贞对自己并非极为安心,并无视自己为腹心之人。”

    心里头如此想来,李贤总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心下暗自想昨日到皇长公主那边莫非被人窥破了行藏。

    心下有此揣想,李贤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正忐忑不安之间,忽然听得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只见帘子被人掀开,随即见来了一个人。

    李贤定睛一看,是自己府中的门房,李贤便张口言语道:“什么事情,如此慌慌张张的?”

    门房闻得此言,就对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石亨石大人派了一名管家和轿子过来接李大人过府一叙。”

    听得门房有此言语,李贤心下一动,心里头明白徐有贞还是颇为信任自己,今日早间不动声色,只怕也是为了掩饰此事。

    心下有此想法,李贤便对着门房开口言语道:“你去跟石府邸来人说一声,就说本大人更换了衣服,马上便随他去。”

    门房便应了一声道:“明白了,大人。”

    说完这话,门房便退了出去。

    门房退出去之后,李贤微微思虑了一下,心里头明白皇长公主昨日所逆料之事果然准确无比,今日徐有贞当真是派人来请了。

    李贤好整以暇的换过一身衣物之后,便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之后,马上有仆人迎了上来说道:“老爷要出去么?”

    李贤点点头说道:“恩,本老爷要出去一趟,好好看护宅院。”

    下人应了一声道:“知道了老爷。”

    李贤随即便离开了,到了府门口,果然见外头挺着一个绿呢大轿子,轿子边上正有人伸着脖子往府们里头窥视。

    见得李贤出来,那人便惊喜的喊道:“李大人,请过这边来,我们家大人有请。”

    李贤心里头闻得此人如此叫唤,便笑呵呵的上前拱手说道:“方才在屋子里头更衣耽搁了点时辰,有劳年兄于此久候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这人便慌忙还礼道:“李大人真是客气了,小人不过是徐大人府中的管家而已,何敢高居李大人这般的朝廷命之上。”

    李贤便笑道:“哈哈,宰相门童六品官,何况年兄是徐大人倚重的管家心腹,李某怎么敢不敬重。敢问年兄高姓大名。”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那人便极为高兴,接口便说道:“小人在徐府邸勤勤恳恳的干了十数年,得蒙我家老爷抬爱,赐给老奴也姓徐,唤作高升。大人称呼一声徐老弟便是。”

    李贤闻得此言,便摇头说道:“哪能如此,李某还是唤一声高老哥好了。”

    徐有贞的管家徐高升听的李贤如此敬重自己,自是眉飞色舞,极为欣喜。

    如此一来,对于李贤的态度也随着热络了不少。

    “李大人当真是客气,人情练达,机敏绝伦,怪不得我们的老爷如此看重李大人。”徐高升颇为赞许的开口言语道。

    听得徐高升有此一言,李贤便笑着说道:“李某人此生得蒙徐大人青眼相看,也算不虚此生了。”

    徐高升便接口说道:“说起我们家老爷,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家老爷正在李大人的大驾光临,还请李大人速速上轿,到鄙府一行,见见我们家大人。”

    李贤便点点头说道:“好,此事就这么办。”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高升便走到了轿子跟前,随即揭开轿帘子,恭身请李贤上轿。

    李贤闻言,也不言语,便跟着上了轿子。

    上了轿子之后,只听轿子外头的徐高升发语问道:“李大人,可坐安稳了。”

    坐在轿子里头的李贤便接口应道:“不错,已然安稳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轿子外头的徐高升便应了一声道:“大人已然做稳当了,如此就好。”

    说罢这话,高升便放下轿帘子,随即扯开嗓子喝问道:“李大人做稳当了,弟兄们,开路启轿喽。”

    随着此人的这一声吆喝,李贤便觉的轿子一颤,自己被稳稳当当的抬了起来。

    徐有贞府邸里头的轿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脚力,轿子抬得又快又稳,一刻钟之后,李贤所乘坐的轿子就被抬到了徐有贞的府邸里头。

    落了轿子之后,徐高升便引着李贤去见徐有贞。

    很快李贤便在徐有贞的书房里头见到了徐有贞。

    徐有贞正在挥毫泼墨,徐高升便欲要上前报称李贤已然来了。

    李贤却眼明手快的阻止了,对着高升示意不必声张,静候徐有贞便是。

    过了半刻钟,徐有贞终于把一副字给写完了。

    写完之后,徐有贞回过身子一看,只见李贤和管家已然静候多时了。

    徐有贞便矫情镇物的对着管家笑骂道:“好没规矩,让李大人等了这么久,如何不早一点提醒本大人。”

    高升闻言,便张口言语道:“是小人的不是。”

    李贤却从旁插口说道:“徐大人,贵府的管家倒是兢兢业业的,只是方才进来之时,李某见大人在练字,不敢搅扰了大人的雅兴,便示意贵府的管家先不必通报。若是有错,也不是贵府石管家的错,而是鄙人的错。徐大人若是责怪,便责怪下官便是。”

    管家高升听得李贤如此大包大揽的将此事推到自个人身上,心里头不免对李贤颇为感激。

    徐有贞盯着李贤看了一眼,随即开口哈哈笑道:“老弟正是君子之泽,方才老夫只是随口说说,李老弟不必放在心上。”

    李贤便接口应道:“徐大人真是赤子之心,小弟怎么会将这等事情放在心上。”

    “哈哈,不放在心就好。”徐有贞开口言语道。

    说罢这话,徐有贞扭过头去对着侍奉在一旁的管家开口言语道:“今日我跟李大人有些体己话要说,高升啊,你去外头候着,没有老爷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到屋子里头搅扰老爷我跟李大人。”

    听得徐有贞有此吩咐,管家高升便应声说道:“是,老爷,那小人也先退下了。”

    徐有贞点点头说道:“嗯,你也先退下去好了。记住了,别让任何人进来,出去之后掩好门。”

    高升点点头,随即给徐有贞行过了一礼,继而便躬身退了出去。

    退出屋子之后,高升顺带着将房门给带上了。

    李贤自然是明白徐有贞这般做法定然是不想让外人听得,心里头也明白今日徐有贞找自己过来极有可能是为了石亨派人送来的那十万两银子。

    所幸昨日已然到皇长公主那边讨要到了一个妙计,不怕徐有贞不听从。

    故而李贤依旧是一派的轻松。

    徐有贞见高升离开之后,也没有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主题,而是拉着李贤到书案之前欣赏了一下书法。

    李贤上前一看,只见徐有贞方才临着是王羲之的兰亭序。

    李贤装着细细的看了一阵,随后抬头对着徐有贞开口说道:“大人果然是书中圣手,这临写的兰亭序不下右军的笔力,有些用笔出还胜过二王。下笔高超,横绝古今。”

    听得李贤有此赞誉,徐有贞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正是会说话,老夫这笔字虽是在朝中是无人能及,不过要是比肩书圣,老夫自问功力火候都还差一些,没有三年五载的功夫下去只怕就是心慕手追也难以达到。”

    李贤闻得此言,便张口说道:“徐大人此话差矣,这书法讲究心境,李大人这这副兰亭序虽是临写古人,不够笔力和境界却不输给二王。何况当年右军酒醉之后写出了这兰亭序,酒醒之后却再也写不出同意的笔意来,法门也正在此处。身在此境,心写此境。”

    “好,好一个身在此境,心写此境。如此来,老夫岂不是在境厌境,离境羡境了么?”徐有贞张口反问道。

    李贤闻言,慌忙说道:“古人有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徐大人的虽是师法古人,不够这一笔字已然有了超拔了先人的意态,自目下的情形看来,非但朝中无人能及,只怕天下也寻不出第二个能够和大人比肩的人物。想来也只有数千年前的书圣右军父子二人能够达到神乎其技的地步。”

    听得李贤有此赞誉,徐有贞哈哈大笑道:“都说李大人会说话,人情练达,八面玲珑,老夫先前还有些不信,今日才知此言不虚。”

    李贤闻得此言,也跟着哈哈笑道:“那都是朝中的僚属抬爱,有意消遣我,以志诙谐。没有想到这等狼藉的声名都传入了阁老的耳内,实在是惭愧莫名。”

    徐有贞漫应道:“老弟不必如此,有老弟这般人物相伴,人生的快意之事方能多上几件。岂不闻前朝有句是戏言道可恨太平无一事,江南闲杀老尚书。”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便开口言语道:“徐大人真是朝廷的元辅之臣,老成谋国,忠心耿耿,诚可谓是中流砥柱,天下师表。”

    徐有贞听李贤如此赞誉自己,自是极为高兴,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溢美之言,谁什么朝廷的中流砥柱,垂范天下,老哥我如何敢当。”

    李贤接口便说道:“这些都是下官的肺腑之言,句句真心,并无一字虚言。”

    徐有贞闻言,便伸手拍了拍李贤的肩膀说道:“李大人啊李大人,你果然是个人情练达,哈哈,老夫就算知道你这番话里头有些许吹捧的意味,心下也是极为高兴。正如朝中人言李大人不愧是朝廷中缺不得的人物,若是朝廷里头缺了李大人,只怕大家的日子也都不怎么快意了。”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说,也跟着笑笑说道:“徐大人说笑了,区区不才,哪里有俺么大的本事,顶多也不过是东方朔一流的谐趣人物,朝廷里头缺不得实在是徐大人这等身在庙堂,心系天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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